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邱玉婵心想。
书院的束脩一向都是有定额的,下限九两金,上限一百两金。
九两是他们三年在书院里可能会产生的各种花费,一百两是为了给那些家世显赫的学子一个为母校做建设的机会。
当然,为了避免学子们相互攀比,除非你结业以后再来报答母校,否则入学时最多也只能奉上一百两金。
可马文才倒好,直接想出了这种另辟蹊径的招数。既彰显了自己的财力,又给了未来同窗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家里有钱的,这九两金也不过就是九两金的事,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家里困难的,那这九两金子结下的人情可就大了。
邱玉婵自认为自己是想不到这样的招数的,当然,对于那些不知秉性的未来同窗,她也不愿意让他们占了她的这个便宜。
只是对于马文才此举,她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敬佩的,好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啊!
孔书易却在一旁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玉蟾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孔书易是不打算承马文才这个情的,他的处事原则不就是“坚决不占书院半分便宜,书院也别想白嫖他一文钱”吗?
那眼下他就更没道理白嫖同窗的金子了啊!
只是不知道玉蟾兄是怎么想的?万一他要是打算承了这个人情,可他却坚持要自己缴纳束脩,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堪呢?
“我吗?我接下来当然是要到夫子那里去缴纳束脩啊。虽然我是很感激马同窗没错啦,但谁让我就是想要给书院做贡献呢?唉,我这一颗拳拳爱书院之心呐,真是拦都拦不住啊。”邱玉婵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戴高帽。
把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走寻常路的孔书易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哈哈哈哈哈,玉蟾兄你说得没错!就是一颗爱书院的拳拳之心,那是挡都挡不住啊!来来来,咱们一块到夫子那儿去交束脩去!”
邱玉婵看着笑得连牙龈都露出来的男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这年头,连高帽都有人蹭了,凑不要脸啊这是!
孔书易见状,却笑得更加爽朗了。
不过他的笑声很快就如一只尖叫鸡一般地止住了,因为方才越过他们径直去找夫子的梁祝二人,好像和夫子吵起来了。
邱玉婵和孔书易见状,不约而同地决定上前去看看。
话分两头,话说方才梁山伯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小贤弟,好说好歹把他哄到了夫子面前,就得知已经有人帮他们把束脩交了。
他们位置靠后,方才又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夫子已经把名录都登记好,准备离开了。可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却一致决定要自己缴纳束脩。
陈子义很烦这两个没眼色的学子,他们要是早来片刻,这交了也就交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将信息登记好了,这些东西可是要交给朝廷的!上面怎么能有涂改的印记?到时候还不是要自己再抄录一遍?
这样想着,陈子义的面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但是严格来说,这两个学子也没做错什么,他也不能对他们发火。
陈子义只好憋着一身火气,重新坐了回来。
梁山伯和祝英台却丝毫看不出他的不渝之处,兴致高昂地递上了自己的名册。
陈子义摊开一看,上虞玉水祝英台,束脩一百两金!
陈子义这会儿可开心了,他的俸禄是朝廷给的,但吃住却是书院包的,只有书院的条件好了,他的生活条件才能好。
这般想着,他看祝英台便觉顺眼许多。
可等他接过下一本名册一看,陈子义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会稽梁山伯,束脩八两金?八两金!你不知道书院的束脩由今年开始,已经调至九两金了吗?”
“怎么会?”梁山伯惊愕道,“万松书院的束脩不一向都是八两金的吗?”
“那是往年,年初起书院就发了通告,说要调整束脩。就算你消息不灵通,书院发回去的入学通知上应该也注明了啊。”邱玉婵见孔书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帮他说了。
梁山伯脸色一白,考试结束以后他就前往各大江大河处考察去了。就连他被万松书院录取一事,都是他娘传信告诉他的。
这年头,能读书会识字的女子并不多,他娘想要寄信给他,只能去找街上那些代写的书生们。
代写按字收费,这些年,梁家是他娘纺线织布一手支撑起来的。为了给他攒齐学费,他娘日夜不休的织布,眼睛都快织瞎了。
为了省钱,她寄来的书信上只写了“万松”二字。
他归家时,更是出发前夜,束脩又是他娘一手准备。而梁母,她又怎么会主动提起这些,给儿子增加压力呢?
