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仙 第16章 十六、画皮（14）

众人笑的正开心，突然就感受到远处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便又快速地平息了下来。

四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说话，过了半晌之后，还是小青憋不住先行开了口：“……这……这是成了吗？”

胡芸仙没有做声，她飞速地掐算了一下，旋即便面露疑惑之色：“……我竟卜不出来？”

小青尚有些懵懂，但白素贞是知道胡芸仙的本事的，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好说，”胡芸仙依旧在快速地掐算着，“那画皮鬼怕是有了什么机遇……这苏城之中，还能够有什么让她改邪归正的机遇吗？”

她算不到画皮鬼的去向，但是那匣中剑的位置还是可以隐约地感受到的，胡芸仙有心想要前去看看，然而她方才的力气实在是消耗的太过，此时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旋即便又委顿了下去。

“你还是莫要逞强了，”白素贞叹气道，“我去走一趟，你好好地在这儿待着吧。”

“不行，”胡芸仙很坚持，“匣中剑如今已经经过了淬炼，正是针对妖气的时候，你毕竟还是妖体，若是被匣中剑伤了，可怎生是好。”

“那就让燕赤霞同我同去一趟，”白素贞很快就找到了办法，“燕道长，你不会拒绝我吧？”

燕赤霞自然是不会说不行，他顶着个爆炸头站了起来，不顾自己浑身还在打抖，直接说道：“我陪白姑娘走一趟。”

胡芸仙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还是有些犹豫。

“莫要争执了，还是让老朽走一趟吧。”蓦地，院子里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衣的老人便出现在了庭院中的空地上。

老人慈眉善目，左手握杖，右手拿扇，胡须既长且白，看不出年岁几何，但胡芸仙可以看到老人身上那一层薄薄的金光。

她迅速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便拉着白素贞一起向老人行了礼：“土地爷大驾光临，倒是我们失礼了。”

苏城土地笑呵呵地摆摆手：“莫要多礼莫要多礼，白姑娘和小青姑娘来到这苏城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打过交道了，说来也不是全然陌生。”

白素贞冲着胡芸仙点点头，证实了土地公的话，胡芸仙这才略略松开了白素贞的手——她还是怕眼前的土地公会对青白二蛇有什么不利。

“方才那动静……可着实是不小，”苏城土地叹了口气，“老朽在这苏城当土地已经多年，向来苏城当中都是平静无争，只是近日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城当中却是有些不太平。”

胡芸仙有些面色泛红——这个不太平里面，怕是就有他们的一份手笔。

“土地爷莫要怪罪，”胡芸仙赶紧又赔了个罪，“咱们也只是……想要将那个邪物捉拿回来，不然的话怕是她还要在这苏城里面兴风作浪是，您老应当也是知道的，这段时日，苏城里面多少人被剜了心去？”

苏城土地点点头，叹气道：“胡姑娘说的也在理，只是方才那一剑的威势着实是强横，这苏城之中的精怪们怕是都吓破了胆。老朽在那土地庙中也是好一阵地动山摇，且……还惊动了城隍。”

白素贞面容一肃，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土地爷是在委婉地告诫她们，惊动本地城隍可不是什么小事，特别是苏城向来繁华，苏城城隍的权利较之其他地界的城隍也就更大一点。

“还请土地爷教我们，”白素贞很快地就低了头，“小妖无状，只是毕竟是出自好心，只盼望土地爷和城隍莫要怪罪。”

苏城土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说道：“放心放心，今儿既然是老朽来走这一趟，那必定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罢了，老朽该说的话也已经带到，诸位还在这院中休息，待老朽前去一趟，将那神兵带回。”

说话间，苏城土地倏忽就没了身形。胡芸仙站在原地看着苏城土地消失的地方，低低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道：“这可真的是……闹出大动静来了，燕赤霞，这事情都得怪你。”

燕赤霞不干了：“你那一口精血可也算是火上浇油吧，怎么能全都赖我呢？”

