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文才斐然 第55章 二人夜话

鹅黄色月色透过雕花窗柩，倾洒在胭脂木地板上，熠熠生辉。屋内烛火摇曳，整洁干净的墙面投下剪影，床边的人影拿起了桌上的碗，喝下碗中的东西，伏下身去，与另一个躺着的剪影贴在了一处。

庾亭立放下青瓷药碗，擦了擦嘴角。她拧干了冷毛巾，放在他已经解开衣襟的胸口上，结实有力的胸膛泛着紫黑色，虽无血迹，但更为严重。

昏迷着的马文才，没了往日的戾气，此刻的他和那日在柜中跑出来的弱弱少年一样，眉头紧蹙，不知梦见里什么，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你不要离开孩儿。”

喊着喊着，他抓住了庾亭立的手，她的手正放在马文才胸口为他冷敷伤口。马文才猛的惊醒，坐了起来，还依旧握着庾亭立的手。庾亭立心中一惊，欣喜他已经醒过来，惊得是他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心跳不争气的加速了，还好她已经将束发放下一半，眼前人看不到自己已经红透的耳根。

“你醒了？”庾亭立转了转手腕，马文才的劲很大，她并未挣脱开，“你把手松松。”

马文才听言还是没有反应的死死握着，庾亭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反应过来:“抱歉。”说完他温热的手离开了庾亭立一向微凉的手腕。

庾亭立边揉自己的手腕边说着:“看你劲还是这么大，应该没什么事了。”说完抓起马文才的手，又给他号了一次脉，果然，脉象平稳了许多。

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翟婉儿敲了敲门，道:“马文才已经喝下药了吧？亭立你该出来吃晚饭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庾亭立一眼就看到翟婉儿两手空空，从不离手的团扇此刻也不在她手中，想必已经借于英台他们了。庾亭立抿抿嘴唇，扬起一丝弧度:“婉儿姐姐，他已经清醒过来，没有大碍，暂时还不宜走动，一会儿把晚膳端上来给他吧，马文才也饿着呢。”说着看了看屋内的马文才，他定然听到了她说的话，靠在床边并未答话。

虽是嘴角含笑，但愁思依旧的，按理说马文才已无大碍，庾亭立不该是春风满面才对么？翟婉儿想着有些不解。“走吧。你也是很累了，一会我给他送过来就好了。”翟婉儿走在前头，先一步下楼。

四方楠木八仙桌，桌上摆着几个清淡小菜和一碗咸菜肉汤。路广元和祝英台端正坐着，看来是就等庾亭立了。

“文才兄现在如何了？”路广元见着庾亭立入座，忙问道。

庾亭立拿起眼前的碧青瓷杯，将杯内的水一饮而尽，口中的苦味才冲去大半:“药已经喝下，人也清醒过来了。已经冷敷过了，两个时辰后换热敷，我再开个方子，明天按方子再给他煎上几副，就没什么大碍了。他刚刚喝的药里加了些安眠的东西，他一会用完晚膳就能睡着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你们不用担心。”庾亭立拿起竹筷，拨了拨碗内的米饭。

翟婉儿在上座，她夹了一筷子菜，道:“没事就好，你们快吃吧。要不一会菜凉了，你们吃了可就不太好。”说完将筷上的菜送入口中。

听言祝英台微微一笑，忙活一整日了，总是借到了团扇，想到能知道陶渊明的下落，她不禁心情大好，饭都比往日多吃了些。

只是身边的庾亭立反倒是有些异常。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明日，英台你和路广元先行一步，回到陶先生处将团扇交于陶先生，应该就能知道陶渊明先生的下落了。马文才他受伤了，行动不便，我懂些医术，就留在婉儿姐姐这照顾他，到时候他好些了，我们直接回书院再见。”她回头面带笑意的脸就垮了下来，一脸忧愁的看向楼上。

