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修然就对江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男生,怎么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移不开眼。
那副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淡漠疏离,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方修然莫名想逗他,想知道那张脸生气愤怒的样子。
对于自己的捉弄,他向来不在意。
也是奇怪,进入青春期以来,围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少。清纯可人的,成熟御姐的,小家碧玉的,大家闺秀的……就连知根知底的陈楚月也是容貌清丽的美人胚子,可他对女生完全没有兴趣,反而对清秀的男生有不一样的感觉。
真正确认自己喜欢男生是在初三那年,中考毕业那天。
那天天气很热,江屿和方修然坐在车上,他的白衬衫被汗打湿了,有洁癖的他是决不能忍受身上有脏污的,于是他在车上换了衣服。
方修然一扭头,看到的就是江屿少年人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白皙的皮肤,劲瘦的腰肢,配上他冷淡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副静态的画。注意到方修然的视线,他侧头看过来,眉毛微挑,一下就击中了他。
方修然慌乱移开视线,没由得心慌,为什么看到江屿的身体会这么紧张。
和自己的也没什么两样。
江屿发育的晚,那时候个子矮,身体弱,倒是看起来和那张脸相得益彰,没有攻击性。
当天晚上,方修然就做了个梦,人生中第一次做春梦,对象是江屿。
梦里江屿和他在打篮球,打着打着身体就贴在一起了,江屿变得格外热情,让他背自己,还叫他哥哥。
梦里的情节是很正常的情节,只是做梦人方修然就不那么淡定了。
他醒来后心跳得很快,低头一看,精神抖擞。
自此,方修然再也不敢直视江屿了,也做不到和他兄弟般的自然相处。
接受自己的性向很简单,方修然不会因为性向不同就自卑。在他这里,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外人的言语影响不到他,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闲话。
只是,方修然用讨厌刁难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去掩盖喜欢,结果肯定适得其反。
江屿个性极冷,难以亲近,上了高中也没什么知心朋友,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
没有任何人能走进江屿心中大门紧闭的城堡,方修然也不能,别人也不能。
他安慰自己,好歹,这也算是一视同仁。
然而,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凭什么能得到江屿的特殊关照,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仔细瞧瞧,他长得确实好看,惹人怜爱。
“你说你仰慕我?”方修然眯起眸子。
“是。”许知礼点头,“我仰慕你很久了。”
闻言,方修然一手揽过鸵鸟状的许知礼,坏笑道,“那你跟着我吧,离江屿远点。”
许知礼自来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熟稔道,“好嘞大哥。”
“砰砰砰!”杂物间的门传来大声的敲门声。
许知礼和方修然同时转头。
【哦豁。】系统看热闹,电子音略有起伏。【来了来了,修罗场。】
什么修罗场?
【江屿在门外。】
哦豁,完了。
许知礼没由得心慌,莫名有一种出轨被抓个现形的感觉。
方修然伸手就要去开门,许知礼连忙拉住他,“大哥,我来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回头看了方修然一眼,挥手意示方修然不要动,动作飞快地挤出门然后关上。
许知礼背靠着门,害怕方修然会出来,好在由于许知礼添油加醋的一番话,他现在还不敢面对江屿。
刚唬完方修然,又要哄江屿。
四目相对下,许知礼堆起笑脸,“哈哈江屿你怎么来了?”
