[猎人]星屑晓榈 第66章 一起看电影

通过与雷欧力的电话联系，就算不用星屑指路，奇犽也能带着她来到雷欧力他们身边。

买衣服后的计划是吃午餐。因为有奇犽去找晓榈了，而晓榈消气不知道要多久，所以他们决定先找一家餐厅点些餐前开胃菜，边吃边等他们。

这真是一个机智的决定，因为奇犽他们确实在他们刚吃完餐前开胃菜时就来了。

奇犽说他们已经吃过很多甜点了，现在就直接吃正餐吧。

正餐是这个地方的特色美食：Falafel炸丸子（发拉芬）加上tahini sauce芝麻酱，还有夹着Shish Kebab（炭烤肉）的面包，同时还配了每人一盘新鲜的蔬菜沙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而且桌面上花花绿绿的很是漂亮。

因为看到这桌小孩子数量多，老板还额外送了一碟Luqaimat（糖浆炸圆子）。被炸得深棕色的丸子散发着糖浆的香甜气息，在盘子上叠成金字塔型。最上面的丸子插着一个儿童餐特有的小彩旗。

正式甜点和饮品是酸奶和泰式奶茶——考虑到奇犽说他们已经吃了不少蛋糕了，酷拉皮卡让他们在餐后再吃酸奶，免得蛋糕遇水后在肚里发胀吃不下正餐。

本来王晓榈和奇犽他们都以为发拉芬是肉丸子，虽然它外表看起来不像，但是吃了后感觉口感不太对。小杰就直接用筷子剥开看：“是豆子和蔬菜！”

可能是因为这里也是旅游城市，而他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因此当他们对当地美食产生困惑的时候，就有服务生主动上前来用通用语介绍：“是的，这是用鹰嘴豆和蚕豆塞入蔬菜制作的素食丸子。鹰嘴豆是我们当地常吃的食材，它可以用来做鹰嘴豆泥、鹰嘴豆酱……”

服务生热情地推荐他们尝试一下用鹰嘴豆泥＋发拉芬一起吃，非常香，还不会口感油腻。

服务生太热情了，他们不仅尝试了他说的搭配，还额外尝试吃了又软又香的吧塔饼。不过每个人都对这些特色美食有不同程度的偏好，比如王晓榈喜欢蔬菜沙拉但不喜欢发拉芬，彭丝喜欢发拉芬可是不喜欢加鹰嘴豆泥，而男孩子们则对夹着炭烤肉的面包更感兴趣……最受欢迎的还是糖浆炸圆子，一碟被吃得精光。

当大家从餐厅中出来时，肚子都是鼓的——撑了，真的不能再吃了。

最后的计划是去电影院。出来餐厅前，酷拉皮卡替晓榈向服务生询问最近的电影院在哪里，被告知了大概方位。不过服务生说因为通常不会有人特意旅游到这里只为了看电影，所以那个电影院比较小。更大的电影院在更远的地方，得搭车半小时左右才到。

大家都看向王晓榈。这是她安排的行程表，如果她说想去大电影院，他们也没意见的。

王晓榈想了想：“嗯……我只是想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可以去最近的那个吗？看电影要两个多小时呢，我还想看完就去给艾萨克爷爷买礼物。”

这当然可以。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晓榈问几个大人们有没有去过电影院？奇犽和小杰都说他们没有去过，那大人是不是经常去呢？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也没有去过。

雷欧力说：“去电影院看电影是要花钱的。”所以他都是租碟子在家自己看，还可以边喝啤酒边看，自由多了。

酷拉皮卡说：“我没有时间。”他用了四年的时间都在学习外界的语言和常识，以及学习武术和赚生活费……哪有闲暇的两个小时去电影院看电影呢？

彭丝说：“我没想过要去电影院看电影。”她对这个不是很感冒，而且单独一个人去感觉好尴尬。

这让晓榈放心了。她高兴地说：“那我们都是第一次去？大家一起去就不会紧张了！”要是有人以前去过的话，那她就会紧张自己没去过第一次去会不会出丑呢。

雷欧力摸摸她的头：“紧张什么，有我们呢！”

“嗯！”

