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含糊带过,不肯直面我的问题,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否则也不会留在这里。
但也仅是如此,若他走向背弃人类的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脆弱,多变,同类相吸引又排斥。作为从人中诞生的神明,必须守护人作为万物灵长的地位。
嗯...想太多了,脑壳有些发热,回过神来发觉宿傩在拉扯我的衣带。
“你要收回去吗?”
我一边解开衣带一边问。
“我会冷。”
过去人类也会通过进献东西向我表达亲昵,虽然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尽力去帮助他们啦。可像宿傩这般讨回去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宿傩手下一顿,僵在那里。
“不是要收回去。”
那就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真拿他没办法。我模仿他的动作也去扯他的衣带,宿傩却摁住我的手,俯身下来咬我的嘴唇。
“不能吃,”撑着他胸口,怎么用力他都纹丝不动,“现在不在影子里不用灌气给我。”
宿傩没有理会,四只手缠上来,果然和海里的蛸一样,令人困扰。
不会让你冷的。
他在我耳边留下意味不明的这句,压着我缩进被褥。
与昨晚不同,宿傩的身体变得火热,灼烧令人苦痛,后来慢慢竟习惯了,酥麻的感觉从足尖涌上咽喉。
仿佛沉于大泽,每每我浮上水面,就会被宿傩拖下去。他像溺水般牢牢攀附,几次想要将我吞吃入腹,眼神却异常温柔,我贪恋他给的幻觉,最终配合他的呼吸坠入永无止境的迷乱中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我顶着乱发起身,被宿傩不满的捉住手臂。
“去哪。”
这话该我问才是吧。
“你说的猎物放着不管了吗?”
“追踪里梅会去做的,过来。”
宿傩掖好被角,喃喃道,“你是我的东西。”
此言差矣。
我本想和他分辩,又觉得浪费精力,便钻回被褥,不料身体失去平衡,狠狠砸在他胸口上。
“......”
“别这么瞪我,不是故意的。”
我抬头对他笑,“腿好像有些不对劲。”
宿傩皱着眉,用盖在被褥上的单衣裹住我的身体,要我伸出腿给他看。他攥着脚腕,若是平时肯定要又胀又痛,现在竟没有感觉。
“....这里,”
宿傩指着小腿上黑掉的一块儿说,“本来就有鳞片吗?”
怎么可能,化人的时候我都有好好将原型藏起来,毕竟人最害怕与他们不同的东西。
“昨日被那只怪手抓透了。”我摆摆手,“不必在意。”
反正临近终末,这些微不足道的伤放着不管,来年苏生时也会恢复原状。
宿傩不出声,脸上写满不爽快。结合之前的发言,我想他是误会了。
算起来我们也只相识了两天,态度会不会变化的太快了些?我一向不擅长察觉人的情感,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和宿傩离的太近。
这样不好。
听闻人会因为同类的死亡悲痛,可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为我流眼泪的模样。
应该不会吧,哈哈。
“是诅咒。”
端详片刻后宿傩得出结论,“穿好衣服随我来。”
刚刚不是还说要睡回笼觉吗!
我叹了口气,将腰带束紧。被抓伤的腿使不上力气,勉强站直身体,那片黑色竟然顺着小腿爬上膝盖,不多时整条腿都沦陷进去。几乎同时,浮在表面的鳞片纷纷脱落,细小的血柱喷涌而出,火辣辣的疼。
啊。
“我后悔了,宿傩。”
我跌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腿。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别喊。”
宿傩扶住额头,匀出两只手臂来拉我,“我们这就——”
话音未落,门板被撞破的声响抢先传来,碎掉的木屑飞掠而至,擦过脸颊,先是冰冰凉凉的,紧接着是混着火热的麻木痛觉。
我愣了一下,看见人们争先恐后的挤进这个窝棚中来。和昨日那些不同,今日的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年老的、年轻的,手中没有拿着武器。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尖叫,引发一片哗然。
“杀人的怪物!”
“四只手臂,是两面宿傩!”
他们顺着地上的血迹找到了草草掩盖的人类肢体,脸上堆满悲怆。拥有这个窝棚的老妪被推倒在地,眼神麻木。
突然有人冲过来、试图袭击,被宿傩挡下,抬起手时那人看见了我的脸,他指着我,唇齿打颤。
“山嫁....山嫁还活着。”
“其他人都死了,山嫁还活着,她也不是人!”
这话虽然没错,听着真不是滋味。
听到他的话,人们猛然激愤,口中高喊着复仇,前赴后继的向宿傩发起攻击。
简直和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
宿傩失去耐心,抱着我不便行动,他拢起双手,手指搭成窗,准备展开领域。
我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停手,宿傩,这是陷——”
来不及了,领域展开,窝棚瞬间被铺成血海,人类的血液混合着此处本有的,巨大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人群倒下。
继而自赤之海面骤然升起无数白色利爪。
“领域展开,”
我听见陌生的声音。
“——暗疫骸百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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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