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仙 第7章 七、画皮（5）

霍千山心中惊惧，下意识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闯进我的书房？”

“我是何人重要吗？”红衣女反问道，“霍大人，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霍千山心里面依旧在打着鼓，他总觉得这是梦，但是另一方面，这梦又无比的真实。

“今日你监斩的那个妇人，确实是身怀冤屈。杀死她相公的，乃是妖邪，”红衣女说道，“霍大人，你若真是个好官，还是好好地寻访个高人来吧，否则的话，这苏城之中，怕是要乱象横生。”

说完，红衣女便恍惚没了身影，霍千山也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挣脱了出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自己依旧趴在书房的桌案上，然而周围则空无一人。

……做梦吗？

霍千山缓缓地吐了口气，想要按一按太阳穴，却无意间看到了自己铺开在桌子上的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笔墨留下了一句话：

袅袅青烟焚上天，谁人见过鬼蹁跹？

那一行字字迹遒劲有力，银钩铁画。偏偏是寓意选的也极好，霍千山盯着那一行字，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要烧起来了。

他喉头动了动，旋即三两步跑到了门边，一把将书房门给打开，高声唤着外头的下人：“来人！快来人！”

下人们就在门边侍奉着，听到主人家呼唤，赶紧上前：“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方才你可曾见到有人出入我的书房？”霍千山衣裳凌乱，却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形容，而是一把拽住了眼前的下人连声问道，“或是有人从我书房路过？”

下人被霍千山的模样给吓到了，听到霍千山的问题，连连摇头：“大人，小的一直守在这书房门外，从未见到有什么人影呀。大人若是不信，今儿当差的也不止我一人，大人尽可问的。”

霍千山愣愣地松开了那个下人的衣领，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青砖地面，心里头脑海中仿佛如千般波涛在汹涌咆哮。

——难不成，刚刚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

院子里的树上，小青坐在白素贞的身边，笑嘻嘻地看着霍千山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姐姐你看这呆子，还以为自己被人给作弄了呢。”

“他原本不信鬼神，如今突然间被人打破了观念，自然会不信，”白素贞看着霍千山，脸上也挂着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心思细腻一点是当然的。”

小青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心思细腻？我看是不懂变通吧，倒是和寺庙里的那些秃驴一个模样。”

白素贞不赞同地看了小青一眼，小青这才噤声。

刚巧，胡芸仙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同样隐去身形坐在了树上。她笑眯眯地冲着二人邀功：“如何？我方才那一手，玩的也算是炉火纯青吧？”

“看那霍千山的模样便知道了，”小青忍着笑说道，“他方才呀，吓得差点没在堂院里摔一跤呢。”

“小青，”白素贞先是制止了小青，才对胡芸仙说道，“小狐狸，你随我去一趟王家府邸，让小青留在这儿看着。”

胡芸仙没有推辞，这儿数她和白素贞修为高，虽说苏城县衙可防鬼怪入侵，不过今儿胡芸仙已经提前和两头守门神兽打了个招呼，三女进来出去都可便宜行事。

小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冲着二女招招手：“你们去吧，我看着这个呆子。”

——

王家府邸离苏城县衙并不远，怎么说王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户，胡芸仙和白素贞没费多少时候便找到了，只是那府邸落在二女眼中，却是叫人忍不住地皱眉。

“好重的阴气，”白素贞看着眼前阴气冲天的房子，连忙用袖掩鼻，“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在苏城当中藏这么长时间？若不是这一次露了马脚，怕是还要害更多的人。”

然而胡芸仙却看出了问题来，她皱着眉头盯着王宅，过了半晌后说道：“那邪物不在宅邸内。”

白素贞一惊：“何以见得？”

“姐姐，你随我来。”胡芸仙按下云头，白素贞跟在她身后，一起到了那王宅的后院当中。

胡芸仙弯下腰，蹲在假山边伸手摸索了片刻，突然从假山缝中抽出了一卷画卷一样的东西。紧接着，胡芸仙将手上的“画卷”抖了开来。

——只见一个娇俏美艳的女子轻飘飘地展露了出来，她容貌楚楚动人，眉眼间栩栩如生，连身上的衣裳看起来都和真的一样，漂亮的不似人间物。

然而这样的一个绝代佳人，此刻却是扁平的，甚至这庭院里的风吹一吹，她便要在风中乱晃着跳舞。

“好一张画皮，”白素贞颇为惊叹，“这模样和真人一般无二！”