这确实是个很小的电影院，存在历史比较悠久，墙体都有些脱落了，而且只有一个观影厅。因为观众太少了，所以没人的时候就不开，当有人来的时候再开放，以便节省开支。只需要5500戒尼就可以包场，还附赠一桶爆米花。

然后六个人在选择观看哪部电影犯了难：他们都认为晓榈是小女孩儿，应该更喜欢《彩虹公主与黑白小偷》这种罗曼蒂克的童话故事；但奇犽和小杰对《神龙勇者传说》这种少年冒险与热血的故事更感兴趣；酷拉皮卡偏好《玫瑰与利刃》这种基调深沉寓意沉重的电影；雷欧力的目光一直在《女特工萨丽》海报上女主暴露的□□上瞟；彭丝因为对电影不感冒，所以看什么都不会有异议。

小杰和奇犽还好说，但有王晓榈在，酷拉皮卡和雷欧力都觉得自己想看的电影不适合给她看，所以他们放弃了自己的选择权。

那么剩下的就是三个孩子了——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将要左右为难的小杰立刻放弃选择权，表示让奇犽和晓榈来选吧，他都可以。

这让本来还觉得可以用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说服晓榈的奇犽也尴尬了：他真的不想去看《彩虹公主与黑白小偷》那种光是封面看起来就充满少女心的电影啊！他一定会中途睡着的！但是……

“我第一次看电影我也不知道哪部电影好。”奇犽插着兜一脸无所谓地说，“因为是你说要来看电影的，那就你来选吧。”

他也放弃选择权了。

——他堂堂揍敌客家三少爷，多少酷刑都忍下来了，区区爱情电影算什么！他一定可以完整看完的！

王晓榈盯着选影单，手指往《彩虹公主与黑白小偷》上挪：“那么……我选这个。”

她的手指停留在《彩虹公主与黑白小偷》……的旁边，那是一部叫《爷爷的长途旅行》的电影。电影海报是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拉着一个背着小书包扎着羊角辫小女孩的手正在向前走。海报上的剧情简介是：落魄的流浪汉汉克，有一天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女婴。给她取名Joan（琼）后收养了她。但是有一天，他发现他久咳不治的咳嗽突然咳出了血……他决定，带Joan进行一场长途旅行。

哦……天。

酷拉皮卡立刻明白，他转身往外走，说：“我去买盒纸巾。”

“还有买点糖！或者甜的饮料！”后面奇犽补充道。

毫无疑问，这部电影是一部抒情片！他们必须做好晓榈会哭的心理准备，尤其是她一哭就会流鼻涕。如果她顶着一张哭花的脸出来，他们这些人可能会被路人认为在狭小的观影室对她做了什么而被报警抓起来的。

小杰问晓榈：“为什么你要看这部？我以为你会喜欢看这个。”他指指《彩虹公主和黑白小偷》。

她说：“那个我也想看……不过我觉得这个女孩子跟我有点像，所以我想看这部。”

小杰：？

他认真地看了看电影海报上的小女孩，再抬头看晓榈，对比一番后肯定地说：“一点都不像，她更漂亮。”

奇犽：“……”

彭丝：“……”

雷欧力：“……”

王晓榈说：“我也觉得，她比我白，也比我高。”她再看一眼，赞叹着说：“她一定是个外国人演员，眼睛好大，真好。”

看到她没生气，大家都松了口气。奇犽去勾小杰的肩说：“小杰，你再这样说话以后一定会被女朋友甩的！”

小杰不明白：“为什么？晓榈也说我说得对。”

奇犽：“……”

他开始觉得小杰有时候跟他大哥很像了，比如说：他们都很擅长用一本正经的态度把人气死。

拿着酷拉皮卡买来的纸巾盒和棒棒糖与果汁，还有电影院老板亲手刚做出来热腾腾的爆米花，他们进到观影室去。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很干净，设备都比较完整，隔音墙也没有脱落。这下他们明白为什么刚才老板那么自豪地说他经营这家电影院已经很久了，一直都有人来呢！

因为他们包场了，所以这里除了他们六个人外就没有别的观众。于是他们可以任意调换位置，按需求和喜好分为两排，按大人一排，小孩一排两组，在正中间最佳观影位置。

1999年的电影院，虽然用的是胶卷投影仪，但已经有彩色电影了。当电影开始时大家看到巨大的白幕上投射下彩色的画面时，没在电影院看过电影的众人都在刹那屏住呼吸，紧张又新奇地盯着。

