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侠客没有故意格外高调地杀人,又或者事后做上一些掩饰工作,那么六名男性的尸体很可能就会被当作事故的殉难者,一时半刻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但他弄出了太多的动静,甚至’允许’其中几个人留下了哀嚎声,所以在他离开数分钟后,紧急成立的指挥中心就颁布了新的通告:
在飞行船坠毁现场发现可疑人员,不排除是劫机实行犯的可能性,警方现已展开追捕行动,请附近居民配合调查。
……消息仿佛是长着翅膀的鸟,很快就飞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萨黑尔塔边境处一间快餐店。
这两天国境封锁,店内坐满了临时被困的旅客,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头顶的电视屏幕上。
两个打着领带上班族风的男人端着刚点完的汉堡包,连座位也顾不上找就站在了电视机前。
“萨黑尔塔史上最恶飞艇事故?”
“好像是飞行船掉下来了?”
“唉——最近是怎么了,天天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出事。之前我朋友还打电话来提到Hub空港发生了杀人案,没想到紧接着又有飞艇被劫持,看来日子要不好过了哟……”
“嘘,你别急着感概,先听听新闻里怎么说。”
“新闻里说来说去不就那一套么。”被嘘了一声的男人并没有要闭上嘴的意思,“人命第一、还在调查、无需恐慌,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不是啊——”他的同伴看着电视画面中的字幕,“说是有人杀了维持治安的管理人员,然后从现场逃跑,现在警察正在追呢。”
“居然这么快?不像政府的办事效率啊……”
上班族摇头晃脑地还想继续发表些什么意见,一个洪亮的声音盖过了他。
“喂!安静点行不行,还让不让其他人看电视了?”
再次被人打断,男人显然有些不乐意。他回头瞟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脸上还缺了两道眉毛,看起来有种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暴力感觉。
可周围偷偷打量他的人越来越多,男人还是壮了壮胆子反驳。
“这、这店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哪、哪条规定写……写着着不许别人说话?”
“哈啊——?你有种再说一遍?”
”就、就是你没权利让我不说话。”
“哇靠!你这混蛋是不是活腻了……”
信长向眼看就要忍不住发飙的芬克斯投去了一瞥,然后摸着佩刀插进了对峙的两人中间。
“都闭嘴。”
“信长!”
“你、你又是哪一位,凭什么……”
“凭这个。”信长用背影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快速地亮了下腰间的真刀,“明白了的话就闭上嘴滚一边去,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芬克斯一口气灌下整杯啤酒,勉强憋住的火气却没有被冰镇的液体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信长,你干嘛拦着我?”
“还有正事要做,别惹麻烦。”
“切,我又没打算就在这里宰了他,教训教训有什么问题?”
“一样会引来没必要的注目。”信长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不过才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窝金,这里。”
他站起来招了招手,随即从那个方向就响起了一阵轰雷般的笑声。
“信长!芬克斯!我去边境转了一圈,那里根本没什么像样的守备,我说咱们是不是……”
“窝金——!”
信长说着,下一秒已经冲到窝金了身边,用武士刀的刀鞘捅了一下后者。
“你给我少说话。”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去看看的么。”
“我没让你去,只是因为拦不住才没阻拦你而已。”信长做了个仰天长叹的动作,“我怎么就摊上和你跟芬克斯两个组队,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喂喂,你说窝金我不管,扯上我算什么意思?”芬克斯也跟了过来,并且手上还捧着一托盘的汉堡、薯条,“呐,你们吃不吃?味道还蛮不错的。”
三个人带着一堆食物走出快餐店时,身后传来了十分露骨的叹息声。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每个人各自发出的声音很轻,但时机恰好地汇聚在一起,音量就显得有些大了。
芬克斯翻了翻眼皮,一脸老子不爽的表情。
“信长,你什么时候做事变得跟团长一样谨慎了?”
“外面的蚂蚁而已。一只只都要较真去掐死,你也不嫌麻烦。”信长懒洋洋地回答,草履鞋踩在石砾上沙沙作响。
“那现在呢?至于要跑出来吃东西么,连啤酒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多抱怨,我们又不是出来郊游的,少喝两杯怎么了?”
“信长——你是不是把自己当团长了?”芬克斯龇了龇牙,“老子可不听你发号施令。”
信长依旧保持着从店里出来以后的步调,过了一会才开口。
“库吡他们要穿越国境回流星街,特攻队的任务是作为盾牌保护其他非战斗团员,而不是在非常时期给他们带去没必要的危险。”
“……啧,这话库洛洛说还像个样子,怎么听你说就是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了?!”信长睨了已经不再计较的芬克斯一眼,“说起来——你这家伙才比较奇怪吧。刚才躲在厕所里和侠客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果然有事瞒着我们!不止侠客,你昨晚还和飞坦偷偷摸摸商量了些什么?”
窝金咽下了嘴里的汉堡,不过刚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芬克斯有了想要再塞几个汉堡过去把他嘴堵起来的冲动。
“你们半夜不睡觉竟然偷听我打电话?!”
