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局里昏昏沉沉地工作了一天,许知礼拖着沉重的身躯回了家。
刚摸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许知礼抬眼,看到方杳的脸。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方杳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握着门把,意外道,“才刚下锅。”
许知礼面露疑惑,“什么下锅?”
方杳眨了眨眼,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哎呀,就是……这不是,我、我看你最近感冒一直不见好,还天天熬夜嘛,所以就想给你补补。”
许知礼睁大眼睛,讶异地望向他,“给我的?”
他愣了愣,空气中确实有细微的炖鸡香味。
“哎呀嘿嘿……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既然你撞见了,来来来……”方杳也不扭捏了,拉着他的手就往厨房走,“看看我做的步骤对不对,那个鸡是菜市场里现杀的,开膛破肚后还发现了几个鸡蛋,老板一敲开,还是个双黄蛋,哈哈哈我真会挑……”
“然后呢,我就按照网上的来,准备好食材,香菇竹笋,是不是要先焯水再下锅炖,我还在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方杳笑嘻嘻道,“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的,连放盐都是称量过的,味道绝对不会差哈哈哈……”
看着他的脸,许知礼的整颗心好似被温水包裹,在任务世界里风里来雨里去,很少会感受到家的温情。
只有在第一个世界里和家人在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后面的每一个世界都靠他一个人扛。
眼眶湿润,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去。
“哎?知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感动到了哈哈哈!”方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非要凑过脑袋去看他,“我看看我看看……”
这一番动作弄得许知礼哭笑不得。
一阵嘻嘻哈哈过去,方杳推着许知礼进浴室洗澡,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出天下最成功的香菇炖鸡。
许知礼也乖乖听了他的话。
说实话真的很感动,往常都是他做饭照顾室友,毕竟他们一起合租,是方杳出大头。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别人照顾的一天。
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浴缸之中,他疲惫的身躯也得到了放松,望着云烟缭绕的天花板,还忍不住哼出了歌。
【你的心情很好?】
突然,一个冰冷的电子音打断了他的歌声。
许知礼瞳孔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扩大。
【时隔二十天,再一次发生了杀人案,你倒是很淡定。】074冷声说。
许知礼心率骤然加快,和二福稚嫩可爱的声音不同,系统的电子音掩盖了074原本的声线,加之他冷冰冰的语调,显得他的声音格外突兀。
但许知礼依稀能辨认出康鲤的音色。
他定了定神,眉宇逐渐拧了起来,忧愁道:“哎,系统,你不要这么扫兴嘛,我好不容易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事……”
他靠着浴缸壁慢慢滑了下去,半张脸没入水中,低落道:“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说罢,他呼出一口气,水面上泛起咕噜咕噜的泡泡。
074也卡壳了,发出一阵滋滋电流。
前几天还总是询问关于任务对象的许知礼,天天加班恨不得立即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许知礼,生着重病也不忘关心案情的许知礼……现在一边泡澡一边哼歌,还吐泡泡。
074无言以对。
他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许知礼比常人聪明,前几个世界已经起了疑心了。
“系统,你能看到我吗?”许知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
074愣了一下。
“嗯?能看到吗?”许知礼眨眨眼,又继续道,“从什么视角可以看到?我做什么你都能看到吗?”
【……】系统说,【这个问题和任务有关吗?】
“没有关系不能问一下吗?”许知礼好奇地抬头,看着逐渐升腾的水汽,“你不是我的好系统了吗,除了与任务相关的事情,我们不能了解一下彼此吗?”
【……能。】074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想了解什么?】
许知礼眸底的阴冷被水汽掩盖,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就是刚刚的问题啊。”许知礼皮笑肉不笑,语气轻快道,“你是从哪个角度看我的,我换衣服的时候也能看到吗,那不是把我都看光光了,哇……我很害羞的。”
“说到这,系统,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如果是女生的话,我会很害羞的。”许知礼捂住了脸,“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呢,不不不……总之都会很羞耻啦。”
074沉默了。
这许知礼究竟想搞什么?
“话说下个世界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女主啊。”许知礼喋喋不休,“我不想再和男的处对象了,我想想……最好是文静的,黑长直,楚楚可怜的,这样能激起我的保护欲。”
许知礼顿了顿,隐藏在唇角的笑消失殆尽,“最好是像我高中同学那样的。”
系统那头的电流声猝然停住了。
“其实我还挺对不起她的,毕竟她都为我……哎。”许知礼话锋一转,叹息了一声,“哎,不说了不说了,估计你也不想听,好吧……我们来谈谈案子吧,我觉得刘暑一定是Y杀的,是什么令他提前作案——”
【所有视角,全都能看到,能看到你在任务世界的所有行为,离开世界后就没有权限了。】系统突然说。
许知礼也停住了。
系统说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诡异的平静。
“哦……”半晌,许知礼缓缓吐出一个音节。
【……】
许知礼沉默了一会儿,从水里站起来。热气缭绕之中,他的身体修长而优美,白皙的肌肤上透着莹莹的粉,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不染纤尘。
他跨出浴缸,随意拿起挂在一旁的浴袍擦了擦**的头发,松松垮垮地围在身上。
他一走出浴室,身后就响起了滋滋电流。
许知礼敛去眼底的神色,闭了闭眼。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两步,系统迟疑的发出疑问。
【你似乎有话没说完。】
许知礼惊讶地抬了抬眉,“啊?什么啊?”