开场的画面是树林叶子轻轻晃动，温暖的阳光晒在肮脏又斑驳脱落的墙壁上。镜头慢慢下移，头发花白的流浪汉老人走向墙下的一排巨大的已经塞得满满的垃圾桶，在其中挑挑拣拣，寻找纸质或者铁制的东西，以及塑料瓶等，这些都是可以卖的。

他捡到一个还剩一口的酒瓶，兴奋地张嘴仰头把它喝光，皱皱眉头：“有点酸了，不过还不错。”然后再把空了的酒瓶放进麻袋里——酒瓶也是可以回收拿去卖的。

还找到了一根只抽到一半的香烟，他把它夹在耳朵上，还吹了一声口哨。看起来他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烟瘾老头儿。

搜着搜着，他和观众一样，都在这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不是树叶磨蹭的沙沙声，也不是垃圾袋被风吹动的啪啦声。

——是小婴儿的哭声。

他震惊地抬头，看向哭声的发源地——在最后那个垃圾桶里。

他拿起自己的捡垃圾袋子就想走开。当做看不到吧，毕竟他只是个流浪汉而已，连自己都养不起，实在是没空去管这种闲事了。

他从树荫下走出，阳光普照在他身上，在一瞬间唤醒了这个堕落的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它迎着阳光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开出了洁白的小花——老人猛然停下，松开手中紧攥着的麻袋，疯了般地调头往回跑，跑回那个发着哭声的垃圾桶。然后再一股劲地把最上面的垃圾袋全部拿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哭声逐渐变得更清晰了。

最后，他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垃圾桶里。局促不安地把自己翻垃圾而肮脏的手用力在自己衣服上最干净的前胸抹了两下，才敢伸出手去，从里面捧出一个被裹在小碎花破布里的白胖婴儿。

“天呐……天呐。”流浪汉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入怀中，动作轻柔得仿佛这是一个稀世珍宝。

“天呐。”他不可思议地重复着这个单词，好像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原本一直在哭的婴儿，看到这个老人脏得发黑又皱巴巴的脸时，安静了一下，“咯咯”地破涕为笑了。

“你好，小家伙。”流浪汉被感染了，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他说：“我叫汉克，你叫什么？”

他抬头看着万里晴空，又低头看看这个孩子，思考一番：“嗯……Joan（琼），我叫你琼吧，你一定是上帝的恩赐，以后，你就是我汉克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

随着老人的话，镜头又缓缓上移，移到发黄的老墙壁上。同时开场曲响起，是一首悠扬的笛声与风铃摇曳的声音，还有一个小女孩儿配合旋律轻轻哼唱的没有歌词的曲子。

在这阵舒服的旋律声中，墙壁上浮现几个像是孩子用粉笔扭扭歪歪写的一行猎人通用语

——“爷爷的长途旅行”。

电影的故事就此开始了。

电影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又分为几个小剧情。先是一开始流浪汉汉克捡到婴儿的琼，然后汉克为了养育琼需要购买奶粉，但是超市和便利店都拒绝散发恶臭味的汉克进入，怕他进入偷东西或者影响别的顾客，还说再来就要报警。

于是汉克请求了一个同样作为流浪者的落魄女人帮忙，那个女人也有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孩子，所以她还能有母乳。但是母乳是有限的，为此汉克必须每天都得给那个女人钱，作为哺乳费。

接着是汉克开始收集孩子的衣服和布料——布料可以做成自制简易尿布，因为每天换尿片实在是太贵了。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连自己的衣服都不常洗，却不得不每天都手洗沾着婴儿屎尿的尿布。

也有同行建议可以把琼的手脚打折，这样他带着孩子乞讨时会有人给他更多钱的。被汉克拿着鞋帮子追了一条街，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手脚折了也不折她的！！”

……

渐渐的，琼长大了，开始学会说话了，汉克让她叫自己爷爷，整天都带着她——以前给琼喂奶的那个女人，她的孩子在她去翻垃圾的时候被人射死了。欺负流浪汉这种事是经常有的，警察也找不到凶手是谁。而且流浪汉的孩子也是流浪汉，不算人命的，所以这件事就草草略过了。

