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我望见餐桌那边坐着的三个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位银发的魁梧男性,那张硬气的脸棱角分明,和奇犽相同的猫眼,眼尾微微上挑。他坐在长方形餐桌正中间的位置,身上散发着王者气场,神色却格外温和。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揍敌客家族的家主,伊路米的父亲。
坐在他右边手的是一个身材纤瘦,个子高挑的女性。她的皮肤细腻到微微泛粉,嘴唇不知是血色还是涂了口红,呈现出鲜艳的樱桃粉色,她两腮的线条非常流畅,下半张脸很小,下巴很尖,眼前戴着一副中间有一处闪着红点的眼镜,身着蕾丝边的华丽长裙,头顶还戴着同色系的大帽子。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皮肤除了下半张脸,几乎没有裸露在空气中的地方。
从着装和落座的位置判断这个人应该就是伊路米的母亲,当年西索女装的时候我还偷偷吐槽过她穿衣服的风格,如今看来相比她的打扮,西索当时的那套衣服似乎都显得没那么浮夸了。
坐在那个女人身边的第三个人是一个看起来年仅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小小的日式和服,苍白的小圆脸上垂着与下颌骨平齐的短发,和我的倒是有些相似,她乌黑的眼眸毫不避讳地远远向我望来,那双眼睛中完全找不到一个孩童应有的光芒。
“这位小姐就是生桑吗?我经常听我的儿子提起你,今天能见到本人真是荣幸。”
随着我和伊路米的走近,坐在餐桌正中间的男人站起身来替我拉开座椅。他的神态沉稳从容,可浑身上下的强大气场却是任何表情都无法掩盖的。
他在我面前站起来时像是一堵无法移动的高墙,近两米的身高让我不得不仰头才能和他对视,短袖下殷实的肌肉呈现出流畅而隆起的线条。被这样的气场震慑,我竟有种尊者向平民低头的负罪感。
没有过多考虑,我赶忙向他鞠了一躬,说:“您好!我就是生桑,那个……承蒙关照,您实在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不用这么见外。”他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只要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虽然你应该也听伊路米说过我们是杀手世家,不过对于朋友我们还是非常友善的。”
我乖巧地坐下之后,他继续向我介绍到:“我是伊路米的父亲,席巴·揍敌客,旁边这位是我的妻子,名叫基裘,最右边那个是我的小儿子,名叫柯特。”
“可爱的小女孩~欢迎你来到我们揍敌客家族,讨厌!今天还是太仓促了,有些招待不周,也不知道这些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糜稽那家伙!见了客人还那么失礼,回头我肯定要好好惩罚他才行!一定要……”
基裘用一种和装扮极度符合的奇怪嗓音尖声说到,直到坐在她身边的柯特抬手扯了扯她的裙摆。
“妈妈。”
“啊,我真是失礼了,竟然就这么自说自话起来!”她吃了一惊,用手里的折扇挡住了嘴。
“那个……没,没事,我才是突然来打扰你们,还被你们这么热情地接待,十分感谢……那个……”我磕磕巴巴地说,有些手足无措。
“你不用紧张,妈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带着和年纪完全不符的稳重,柯特淡淡地说。
“所以……刚刚席巴先生说了儿子,柯特是男孩子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垂下浓密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在略显夸张的热情当中,伊路米始终一言不发,席巴和基裘都表现出了十分的亲和,尤其是席巴,从头至尾都关切却毫不失礼地询问我的生活状况、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像是面对自己亲闺女的长者那般十分自然地想要与我促膝长谈,渐渐地,我也被这样的气氛带动,不自觉对这位先生充满了好感。
“我的儿子能遇到像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荣幸。”用餐时的一点闲聊之后,气氛变得格外融洽起来,席巴轻轻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过头对伊路米说,“伊路米,我很开心你今天能邀请生桑来。”
闻声,伊路米缓缓抬起头,手里握着的刀具突然在餐盘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他却像没听到一样,转过头对我说:“说起来,西索现在在离我们很远的一个城市,恐怕几天内也没办法来到这里了。不如生桑你,就用能力直接把他带到这里吧,这样未来几天还能节省我们等待他的时间。”
闻声,我整个人一愣,刚刚伊路米不是还要我不论如何都不能使用能力吗,怎么现在却……?
