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或许又不是;也许我只是一场梦境,是你的幻想;也许我是你的复制品,也是你本真的模样。我的存在因无定而有无数种可能,你当然可以尽情想象,可是却无从知晓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你,她或许是存在于你的意识当中,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与你相同的平行宇宙,亦或是与你共同寄宿在这幅身躯内的另一个灵魂,届时你又会作何感想、作何反应呢?
不论这听起来多么天方夜谭,可很不巧的是,这正是此时此刻我所面临的困惑。
我只在镜面物体的反射中才能见到她的样貌,或许是镜子,或许是反光玻璃,或许是路边的积水,又或是银质餐具。她间歇性出现,如同虚妄的幻象,却又无处不在,常时不时的跳出来与你闲聊,问你一些无解的问题。
她会随你的呼唤出现,但不会凭你的意志消失,她不做动作,不做解答,只是静静透过镜面看向你的双眼,如同站在山顶,冷静而恒久地去凝视山下那变幻无穷的美丽风景。
“你我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里呢?我想我可以坦白的一点是,我知道的有关于你的事远比你自己更多,可是如要我全盘托出,对我来说既没有什么好处,也未免会显得太无趣了些,所以姑且依凭我个人喜好也要先对你保密。不过即使我不说,你也早晚有一天会察觉的吧。”
长廊两侧的玻璃因室内灯光的作用反射出了更加鲜明的倒影。我单手握紧挎包的带子,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帆布鞋踩过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哒哒”的响声,在一片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地点是萨洛佩兹,时间是凌晨五点半,飞艇刚刚落地,我一言不发地走出机场,镜中少女的身影与我一样向前迈步,间断地闪过一块块玻璃,兀自地和我说着话。
我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和你一样。为了方便区分,我自发为她取名为镜。
她不赞同,也没反对,似乎这些事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侠客昨晚和我详细讲述了最终考试的经过,这其间最令我在意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关于自己的药水效果,我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说出口过,侠客说我当时一把掀起了后背的衣服,给他们看我后背的图腾,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所以药水的效果确实不是镜,只是一张印在我背后的图腾,它处于我的视线盲区,所以我才没能察觉到。
那张图腾的纹路十分复杂,即使是侠客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含义,所以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拍下来带回去研究,可还没等拿出手机那张图腾就已经消失了。
我也不禁感慨侠客的科技真是领先我们不知道多少年。我还在用小灵通,他的手机却连拍照功能都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不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事情,是我在考试过程中伤到了皮优。虽然只是很轻的伤口,但全程的缠斗我都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碰到过她。
我突然回想起了皮优在猜测我的药水效果时写下了“体能增强”,这或许不是凭空猜测的,而是在我记忆空缺的期间做了什么让她以为我能够突然增强体力的事。
所以……关于空缺的记忆或许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镜不只是存在于镜中,而是和我一样共同寄宿在这具身体里,但如果仅限于此也没什么太过值得担忧的,最令人感到惶恐的是,她恐怕同样拥有能够掌控这具身体的能力。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做出一些完全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事、为什么我的回忆会有缺失。
不管怎么说,她的存在形式算是摸清了个大概,但是新的问题同样应运而生,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来自哪里?
我沉默地听她的声音,却不做声,只是试图分析她话语中传达出的信息。她说她知道的有关我的事远比我自己了解的要多……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身上还有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迎着尚未破晓的黎明,我凭借记忆一路向家的方向奔去,一清早起来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少得可怜,我踩在路灯上轻跃,脚下的暖黄色灯柱偶尔会电流不稳地轻轻闪烁几下。
这座城市依然处于凛冬,脚下的路面都还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我依旧穿着协会送我的那身衣服,两只膝盖都冻得发麻。
可是我没在意这种事,只是尽我所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赶。
运气好的话,今天说不定可以吃上酷拉皮卡做的早饭吧?
镜什么都不肯多和我说,可出于重重顾虑,我还是和她做了硬性规定,威胁到如若她不肯同意,我就要用能力强行让她消失。
我提出的条件是不准她占用我的身体和酷拉皮卡交流,没想到她很爽快就答应了。
她好像始终都能读懂我的心声、看透我的行动,可我对她却仍是一无所知。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回到家。一片晨曦当中,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别院的大门,院里的积雪和临走时一样,一如既往的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我几步小跑到别墅门前,克制住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缓慢而急促地轻轻打开了门。
钥匙开锁的瞬间传来了清脆的“咔哒”一声,像是旋开了藏在心里上了锁的小匣子,我不自觉地放慢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厅。
谁知道刚关上别墅大门,浴室的门就突然“刷”地一声人被拉开了。
“生桑……?”伴随着略带惊讶的轻呼,我转身看到浴室门前单手扶着门框的酷拉皮卡,显然他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才出来的。
此刻酷拉皮卡脖子上正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头发还湿哒哒地在往下滴水,他满脸错愕地看着我,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是我,我回来了。”数秒之后,我率先打破沉默,背过手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依旧是满脸状况之外的表情,却已经不自觉迈开腿向我走来。我看着他慢慢向我靠近,走到我面前时突然抬起手臂,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水雾的潮气混杂着沐浴露的清香迎面扑来,困住我的手臂温柔而有力。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我连忙清了清嗓子正声说:“你今天用的是樱花味的沐浴露?”
“嗯。”酷拉皮卡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间,轻轻点了点头,“因为你说过你喜欢。”
如果不考虑这小鬼才刚十三岁,此刻的情景还真是颇有玛丽苏小说的气氛。
不过我既不是狗血剧的女主,酷拉皮卡也不是玛丽苏小说中的霸道总裁,只能说一家人久别重逢果然会觉得分外亲切。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我同样伸手去拥抱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双臂略微施力示意他起身。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我,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到:“才一周不见,你这小鬼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
“一周也已经很久了。”听到我的话之后,酷拉皮卡突然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略长的刘海落下来遮住大半张脸。
他喃喃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