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仙 第9章 九、画皮（7）

王二郎话说完了，霍千山和燕赤霞都看着他，一声不吭。

王二郎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有些小心，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说，你家中来了个邪物？”霍千山艰难地开口道，“你可曾见到那邪物的身影？具体模样？”

王二郎被问住了，他没办法点头，但是摇头岂不是打了燕赤霞的脸？王二郎一时无法，便求救般地看向了燕赤霞。

燕赤霞干咳了一声，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燕赤霞便缓缓开口道：“那邪物逃窜得极快，贫道一时不察，倒是叫它跑掉了。”

霍千山冷笑了一声：“那就是未曾得手？王兄，并非我心存疑虑，实在是这事情……叫人不可信。”

王二郎张口欲言，还想要为燕赤霞说些好话，然而燕赤霞却轻飘飘地说道：“大人若是不信，我自可以为大人验证一二。”

霍千山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他沉着脸打量着燕赤霞，过了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怎么验证？”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燕赤霞笑了，“贫道先问大人一个问题，大人不信鬼神，凭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一身正气。”霍千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文人清正，身怀文气，寻常鬼怪确实是不敢近身。”燕赤霞缓缓点头，算是认同了霍千山的话，“只是霍大人，也只是寻常鬼怪。”

霍千山眯了眯眼睛：“……何解？”

燕赤霞没有做声，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房中间。他闭上了眼睛，顶着那二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

“妖孽！还不速速现身！”燕赤霞右手一翻，一柄匣中剑骤然出现，燕赤霞心念电转，右手手指直指房梁，只见平白间电光噼啪一闪，一小蓬火光骤然迸现，下一秒，一条盘旋在房梁上的巨大青蛇，便一下子显出了身形。

那青蛇身长丈八，浑身青色鳞片片片竖起，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张血盆大口直冲人面，口中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只见那青蛇显形了之后，冲着燕赤霞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燕赤霞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他旋即摆出了一副凛然姿态，口中轻叱：“去！”

只见那匣中剑如臂使指，剑芒闪烁不定，吞吐间便飞速刺向了青蛇的七寸！

霎时间，小小的花厅之内飞沙走石，蛇叫的咝咝声，金石交击的清脆叮当声混为一体，直把人吓得肝胆俱裂。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这一切才重新平静了下来。

燕赤霞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那条巨大的青蛇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一条青蛇皮，干枯地挂在房梁上。

“霍大人，这番如何？可曾信了？”燕赤霞手又是一翻，收回了匣中剑，脸上也多了分笑意。

霍千山早在那青蛇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瘫软在了椅子上。饶是他饱读诗书，可这孔孟之道里，也没教过你要怎么面对妖怪啊！

王二郎就更不必说，青蛇出现的那个瞬间，他就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倒是比起围观了全程的霍千山要幸福许多。

原本整体的书房里面现在早已一片狼藉，茶碗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茶叶混合着茶渍，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浸湿殆半，笔架倾倒在桌上，上好的毛笔凌乱的铺陈开来，原本沉重的家具则如狂风卷过境一般，也是乱七八糟地躺倒在了书房当中。

霍千山仰倒在椅子上，愣愣地半晌没能说话。青蛇的蛇皮依旧悬挂在房梁上，尽管干瘪，但蛇头正冲着霍千山。霍千山只是瞄上一眼，心里面便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燕赤霞却像是没有看到霍千山的狼狈一样，他又将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霍大人，这回可曾信了？”

霍千山喘着粗气，眼角泛红。他看了燕赤霞一眼，心中再无怀疑：“我……我信了，这……这青蛇是从何处而来？为何会……为何会在……”

“你苏城县衙官气和文气浓厚，按道理来说，寻常邪物是不会穿破屏障的，奈何……”燕赤霞顿了顿，接着说道，“奈何你错判了好人，这官气和文气当中，便多夹杂了半分血气，妖邪便也可以趁虚而入了。若是你今日真的将那妇人的头颅斩下，只怕你也撑不到这时候等贫道来，那青蛇想必早就将你吞吃入腹。”

霍千山愣住了，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还烦请道长，能够帮我一帮。”