胡芸仙轻哼了一声：“我是怕匣中剑无法融入那雷电的力量，以自身精血作为引导，谁晓得你这家伙，居然那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说一声，我还未曾和你计较，我浪费了的半身功力呢。”

“好了好了，”白素贞见这两个人有斗嘴的趋势，便迅速地制止了两个人，“你们若是有这个空闲的话，不如来帮我将这院子给收拾一番，不然的话，咱们四个今儿晚上，都别想住进屋子里。”

于是，除了尚未恢复人身的小青盘在树上休息之外，胡芸仙和燕赤霞都被抓了去做免费的劳力。

胡芸仙一边收拾屋子的时候，心里面却还是有些放不下——也不晓得方才那无法占卜的一剑，究竟有没有起效用。

——

“快些，要快些！”

小唯脑中一片混沌，她如今化成了一片黑风，几乎是毫无方向地在苏城之内乱闯着。

她的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方才的那一剑实在是叫她受伤不轻。尽管小唯并没有正面对上那一剑，匣中剑最后还收了势。但是小唯将匣中剑推开的时候，还是叫剑身上的精血给伤着了。

幸亏胡芸仙如今尚未真正地得道成仙，也不过是个宝莲灯改造了之后的半仙，不然的话小唯怕是当场就要神魂俱灭。

只是就算是这样，小唯身上的最后一张画皮也已经龟裂开来，此刻若是抬起脸的话，便能够看到一块块分裂开来的皮肤，端的是骇人无比。

必须快点找个能够躲起来的地方！

小唯神志并不清明，她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在努力地向前，眼看着鬼躯快要支撑不住，忽然小唯感受到了前方有股自己的气息。

小唯没有半点犹豫，她一下子就冲着前面扎了个猛子，越过了墙头，钻了进去。

——

霍千山自从将陈婉莹放走了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颓唐当中。

这一次的事情不仅摧毁了他这么多年来坚守的信念，也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这一次是他误判，那从前会不会也有误判？在他监斩的那些犯人当中，是不是也有像陈婉莹这样的人，只因为鬼怪作祟，便被他夺去了性命？

这个想法不间断地折磨着霍千山，叫他寝食难安，白日里公务照旧完成，到了晚上的时候便彻夜彻夜的无法入眠，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霍千山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今日，霍千山依旧是坐在书房里发呆，然而今儿老天爷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好一阵子风起云涌，紧接着便是外头传来了惊雷之声，恍若平地起的一般，霍千山甚至能感觉到脚底下的震动。

尚未来得及遣人去一探究竟，霍千山便突然看到一阵妖风冲着书房外的小花园席卷而来，霍千山大惊，他来不及多想，赶紧站起来就向房内躲去——这风看着就古怪，还是避开为妙。

说来也怪，本来霍千山还看着那风冲着书房的正门来势汹汹地撞来，结果就在那风将将碰触到书房门的时候，却又突然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外头的飞沙走石也瞬间平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霍千山心头狂跳，此时回过神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下意识地又向外瞧了瞧，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县衙也闹鬼了不成？？

就在霍千山疑神疑鬼的时候，突然只听得屋内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霍千山警惕着走出了房间，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等了好一会儿都未曾看到有什么东西。霍千山吐了口气，就在他觉得是自己多疑的时候，回头一看，却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蜷缩在卧房的地上，似乎还在不断地蠕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霍千山愣了一下，他有心想要上前看一看，但是不期然地，霍千山想到了之前他曾经在房间里面看到的那一条大青蛇。

青蛇狰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霍千山想到那个蛇头对着自己的样子，心里面就止不住地有些发慌。

于是县令大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来了一根长长的竹竿。霍千山十分谨慎地将竹竿伸长到那一团东西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戳了两下。

那一团东西被霍千山这么一戳，立马就翻了个个儿，仰面朝天，露出了一张人脸来。

单单看脸，其实算是个绝代佳人，但是当霍千山看清了那女人的脸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一张漂亮的脸蛋上，遍布着龟裂开来的蛛网状裂痕，一块块细碎的皮子轻轻翘起了边，在空中慢慢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