系统说,【关于你下个世界的理想型。】
笑意微不可查地划过他的眼底,许知礼怔了一下,而后夸张地惊呼,“系统,你居然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嗯……我想想,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哦对,理想型嘛,大概是我高中同学那样的,说到这个,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毕竟第一个世界我还特意去过她的家……”
“我还从来没跟你说过吧。”许知礼说,“她的名字叫乔静……”
……
跟074简单叙述了一遍有关于乔静的事情,系统听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许知礼的猜测也在这阵沉默中越发笃定。
他大概猜到了康鲤的真实身份。
“哎?许知礼,怎么洗澡洗了那么久啊,汤都要凉了。”见许知礼那边没动静,方杳探出身子,张望了一下,目光捕捉到他的身影,高兴地喊他,“快来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嘿嘿!我跟你说老成功了……”
许知礼收回心思,应了一声,“嗯,来了。”
既然重新回来一次,当然不能白来。【危险都市】的剧情任务是填上Y的真名,也就是江屿的名字。
按照时间进度来看,目前他还没有遇到江屿,因此世界观进度不高,看来他伪装得很好,没有让系统发现这具身体里多出了一个灵魂。
在扮演自己这件事上,他向来得心应手。
许知礼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能拖下去了。
江屿一旦出现,世界观进度就会直接跳到100%,到时候系统和江屿都会起疑,他要追求真相就更加难了。
真相……当然是为什么系统要和酸与联合起来害他。
酸与作为第五个世界的npc,怎么会和系统取得联系,难不成074的权限这么高,还能带着NPC时空穿梭,这是只有主神才能办到的事吧……
“知了……”方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突然提高音量,“嘿!”
许知礼抖了一下,收回渐行渐远的思绪,转眸看向他。
“看你这个表情一定是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方杳不满地撅嘴,“哼……”
“抱歉,我有点感冒。”许知礼放下碗,吸了吸鼻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啊……哎,这次感冒了好久了都不见好,有点奇怪啊。”方杳说,“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吗,是流行性感冒吗,也不像,不然我早就中招了……”
早在上次,许知礼就隐隐约约有所察觉,既然系统有去除他身体疲惫值的能力,那么也自然有让他久病不愈的能力。
也是,他不会让他好过的,身体虚弱才能给江屿趁虚而入的机会。
“说到这个,明天你跟我去医院吧,总是这么病着也不是个事。”方杳莫名来劲,一手揽过许知礼的脖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兴奋,“我跟你说,我最近看见一个医生长得老帅了,妈呀,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身洁白无瑕的白大褂,只露出那双眼睛,但是当我与他对视的那一眼,毫不夸张,就像是瞬间被击中了一样。”
许知礼的身体僵住了,他愣愣转动眼珠看向他,这是……方杳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你懂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是身体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汗毛竖立,不是害怕的,而是一种动人心魄,那种动人心魄的美啊……”
他沉静地看着方杳念着台词,语气停顿,神态动作,无一异处。
先前没有当回事,所以错过了主动出击的时候。
江屿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了,要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许知礼想起方杳被五花大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画面,想起他大腿根部的红色字体……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事情重复发生。
“他挂着个听诊器,又高又帅,就那么直直朝我走过来了……”方杳捧着脸,陷入了美好的回忆,痴迷道,“我的胃一下子就不疼了,反而心脏一阵阵的颤动,知了,你说我是不是遇见了命定之人了?”
他顺理成章地抛出,也不期待着许知礼的回答,反正,他每次都是这样形容crush的,“我……”
“是啊。”许知礼突然开口,“我觉得是。”
“……啊?”这下反而轮到方杳瞠目结舌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象。”许知礼抬眸,对着他笑了笑,“比你之前说的好多了,要不你试着约他一下?”
方杳顿了三秒,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知了……你?”
“主动出击不是你的特长吗?”许知礼眨了眨眼,俏皮道,“一周之内拿下,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方杳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我相信你啊。”许知礼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成功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方杳内心深感触动,还是头一次,许知礼对他的眼光予以肯定的态度。
顿时,他直起了胸膛,一手按在许知礼的手背上,充满斗志的目光直直对向他,满眼写着一行字——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