我和伊路米对视了一眼,企图在他眼中找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找到一点暗示或者提醒。可是他的神色没有任何违和,仿佛刚刚在门外那些话都不曾对我说过一样。
我沉思了一瞬,然后有些内疚地说:“虽然我很想这样做,但是很抱歉,我的能力想生效需要一些复杂的条件呢。而且请原谅关于能力的详细情况我不能全盘说明,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关乎我的性命,如果在未达成条件的情况下擅自许愿,恐怕非但愿望无法实现,连我也会直接付出生命当做代价了。”
我满脸真诚地冲着伊路米胡说八道,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看了一眼席巴说:“看来我们只能再等等西索了。”
“没关系。”席巴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他像刚刚一样语气温和地说到,“也不急在这几天了。”
午饭过后,伊路米随便找了个借口带我离开了枯枯戮山,回到周边的城市,我们在一间冷饮店门口的凉棚下见到了西索。
似乎是老远的就感受到了我们的气息,西索单手撑着椅子背,翘着二郎腿歪过身子,远远地冲我们打招呼。
本来挺好一个变态,结果硬生生被这个坐姿衬得像个流氓。
“小希~”他一边喊我一边招手让我过去,“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念为师呢~快过来让师傅好好瞧瞧长个没有。”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西索。”我们走过去,伊路米替我拉了把椅子过来,此刻我却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把椅子推得离西索远一点之后,我坐下问到:“既然西索会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刚刚餐桌上讲的那些是骗人的对吧?伊路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西索看起来同样毫不知情,听到我的问题,他轻哼了一声,好奇地把视线投向伊路米。
“很简单,你被爸爸妈妈盯上了哦。”伊路米说,“西索,能麻烦你去隔壁镇子的甜品店帮我买一杯加仙草的珍珠奶茶吗?要去冰的,我有事要单独跟生桑说。”
听完这句话,西索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他迟疑了一会,有些不爽地说:“你使唤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彼此彼此。”伊路米面不改色的回怼到。
抱怨了三分钟后,在伊路米的冷暴力下,西索还是乖乖地被支去别的地方。他离开之后,伊路米突然反手向一旁的建筑后面丢出一根念针,速度之快,以至于我一开始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直到建筑后面应声倒下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女孩的身影。
“那是妈妈派来监视我的眼线。”伊路米开门见山地说,“这件事情很严重,爸爸妈妈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但是为了让你理解,我必须向你透露一件揍敌客家族从来没有对外人开口过的秘密。”
他深郁的黑色双眼看向我,色泽似乎比往日更加阴沉,我下意识地微微蹙起眉头,专注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其实揍敌客家里还有第五个孩子的存在——‘那个东西’是我们所未曾涉猎过的领域的事物,一个完全不同于常理的存在,来自我们之外另一个的世界。”他思考片刻之后,认真说到:“那个孩子名叫亚路嘉,是奇犽的双胞胎弟弟。我没有时间和你做详细的解释,你只需要知道,他拥有能够实现一切、也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因为太过危险,这几年来一直被爸爸关在大宅的地下,而现在他们知道了你的能力,他们想要利用你获得能够掌控他的力量。”
“什么……?”一下子过多的信息量让我有些犯糊涂,我不明白地问他。
他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他们要求我操控你。”
“一旦想要获得掌控那个孩子的力量,你的牺牲就是必然的,而且,如果我们能成功支配亚路嘉的能力,那我们能得到的东西也将是你无法想象的,这都是为了揍敌客家族的发展,本来也没什么需要质疑。”他抚摸我头发的手顿了顿,即使开口时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情绪却好像已经有些低沉下去,“可代价是你会死。”
“你和亚路嘉的能力很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他的愿望为别人实现,代价也由别人来承担,可你的愿望是凭借自己的意志,代价也只能由你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我从来没有把‘那个东西’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他的手在我脸畔不断抚摸,冰凉的大拇指轻轻扣上我的眼下,微微用力扳起了我的头,强迫我看向他的双眼,“可是我早就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妹妹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轻轻笑了笑。我从有没见伊路米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虽然很浅,却让人一瞬间便不寒而栗。
我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有些畏惧地看着他的脸。
“我会去向亚路嘉许愿,让你代替他的位置,成为揍敌客家族的第四子,我们的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