“嘿,你又不是女人,谁晚上闲的无聊会关心你啊。”窝金咧开嘴,不留情面地大笑起来,“是你自己声音太大,把我们吵醒了好不好。”
芬克斯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解释。
“我明明怕被人听见特意跑去了屋顶上不算,还掐着嗓子跟阿飞说话,不可能会吵醒你们!”
“那你是承认有事隐瞒了?”信长抱着刀,一改先前的懒散,语气变得锐利起来,“还是和飞坦、侠客有关的。”
“是又怎么样?”芬克斯有点无赖地翻了个白眼。
“和那个臭丫头有关?”
“哼,是又怎么样?”
芬克斯似乎打算把这句反问当成万能金句来用,信长摩挲着刀柄上缠着的布带,冷笑了一声。
“又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唔,是…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信长将怀里的刀换了一边继续抱着说道,“说实话……我不讨厌臭丫头。骨头够硬,还有一根筋倔到底的地方也挺合我脾气。不过,飞坦和侠客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点陷得太深了?”
“唔——”芬克斯挠了挠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啧,你懂得倒挺多嘛。”
信长说完,芬克斯还没跳起来,窝金抢在他前面摆出了一副’我有不同意见’的表情。
“喂,先等一下。话说小丫头在基地里住的是飞坦的房间吧?”
芬克斯点点头,“嗯,投硬币决定的,她归阿飞。”
“那你们说什么得到得不到的?飞坦不会整天对着个大活人却光看不吃吧?呃,难道说他……”
“瞎猜什么呢!”
信长和芬克斯同时打断窝金,后者还顺便抹了抹鼻子。
为了庆祝玛琪回来,第一天晚上他确实喝得有点多,很多事都听得不甚分明。但在继那之后的第二晚,飞坦对洛可可做了些什么,除了第三天才回来的窝金以外,不仅芬克斯自己,包括当时在基地内的旅团成员们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
“阿飞吃是吃到了……”
“那怎么还这样?”
“谁知道呢。后来在首都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他们闹翻了么,估计是没吃够吧。”
窝金换上了一副’我不太理解’的疑惑表情,“芬克斯,小丫头有那么好吃吗,还是她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
“你问我,我问谁?!”
芬克斯暴躁地恶声恶气,窝金却理所当然地接道:“飞坦啊,你八卦这种事不是最在行了么。”
“我八卦?!我那是出于对同伴的关心好不好!”
“好——好——都好。”窝金打哈哈,“那你究竟问过飞坦没有?”
“问是问过……”芬克斯心有戚戚地扯了扯嘴角,“不过阿飞不肯说……这次他好像是来真的。”
话题进行到这里,神经粗如强化系也不紧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了起来,信长率先咳了一声。
“收收你们多余的好奇心,先说正事……芬克斯,阿飞和侠客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现在可不是帮他们隐瞒的时候,你没忘记臭丫头她拒绝了团长的合作提议吧?”
“用不着你提醒,我当然没忘。”芬克斯臭着脸回答,“她还当着我的面无视我呢。”
窝金似乎也想起来当时的情景,笑声更洪亮了,“她还说我们都会死呢。哈哈哈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么。”
死亡。
从幻影旅团成立之初起,他们所走过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死亡的阴影。
有时候蜘蛛战胜死神,有时候蜘蛛失去自己的腿,而对由武斗派构成的特攻队来说——
死亡是他们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后就需要面对的日常,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今天便会成真的预定。
他们不惧怕死亡,如果那是为了旅团。
至于再更奢侈一点的愿望……
窝金傲气地挺了挺胸。
“要是小丫头真能杀得了我,那也不错啊。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我没什么不满的。”
”行了,先别扯其他有的没的。芬克斯——”信长正了正色,“总之,事到如今臭丫头的事不能随便阿飞和侠客任性,要不要阻止他们或报告团长,需要视内容而定。”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芬克斯的口风松动了一些。
“那就说出来听听。反正他们要是真不想让人知道,一开始就连你都不会告诉。”
“信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有说服力?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芬克斯挑着(并不存在的)眉毛感慨,窝金也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笑得更开心了。
“何止是换了个人,简直跟换了个脑子似的。”
“滚!别把我和你们两个全身只有肌肉细胞正常发育了的强化系混为一谈!”
地面上一团不知什么人丢弃的汉堡包包装纸被风吹到了信长的脚下。他说着话一脚将其远远地踢了出去。
而在道路两边则停着一辆辆无法出境的滞留汽车,三匹蜘蛛很有默契地换了个方向,朝着垃圾飞出去的方向走去。
那里一片荒芜,只有一棵恣意生长的胡杨树,朝天伸展的枝桠仿佛是张开的双臂,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本章主题为:当某一天只有三个强化系的蜘蛛在一起时,谁会是他们中最冷静的那一个呢?(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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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Interlu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