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个奶娘，但也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过琼，要钱也是为了生活……

汉克一边是同情她，一边也是气把杀流浪汉取乐的人凭什么不把他们当人？就努力替她找杀人凶手。结果还真给找到了。

他告诉给那个女人后，当晚警察就来把她带走。琼还问汉克：“他们要带温蒂阿姨去哪里？”

汉克把琼扯走：“去见她的儿子。”

“那温蒂阿姨还会回来吗？”

“那地方很远很远，可能不会回来了。”

“那个地方很好吗？”

“很好，有柔软的床睡，有热腾腾的饭菜能吃，是个很好但是很远的地方……只是你去了就不能回来了，不能再见到爷爷了。”

“哦……”

虽然杀人凶手已经死了，但是这种事一定还会再度发生。汉克不想让琼也遭遇这种事，他害怕哪天他回到废品小屋时也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琼，他一定会发疯的。

因为流浪汉是城市的底层阶级，被认为是寄生虫般的存在，所以这个城市不在乎他们，嫌弃鄙视他们……汉克意识到他不能让琼也走上流浪的道路，她还那么小，未来还充满可能的不是吗？

汉克捡到书籍都不会拿去卖掉，而是留下来给琼看。还有别人丢掉不要脏兮兮的玩具熊、断了腿的洋娃娃等……都被他洗干净缝补好，全都给琼，还每天都带琼去河边洗澡，调皮捣蛋的琼会在他低头洗衣服的时候泼他水，跟他这个老人玩起打水仗。

汉克戒掉了抽烟与喝酒，他一心一意地照顾琼，想省下钱给琼上学。琼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如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她一定会成为被社会需要的人。琼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他给她穿干净的裙子，给她用香喷喷的香皂和洗发水，这样就不会有人瞧不起琼，把她当最底层的流浪者随便地杀掉了……

故事前部分都是汉克的视角，记录着小女孩儿琼的成长和自身的衰老，虽然被人鄙夷和琼偶尔捣蛋让他担心的日子很辛苦，可是他看到琼的笑脸时所有辛苦都飞了。

他想：琼是他人生最后的救赎，是神怜悯的恩赐，无论如何他都要照顾好琼。他这糟糕的人生都不曾有过什么好事，但是琼出现了，琼是他的骄傲，就算他死了，也至少会有琼记得他这个人。

视角的切换是从汉克咳嗽个不停的时候开始……他拒绝去医生，在他眼里，钱都得攒着留给琼去读书的，说不准他这只是感冒了，很快就会好的，就不要浪费钱了。

但是他一直咳嗽，甚至半夜睡着睡着也会突然咳嗽。怕吵醒熟睡的琼，他出去外面捂着自己的嘴努力压抑地咳嗽，却发现自己手心有血。

他像是与琼初次见面那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天呐……天呐，天呐。”他喃喃着说：“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于是，他决定带琼进行一场长途旅行。

……

看到这里的众人此时都或多或少与“汉克”产生了共鸣。连原本说对电影不感冒的彭丝都专注地看着屏幕，只是在眼睛睁太久酸楚难当时才肯眨一下眼睛缓解。汉克的自白在观影室封闭安静的环境里回响着，好似响在他们心中一样。

连雷欧力也不得不承认，在家看电影虽然很自由，但是在电影院里看时给人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使人更好地沉浸在电影氛围中难以自拔。

酷拉皮卡安静地看着，在汉克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当他看到汉克咳出血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手一直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

大家都在这时候微妙地理解晓榈为什么会选这部电影了：因为晓榈对他们的意义就仿佛是琼对汉克的意义，如果没有遇到琼（晓榈），他（们）可能会走上意想不到的道路……在想守候琼（晓榈）这点上，他们都做出了觉悟。

因为看得太专心，于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王晓榈哭了。

唯一一个注意到的是奇犽。

奇犽和小杰都坐在晓榈旁边，因为想到晓榈可能会哭，所以他们把拆好的纸巾盒给晓榈拿着，方便她随时抽取使用。

小杰的嗅觉虽然很敏锐，但是他是个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就会全神贯注的孩子。所以他专心使用视觉和听觉看电影时，嗅觉就成了摆设。