“贫道今日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要帮霍大人将那邪物逮捕归案的。”燕赤霞笑了笑，“不过，贫道有一个条件。”

“道长想要多少酬劳？”霍千山了然，他自以为知道燕赤霞的来意，便说道，“我赠道长白银千两如何？”

燕赤霞却皱了皱眉头：“大人怕是误会了，贫道前来捉妖，并非是为了钱财。”

“我要请大人帮的忙，是请大人借我三分文气。”燕赤霞叹道，“那邪物法力不高，但却披着人皮，将气息遮盖的严实，贫道道行不够，无法在这茫茫苏城当中找到那邪物，只能跟大人借上三分文气，才能将那邪物捉拿回来。”

霍千山并不知道什么是文气，但是看燕赤霞的模样，霍千山没来由地对他产生了浓烈的信任感。下意识的，苏城县令便点了头：“好，我借你三分文气。”

随着霍千山话音落下，霍千山便觉得自己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卸去，就好像是身边原本有一圈看不见的力量一般。

燕赤霞看着霍千山身边的三分文气冲自己涌了过来，不敢怠慢，赶紧重新掏出了匣中剑。匣中剑有灵，感受到文气之后，兴奋地铮铮作响，一直到青色文气缠绕在了匣中剑的剑身上，匣中剑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奇异的景象也叫霍千山感到一阵阵的惊奇，今天一天，他所有的曾经坚持的东西被眼前的青蛇和道士打破的彻底，幸好霍千山倒也接受迅速，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

燕赤霞收好匣中剑，便打算离开。霍千山见他有去意，连忙叫住了他：“道长且慢！”

燕赤霞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带着询问，霍千山苦笑道：“道长，这大青蛇皮……还请道长带走吧。”

哦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燕赤霞点点头，没有推脱，他伸出右手，对着那房梁上的青蛇皮轻轻一勾，青蛇皮便化作了一道青烟，最后消失在了屋子当中。

“青蛇妖的邪气尚未散尽，你身上又被贫道借走了三分文气，这段时间若是可能，还请霍大人无事不要随意走动。”燕赤霞又叮嘱道，“这县衙是苏城当中最安全的地方，霍大人只要不出县衙，待事成之后，我自会将文气归还。”

霍千山不敢怠慢，只能够郑重地点点头。

燕赤霞见这位县令大人如此听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他又对着霍千山打了个稽首，这才离开了书房，向县衙外而去。

临走时，燕赤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那棵树，对着树上眨了眨眼。

树枝上，胡芸仙隐去身形坐在那儿，抿着嘴冲燕赤霞笑了笑。

看不出来，这位鼎鼎大名的道士先生还有几分演戏的天赋嘛。

——

“姐姐可真是，人家在那树上看着县令那么长时间，结果刚见面就要人家蜕皮，”白家小院中，小青斜倚在桌边，没口子的抱怨，“哎呀，蜕皮可累了，我现在手软脚软，站都站不起来。”

“可我见你方才答应的时候，还挺快活的。”胡芸仙正好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子菜走出来，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吐槽道，“再说了，刚刚家来的时候，是谁趴在床榻上笑了半天？”

小青不吱声了，她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又倚靠在了胡芸仙的身上：“小狐狸，我没办法吃饭了，你今天喂我。”

胡芸仙淡定地将小青的脑袋推到了一边：“我可没这个空闲喂你，自己吃。”

白素贞和燕赤霞坐在对面，两个人看着胡芸仙和小青打打闹闹的模样，全都忍不住笑了笑，紧接着又都怔愣了一下。

还是燕赤霞先开了口，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今儿的事，到底还是我莽撞了，若不是二位姑娘想了办法，只怕我还要耗上许久。”

“无妨，”白素贞向来性情温和，面对燕赤霞的道歉，她很快就接受了，“既然已经借来了苏城县令的三分文气，不知道道长接下来想要如何做？”

燕赤霞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叫什么道长，你唤我名字就好。”

白素贞微微睁大眼睛，就在燕赤霞以为自己唐突了的时候，白素贞还是轻轻地喊道：“燕赤霞？”

燕赤霞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傻笑。

王二郎：？？？？？我呢？？？你们就不管我了吗？？让我晕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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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画皮（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