拿着那一张皮的胡芸仙却是浑身难受，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谁晓得这和真人一样的皮子还是骇到她了。

“阴气也浓得很，”胡芸仙皱着眉头，觉得快喘不上气了，“这是沾了多少血腥气？这般骚臭！”

白素贞见胡芸仙不好受，便将那张画皮从她手中拿了过来，自己又仔细端详了起来：“这邪物修为怕是泛泛，偏偏却有一手画皮的好本事，人皮一旦披上，他若是有心躲藏，咱们怕是遍寻不到，还得从长计议。”

胡芸仙快速地又看了那张画皮一眼，紧接着赶紧挪开了眼睛，她张嘴道：“白姐姐，我怕是知道那家伙藏在哪儿，只是咱们得小心点，不能打草惊蛇。”

白素贞眨了眨眼，颇有些好奇：“他能在哪儿？”

“这邪物跑不远，这张画皮还藏在这儿，他也必定在周围隐匿着。”知道原著的胡芸仙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好拐弯抹角，“咱们去旁边人家看看便是了。”

幸好，白素贞并没有怀疑，她觉得胡芸仙说的有些道理，二女便来到了王宅旁边的一处宅院。

二人尚未进入到宅院当中，就听到那处宅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呼和和女人的尖叫，白素贞和胡芸仙脸色一变——难不成那邪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不成？

顿时，二人不敢怠慢，赶紧隐去身形进到了那宅院当中，只见一个穿着邋遢的道士正站在庭院里，手中举着一口宝剑，道士怒目圆睁，剑尖直指人群中一老妇，口中还在呼和着：“妖孽！还我拂尘来！”

只见那老妇人委顿在地，脸上神色惊惶，同时还带着些眼泪，整个人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得很。

“我不过是个老婆子，道长为何要针对于我？”老妇人期期艾艾地哭着，“今儿刚刚到又如何？我在那城南住了多长时间，遣人打听便知道了，怎么今日我反到成了妖邪了！”

周围有不少人听到这话，倒也觉得有理，甚至有人说道：“兀那道长，你莫不是找错了吧！”

“贫道就算功力不深，但绝不会认错邪物！”道士沉声道，突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屋顶，手中一挽剑花，口中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说着，那道士手中的剑就和长了眼睛一样，剑气直指白素贞和胡芸仙所在之地，寻常人或许看不到，但看在二女眼中，只见一道五彩剑光划破长空，剑芒吞吐不定，来势汹汹！

不好！白素贞有心想要拉开胡芸仙，然而那道士不知道修的是什么路数，剑气中自有浩然正气，饶是白素贞已经修炼千年，依旧被这股剑气震得浑身发麻，几乎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剑气已经快到眼前，白素贞正想咬牙闭上眼睛硬抗一下，却见到身边的胡芸仙突然长袖一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长袖便化作了柔韧的绸带，围绕着剑芒飞快地缠绕了几圈，旋即剑芒便同那突然延长的长袖一起消弭于无形，化作了点点星光。

白素贞松了口气，然而在方才道士的一击之下，二女已经被迫现身，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这座府邸的上空，顿时惹得下面的人群又是一片惊呼。

那道士见自己一击不成，心生忌惮，手中长剑遥遥直指二女：“妖孽！竟敢还来放肆！”

胡芸仙都要被这个道士给气疯了，她脑子转的也够快，立即开口道：“什么妖孽！我们姐妹俩是天上的仙女，听闻这苏城中有邪物肆虐，前来查看一番，你道行不够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我姐妹出手？”

道士冷笑道：“仙女？你二人身上妖气……”

话说了一半，道士突然结巴了，后头的话也说不下去。因为他方才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女子，有一个身上笼着妖气，可那红衣女子的身上，却是神光湛湛，仙气飘飘，半分妖气也无！

……这……难不成还真的是路过的仙女吗？

道士尚未回过神来，却听胡芸仙叫道：“哎呀，不好！叫那邪物跑了！”

道士悚然一惊，赶紧回头看来，却发现那原本委顿在地的老妇，此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