奇犽其实也对这部电影深有同感……这说起来太可笑了，他堂堂一个从小就接受训练的冷酷杀手，居然看这种制作经费一定很少的电影看到眼睛发酸？

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露出软弱一面的奇犽抗拒地转头过来看晓榈，企图用不去看的方式把自己的情绪从电影中挣脱出来。

结果这一转头就把他吓傻了——王晓榈认真专注地注视着荧幕，但她满脸都湿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有眼泪鼻涕在默默流过她的嘴巴与下巴，滴在她的腿上，都湿了一片。

奇犽立刻把头转回来。

怎么办？她在哭！！

“王晓榈哭了”并不是稀罕事，甚至今天她就已经哭过一次了。但是这次跟她以往的“哭泣”不一样，她没有“泣”，仅仅只是默默地在流泪而已。

怎么办？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吗？那他要说吗？可是大家好像都很专注看电影，如果他说了那不就暴露他偷看她的事情了？

猫猫纠结着，没忍住再偷偷用余光去瞥她。

晓榈的正面被光照着，在他的眼中，她侧面的泪水仿佛钻石一般，被倒映得闪闪发亮。她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睛瞪大着，玻璃体倒映倒映电影画面，像是包容了整个影院。在这个距离，他还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这让她更像个人，而不是一座雕像了。

刚刚还想法杂乱的奇犽久久地注视着这一幕，然后才把视线重新落在电影上。

——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了。

——但他想记住她现在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足够支撑你的力量吗？

……

电影的后半部分就是琼的视角。在琼的视角里，画面变得明亮起来，连路边杂草上的露珠都闪闪发亮的。

爷爷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但她其实知道很多事。比如说草丛里哪种虫叫得最响、爷爷汉克脸上的皱纹可以走迷宫、垃圾做成的小屋里有很多神奇的宝藏、垃圾桶每天都充满惊喜、有很多人会跟她打招呼，只要她说好听的话，就给她送好吃的东西（餐后厨余之类的）。

爷爷说要带她去找温蒂阿姨，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松软的大床和温热的饭菜的地方。

她问：“那里不是去了就回不来了吗？”

爷爷说：“我们一起去，不用回来了。”

也很好啊，虽然舍不得垃圾屋的宝藏和街道的小伙伴们，但是有爷爷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喜滋滋地背上爷爷给自己捡来的小书包，里面装满了她决定要带走的东西。然后牵着背着大包的爷爷的手，快乐地踏上长途的旅行。

他们走过琐碎的街道，去车站时却因为没有身份证不能买火车票，于是只能找人搭车去。

给了钱搭车，到一半就下车，然后他们爬山涉水的，路上还野营。但是琼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因为爷爷会跟她说好多话，以往他不会告诉她的事情，他都跟她说。

他跟她说他年轻时的事：那个时候国家还没有分裂，他也有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满怀希望与热情……

他还跟她说她小时候的事：她小时候拉屎拉尿的可臭了。有一次他解开她的尿布时，她居然被自己的臭味熏哭了……

他还教她什么草能吃，什么花摘下来吸里面会是甜的，什么鸟会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土地上的足迹又是属于哪种动物……

在琼的眼里，爷爷汉克不是被人人厌恶的无能流浪汉，而是全能的智者！他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也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回忆！

琼也偶然看到过汉克咳嗽流血，她问爷爷为什么咳嗽咳出这种红红的东西？

爷爷说：“这是因为我身体里面受伤了，受伤就会流血，血是红的。”

“我身体也有血吗？”

“每个人身体都有，你看这棵草，你把它折断，它流出来的，跟我们身体里流出来的，都是一样的。”

“爷爷你受伤流血了，那么你痛不痛？”

“痛，但是去到那个远远的地方就会好了。”

“那我们快点去吧！那个远远的地方在哪里？”

“它就是一个远远的地方。”

“它没有名字吗？”

“它没有名字……它就是一个远远的地方，你只要想着它很远，向它走过去，一直一直走，就……哎呀，这么快就到啦！一点都不累呢！”