“这样挺好，你们用完晚膳就早些去休息吧。麻烦你们一天了，喝点清酒，去去疲劳。”说完翟婉儿拿起桌边的彩釉白底碧色酒壶，为他们一一斟满。

得知马文才已无大碍，路广元也就没甚负担，喜笑颜开的拿起彩釉碧色酒盏接了满满一盏:“谢谢婉儿姐姐。”说完一饮而尽，滋味无穷，妙不可言。

暮色四合，天间一弯玄月高高挂，星辰零星几点闪烁于天际，夜风微凉，吹得回廊里照明的灯笼摇摇晃晃，感觉烛火随时会灭。

庾亭立靠在廊前的朱红圆柱上，望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鹅黄色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满含愁思。

“夜已深，还未休息？”起夜的翟婉儿见着庾亭立对月沉思，不禁问道，“看你自打从松门山上回来就一直神思游离。难不成你也受伤了？”说着翟婉儿就抓过庾亭立的手，拿起来左右看看。

“婉儿姐姐，我没受伤，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庾亭立拍了拍翟婉儿的手背，让她安心。

翟婉儿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提着紫色琉璃宫灯，转而问道:“对了英亭，今日我看你对马文才甚是关心，他没事了，怎么你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眼前的人笑了，那是不带任何喜悦的无奈:“婉儿姐姐，除了这个想必你还有疑问的就是我为何男子装扮成了庾亭立吧。”翟婉儿点点头，默认。

庾亭立拉过翟婉儿的手，将她带到凉亭里坐下，她沏了一壶茶，月下长谈。翟婉儿是第二个知道她是女子的知己好友，她信任她，也就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翟婉儿。

“原是如此。那你对马文才是？”翟婉儿问道。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庾亭立指腹摩挲着茶盏，叹了口气，“他所思如何我不知晓，也没必要知晓了，我与他，终究有缘无分，我不可以背弃养育我的庾家，不能给赐予我生命的祝家招来灾祸。”天间的玄月不知何时呗黑压压的乌云遮去了光芒，天色愈发昏暗，夜风愈发寒冷，烛火依旧摇曳。

自庾祝英亭成为庾家长子那一刻，便已经注定她只能做一辈子庾家长子，庾家对她也是关怀备至，犹如亲骨肉，她不可能，也不可以损害庾家声誉，要知道，一个士家大族，被他人知晓长子居然是个女子，会被如何看待，庾家如何立足。她是绝对不能被发现的一个天大谎言，除非，她不是庾家长孙或者她死了。

好在马文才只知道自己是小时候给予他帮助的人，他对自己也应该没有什么其它情意，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庾亭立如是想着。

“那就这样放下吧……”庾亭立轻轻说着，这是她对自己的一种宽慰而已。转而她挂上笑意，仿佛之前的惆怅失魂只不过错觉。她开口道:“陶先生相思入骨，婉儿姐姐将团扇借出，可是不生气了？”

庾亭立与陶先生这些年虽少有见面，却时有书信往来。因而知晓不少事情:陶夫人不肯多种酿酒高粱，陶先生隐士高才自是希望夫人支持自己，所以有所抱怨，写下“余尝感仲儒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内愧。”之言。这可不就惹恼了一心操持家里的陶夫人，一气之下，她就跑出来了。只是没曾想到，婉儿姐姐就是陶夫人。

翟婉儿轻斜瞪了一眼庾亭立，笑道:“就你这小姑娘懂得多，知道拿桃花哄我。你是如何知晓的？我之前可未曾透露。”语气娇嗔，月下面容似酥梨皎月，美不胜收。

“婉儿姐姐可是忘记了，你的喜扇可是用金线绣了一枝桃花，提句正是陶先生的《闲情赋》:淡柔情于俗内，负雅致于高云。”庾亭立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可不就和陶先生对月思人所吟的出自一处？”

翟婉儿盈盈笑意:“你倒是细致入微。”

玄月高升，直挂当空。淡淡白云，随风移步。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庾亭立饮了一盏茶，斜斜看了一眼楼上，他这会应该已经熟睡了吧。