是以梁山伯一直都不知道,万松书院的学费已经涨至九两金。出发那天,他见包袱里多了一两金子,还以为是他娘心疼儿子。于是临走的时候,他就偷偷把它塞回娘亲的枕头下了!
“山伯?”祝英台也没想到梁山伯竟然不知此事!
“没事,”梁山伯六神无主地勾起嘴唇笑笑,“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陈子义没想到这个大言不惭的学子竟然连束脩都没备齐!竟然真的让他做了无用功!
陈子义气得脑袋都炸了,怎么说他也是朝廷的人,要不是书院人手不够,他也不用亲自来收取束脩。
原本马文才施恩同窗,同样也给他减少了工作量,他正开心着呢,这两个愣头青就撞上来了。
给他增加工作量不说,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现在可倒好,竟然连银子都没备齐!这不是耍着他玩吗?
“学子梁山伯!”陈子义怒道,“我限你在午时之前备好束脩,若是因你而耽误了全体学子的入学仪式,我就取消你的入学资格!”
“你凶什么凶?”祝英台听不下去了,“不就是一两金子吗?我帮山伯给了。”
陈子义……陈子义还真不能说什么。可这年头提倡尊师重道,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尊重师长的学生!
他只能憋屈地对着梁山伯阴阳怪气道,“难怪你不用领别人的情,原来是背后有上虞祝家庄这个靠山啊。”
梁山伯面色一白,他人虽穷,却也是有着自己的志气的!
他和英台是结拜兄弟,他可以照顾兄弟,却不能借此图谋祝家的家财。所以尽管他心里早已经心急如焚,却还是不得不拒绝英台的好意,“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哥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邱玉婵在一旁听了都觉得无语,她以为祝英台好像会骂醒这个憨憨,谁知道她竟然真的信了梁山伯的本事!虽然面上依旧担忧不减,却绝口不再提借他银子的事情了。
邱玉婵眼前一黑,“船到桥头自然直,可你这明显是触了礁,这时候还一心守着你那破船,是打算等死吗?”
不是她想帮梁山伯,只是此时距离午时不到半个时辰,连下山的时间都不够!他又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他要怎么凑到这一两金子?
虽然她对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好感,但祝英台就跟被他灌了**汤似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她不了解梁山伯的本事,可她还不了解祝英台吗?
梁山伯要是能凑到那一两金子还好,可他要是凑不到,这个疯丫头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大闹入学仪式的!
这可是她一生一次的入学仪式啊!能让她给她糟蹋了?
梁山伯显然没想到邱玉婵会开口点他,以至于脸上的固执都被震惊冲淡了许多。
“看什么看?”邱玉婵都受不了他迂腐的性格了,直接丢了一锭金子到他怀里,“这金子就当是我借你的,麻烦你手头一宽裕了,就赶紧还给我。”
她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
陈子义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正打算再阴阳怪气两句,就听那个比他见过的诸多女娃娃还漂亮的学子一脸忿忿地开口骂道,“虽然我不是很在意你到底能不能入学,但是夫子这么辛苦,还要亲自出来收取学子们的束脩!
你麻烦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劳烦他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此刻距离午时可还有近半个时辰!你难道要夫子一直在此处等着你吗?”
陈子义先是被邱玉婵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话说得顺了气,然后就被她骂梁山伯的话给点醒了!
是啊,他方才是觉得梁山伯肯定没法在午时前集齐九两金,这才在话里给他留下了一丝余地。
可是眼见这祝家的学子如此维护梁山伯这个穷小子,他必然是不会放他回去休息的,在这里等他半个时辰?
——可算了吧!
陈子义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心里却觉得邱玉婵在其他三人的对比下,简直是显得顺眼极了。
这话同样也是说服梁山伯的最佳话术,他一向是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此刻只得一脸感激地收下了邱玉婵的好意,“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蒙不弃,山伯将来定然结草衔环以报。”
“不用,”邱玉婵抽了抽嘴角,在祝英台火烧一般的目光中无语地说道,“你只需要记得还钱就行,反正我借金子给你,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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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梁山伯,提示一下哈,大家不要看他在想什么,主要还是得看他做了什么。有一种白切黑,是能把自己也骗过去的类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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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