江屿沉静地注视着他,许知礼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视线。
害怕江屿开门,许知礼主动牵起他的手。
“我没事,他没说什么就走了。”许知礼两只手握住他的手,“真没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我们走吧。”他说。
江屿表情依然冷若冰霜,令人捉摸不清。只是稍稍回握住他的手,任由许知礼牵着自己离开了。
方修然听见外面没有动静才出来,知道江屿的心思后,他更不敢面对他了。
他悻悻地摸摸鼻子,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
许知礼查看任务进度,已经从初始的0上升到20。
“系统系统,它动了!”许知礼惊呼。
【恭喜恭喜!】系统语气开朗,【看来方修然已经正视自己的感情并决定换个方式追求江屿了,进度已经快了很多了,宿主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闻言,许知礼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抬头,看到的是江屿注视自己的眼神。
许知礼心情正愉悦,发自内心地对着江屿笑,纯真率真。
如五月清风拂过山茶花,蜻蜓点水波纹荡,夕阳黄昏染云霞。
许知礼从小就长得好看,爱笑嘴巴甜,特别讨长辈欢心。
食堂阿姨见到他会多打两勺;门卫大爷见到他忍不住多聊几句;老师看到他舍不得多说两句……
江屿想起昨天晚上对着宿管阿姨撒娇的许知礼,与眼前的他重合,阳光打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江屿那颗向来没有波澜的心,如同被小猫挠了一下,心尖都在发痒。
“许知礼!”见他们回来,迈着短腿的胡明轩噔噔噔地跑过来,他拉过许知礼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那谁,没有欺负你吧。”
临近放学,班上的同学都很躁动,却没人上来关心他。
果然刚刚那么万众瞩目还是功能卡的作用,自己在班上就是个小透明,江屿又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一般同学不会主动靠近他们。
只有胡明轩,这个连提起方修然名字都怕的小胖子,发自内心地担忧,脸上的关心是再好的功能卡也达不到的效果。
许知礼拍肩,安抚道,“晚上说。”
胡明轩看了看许知礼和江屿勾着的手,许知礼笑容满面,江屿冷若冰霜。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走开了。
许知礼回到座位上,整理收拾东西。
明天是端午,高二学生放三天,长藤一中学习任务重,一周只放周末一天,周日晚上还要上自习。通常到节假日他才有机会回家一趟。
许知礼唏嘘,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这个世界的父母和妹妹了,竟有些近乡情怯。
这个世界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许知礼会在21岁死于一场荒诞的意外。
别说他们了,许知礼自己都想不到。
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
算算日子,这是许知礼转过来第一次回家。
“去哪?”江屿见他收拾东西,问道。
“回趟家。”许知礼回答。
“远吗?”江屿的目光停留许知礼急匆匆拉上书包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
远吗?是挺远。
许知礼回忆,当时不去长藤第二个原因就是离家远。
长藤在市中心,而许知礼的家在县城。坐车要一个多小时,中途要转车再坐40多分钟,到了车站还得走20分钟才能到家。
“不远。”许知礼说,20多岁的人了,许知礼怎么能不清楚江屿问这话的意图,他想送自己回家。
已经够麻烦他了,又怎么好意思让他送自己,许知礼本能地拒绝。
江屿垂眸,竟有些落寞。
许知礼其人,老好人一个,最见不得别人这种眼神。人家吃软不吃硬,他不一样,软硬都吃。
大学里,遇到小组作业,别人求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偶尔有骨气地反驳,别人眼神一沉,许知礼就认命地做了。
说起来他好像没什么骨气,其实不然,某些方面他固执的蛮不讲理,根本说不通。
他轻易妥协是因为懒得跟别人争论,既然自己有能力做就做吧,不得罪人自己也不少块肉,顶多人辛苦一下。
这种性格让他在寝室里获得一个“男妈妈”的称号,因为许知礼一个人承担起全寝室的卫生,包括带饭拿快递等等的小事。
这点让许知诺知道了,气的不行,对着自己哥哥这种“烂好人”的行为恨铁不成钢。
自己在哥哥面前耍赖撒泼无理取闹是一回事,别人欺负哥哥是另一回事,他们以为自己欺负的是谁的哥哥?
她义愤填膺把微信号头像性别改成个男号,逼着许知礼把他的室友微信号推给自己,一个一个加起来骂。
骂的他们狗血淋头,遣词用句超出中学生平均水平,阴阳怪气远超微博杠精,不带一个脏字却骂的他们咬牙切齿抓耳挠腮。
许知礼看了聊天记录,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复杂,他指着手机不可置信。
“知诺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许知诺不以为然,鄙夷地看着哥哥,不屑地“切”了一声,“我又没骂脏话。”
屏幕亮了一下,兄妹俩同时看向手机。
肖俊:你!你他吗是谁?
许知诺大手一挥,趁许知礼不备一把夺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想知道我是谁?呵呵。”
“听好了,我是许知礼男朋友。”
“他是不在意这些,但是我在意,下次再让我看到这种事。”
“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番话,许知诺不等回复就动作迅速的拉黑删好友,嘴角一歪,露出个邪魅的笑。
她漫不经心地对上许知礼的视线,一下就怂了,“哥……”
许知礼抿嘴,气极反笑,“许知诺!”
……
自那以后,室友再也没让许知礼做一个人做这些事,看向许知礼的眼神羞愧又尴尬。
惊!每天被我们使唤的工具人室友竟有个富二代男朋友!
许知礼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
许知礼意识回笼,自己确实是有点想妹妹了。
他鬼使神差说了一句,“其实还挺远。”
如果坐江屿的车会快很多吧。
如果他方便的话。
闻言,江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他的表情很难看出喜怒,但许知礼肯定他心情很好。
“走吧。”江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