当观众都以为汉克对琼说的“那个远远的地方”是天堂之类的地方时，最后琼却自己找到了答案。

汉克带琼去的地方是一家孤儿院，那里的管理人是他很久以前的老朋友……当然是后来闹翻了再不往来的那种。

汉克跟对方单独谈话，出来时，他额头青了，眼眶红了。

他弯腰握着琼的手对琼说：“你会过得很好的，这里有温暖的食物也有松软的床铺，以后还会有爱你的爸爸妈妈出现，然后去上学校，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

“爸爸妈妈不是不要我了吗？”她还记得自己被人说是个没有爸爸妈妈要的孩子。

“不，他们要的。你乖乖听话，在这里等着，不要调皮捣蛋，然后他们就会出现。”

“那要是他们不喜欢我呢？”

“你可是我汉克的孙女，你绝对有能力让他们喜欢你的，对不对？你是神明的恩赐，被祝福的人，绝对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只要你听话，不要捣蛋，你就是最乖的孩子。”

“那么爷爷你要去哪里？这里不是那个远远的地方吗？”

“这里还不是，但是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要自己去那个地方了。”

琼哭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也要去！我不要爸爸妈妈，我就要爷爷！！”

汉克叹气，他说：“孩子，其实每一个人像你喜欢的小精灵一样，都是从那个远远的地方来到这个世界的……大家来玩一趟，然后再回去。因为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来得太久了，累了，然后就要回家了。回家，你懂吗？”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就像你不能把掉下树的小鸟带回家一样，你得把它留在树下，它妈妈会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把它带回家的。它有它的家，你有你的家。现在我变成小精灵了，我不能被你带回家了。我得回到自己的家——我跟你说过的，我曾经也有一个家庭，对不对？”

琼抽泣着：“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当然会。小精灵是无形的，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会感受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并不孤单。”

琼打开自己的小书包，把自己最喜欢的的玩具熊给他了，她说：“好吧，那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我会一直记得你的。”然后她的眼泪又流下来，“再见，爷爷，我一定会想你的。”

汉克离开了。

院长领着琼，琼紧紧抱着她的小书包，在其它孩子的注视下，她紧张又坚定地对这个新世界做自我介绍：“我叫作Joan，琼·汉克。”

最后镜头慢慢上移，这所孤儿院的墙壁如同那天垃圾桶后的墙壁一样发黄斑驳着。背景的声音是琼的旁白，琼说：“我知道爷爷要去哪里，我也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它很远，它也很近……现在爷爷要离开了，我不能阻拦，因为迟早我也会离开。人人都会去到那里，变成小精灵。爷爷的长途旅行结束了，我的才刚刚开始，虽然他不会一直陪伴我，但是他留下的爱可以。”

与此同时，与片头相同旋律的曲子再度响起，但这次不再是悠扬的笛声，而是稳重低沉的大提琴。

镜头黑了，开始播放演员表和幕后工作人员，这时大家才从电影中剥落出来，回到了人世间。

彭丝看完后起身时还在回想剧情，不太确定地问旁边的雷欧力：“那个远远的地方……是指天堂吗？”

雷欧力摇摇头，但是没说话。

另一边的酷拉皮卡沉着地解答：“其实电影里的‘远远的地方’，是有两个不同的含义……一个是指死后的世界，比如说上天堂。另一个是只有汉克和琼才能明白的地方……”

“是什么？”

“……幸福的归处。”

“……真难懂啊。”

“不过电影最后没有给观众看到汉克的死，也算是一种体贴了。”

“那温蒂也不一定会死吧？”

“……那就不好说了。”

“……”

趁他们都在讨论剧情与人物时，奇犽赶紧抽纸帮晓榈手忙脚乱地擦脸，不然等下要是让他们看到她这幅样子，她肯定会被说的！

晓榈也知道自己得擦脸了，乖乖地任由他用纸巾搓自己的脸，然后他还把脏纸巾藏在自己兜里隐藏证据。

眼泪和鼻涕可以擦掉，但是这副难过表情就显而易见了。奇犽悄声劝她：“这只是部电影，故事和人物都是假的，演的而已，他们不是真的死了。”

“我知道。”她闷闷地说：“但感情是真的。”

同样有被电影触动到的奇犽卡壳了一下，才承认道：“唔……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