皎皎明月，点点星辰。屋内，灯花层层叠叠结了好些，烛火灰暗，“噼啪” 作响。床上的人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本文设定翟婉儿是陶渊明的第三任夫人翟氏，文中设定成婚一两年，性格什么的occ免不了，不喜勿喷，不喜勿喷。

以下来自百度:

陶渊明有一封写给他五个儿子（俨、俟、份、佚、佟）的信中有这样几句话： 余尝感仲儒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 妇，抱兹苦心，良独内愧。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我曾经对东汉高士王霸贤妻的话语有所感慨，拥着破棉絮坐在床上，儿子形貌丑陋有什么好惭愧的呢？古今同理。我只是遗憾邻居中没有求仲、羊仲那样的高士，家里没有老莱子妻子那样的老婆。心中怀着这样的苦楚，只有独自深深感到愧疚。

“室无莱妇”（ 家里没有老莱子妻子那样的老婆），说明陶渊明对他的妻子有所不满。刘向《列女传》记载，楚国人老莱子不愿意出去做官，隐居在蒙山之南。楚王想让他出去主持楚国的政局，老莱子的妻子跟他说：“我听说，可以给你提供酒肉的人，也是可以鞭打你的人；可以给你官做的人，也是对你施加铁制刑具的人。先生倘若吃了人家的酒肉，领了人家的官俸，这些都是受制于人的事情。生在乱世而受制于人，能够幸免于难吗？”老莱子听后，深表赞同，于是便带着妻子向南跑到江南某地隐居去了。可见，陶渊明所不满意于自己妻子者，乃是她未能对自己的弃官归隐表示充分理解。

但是，多种文献记载中，陶渊明的妻子翟氏是一个勤劳能吃苦的女人。萧统《陶渊明传》有“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与其同志”的话，李延寿《南史·隐逸传》有“其妻翟氏，志趣亦同，能安苦节，夫耕于前，妻锄于后云”等语。

文献记载跟陶渊明的说法有这样的出入，既不能说是陶渊明故意冤枉自己的妻子，也不便断言就是萧统等人充当和事老，逢人先说三分好。实际情况大约是这样的：陶渊明的妻子是通情达理的，对丈夫的辞官不做基本也是支持的。但是，由于丈夫辞官之后，没有了固定的官俸收入（陶渊明所说的“五斗米”），家庭生活经常陷入困境，愁闷之中，她不免有所抱怨。陶渊明是洁身自好的文人，把自己的弃官归隐看做势在必行的壮举，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立即表示赞同。自己的妻子竟然把柴米油盐的困难，归咎于他的这一壮举，当然会很不高兴的。

萧统《陶渊明传》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情：陶渊明做令的时候，准备让人把所有公田都种上可以酿酒的粘高粱，并且得意地说：“这下子我可以尽情陶醉在酒中了。”可是，他的妻子坚持要种稻子。最后的结果，陶渊明做了让步，二顷五十亩种了粘高粱，五十亩种了稻子。通过这件事情，不难看出，比起翟氏，陶渊明实在是有些迂腐、自私，只顾自己的爱好，不考虑一家人的生活。梁实秋说“翟氏较渊明为达事”，诚哉斯言！从此也可以想见，陶渊明是个甩手掌柜，陶家老小的生活都是由翟氏一手操持的。作为主妇，翟氏不能像丈夫那样率性胡为。

陶渊明虽然迂腐、浪漫，但是，他也并非完全不能体谅妻子的苦衷。在《咏贫士七首》其七云“年饥感仁妻，泣涕向我流。丈夫虽有志，固为儿女忧。”饥荒之年，一家老小都在饿肚子，妻子对着丈夫哭泣。此情此景，陶渊明心中也是深感忧虑的。

陶渊明的“室无莱妇”之叹，正好可以说明：他的妻子翟氏是一个能持家的好女人。倘若她也像陶渊明那样浪漫，一家人就只好喝西北风过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二人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