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鸟语|墨凤]轮回之境 第8章 第 8 章

白凤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是第二日的日暮了。

“醒了？”

青年带笑的声音夹杂着泊泊的流水音，从离床不远的窗边传来，白凤目中的迷茫如潮水般在一瞬间退去，他认得这道声音的主人。

那声音带着笑意继续道：“送你来的那个人就是你想让我们保住的人。”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被那个人用十分笃定的口吻说出。

这样的感觉，白凤不是很喜欢。

他撑着坐起身，从颈后传来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他不明白，为什么墨鸦要打昏他并将他送来紫兰轩。

身前打下一道阴影，白凤抬起头，韩非端着酒樽站在他身前。

“关于你上次说的那个计划，流沙同意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猛的躬身凑近笑眯眯道：“我个人是比较好奇，你和姬无夜麾下的那名少年是什么关系？”

白凤知道韩非口中的少年指的是谁，他看了眼韩非，冷声道：“和你无关。”

“喂喂……”

韩非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摸摸下巴道：“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白凤冷笑一声，语含讥讽：“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白凤。”

韩非一笑，慢条斯理的念着这个名字，白凤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在他过去的那段记忆中，其实是没有多少和韩非有关的记忆存在的，他那时只知道听从命令执行命令和……

为了自己那点愚蠢渴望而拼命的想要挣脱牢笼。

尽管代价是失去他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

他目中一丝黯然闪过，却很快将那些抛之脑后。

上天既是给了他后悔重来的机会，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做到，白凤的目光坚定起来，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能力不容小觑。

韩非直视着白凤的眼睛，他在这个青年的眼中看到了很多，仇恨，不甘，还有一些渴望。

东西不多，但却也能让他在瞬间联系前后猜出个五六分来。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韩非悠悠覆手。

“那个少年的名字似乎也叫作白凤。”

白凤没有理他，只是目光冷厉的站起身越过他像门走去。

“他让你留在这里，朝堂上的失势让姬无夜已经起了疑心。”

带着慵懒笑意的嗓音从他背后冒出来一句，似觉着火候不够又慢悠悠的补上一句。

“他似乎很担心你做些什么。”

白凤的步子猛的顿住，垂在身旁的手用力握紧。

“你从来都不听劝，你一直都是这么任性。”

一句突兀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往昔的一幕重新又浮现在他的记忆中。

被红霞染红的天空，那座如同牢笼的雀阁，他踩着他的期望，挣脱了束缚，可那枚黑羽却在他染血的容颜，释然的笑中悠悠落下。

心脏传来被猛击的钝痛，他瞳孔乍缩，眸间满是痛苦。

明明只要在迈出一步就可以轻易的走出这间屋子，可他却发现自己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白凤用力的闭了闭眼，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心中又的确是恐惧和害怕的，他害怕就算重来一次，就算改变了一起，他也还是救不下来他。

韩非没有出声，他只是看着一缕血意顺着青年的指缝流淌，最终滴落在地上，他摸了摸下巴，不得不感叹那个黑衣男人对这个青年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前一日。

“那这个人暂时就拜托九公子了。”

墨鸦抱着被黑袍掩的结实的人出现在紫兰轩，本是轻佻风流的面上如今却是一片郑重，这足以说明他所抱着的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

韩非揭开了袍子的一角，一张十分眼熟的脸露了出来，他摸了摸下巴道：“墨鸦兄这是何意？”

墨鸦挑了挑眉。

“我以为以九公子的才学，定能猜得到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韩非微笑：“墨鸦兄可想好了？一旦你踏上了了这条路，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墨鸦小心的将怀中抱着的人放在一旁的软塌上，耸了耸肩道：“九公子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他温柔的看着软塌上的青年，掌心轻抚他的面颊。

“已经知道了最差的结果，那无论做什么都会比最差的结果好上一点。”

他只是……

没办法在看着被他亲手养大的少年，活成他的模样了。

韩非悠然的饮了口佳酿，没个正经姿势的懒洋洋倚在那处。

“他若要走，我是拦不住的，卫庄兄这几日也不在，紫女姑娘……。”

“他不会走的。”

墨鸦打断他，声音中是满笃定。

“你只要告诉他，姬无夜有动作了，我很担心他。”

韩非看着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影咂咂嘴，他突然十分的想念紫女姑娘。

一轮夕阳缓缓的没入地线，夜幕侵袭将天空染成它的颜色，繁星点缀，余晖散尽。

白凤站在窗边，目光一动不动的停在远处高耸的华楼上。

那是整个韩都城中最高也最华丽的楼宇，飞檐碧瓦，笼灯高挂。

但尽管美丽奢华的令人叹为观止，却也仍旧改变不了它是一座牢笼的事实。

再华丽的笼子也只是笼子。

“哗啦。”

门被缓缓的拉开，裙摆拖曳地面摩擦的簌簌声响随着轻巧的脚步声，停在了白凤的身后。

“你好像很在意那座楼？”

女子清脆如莺啼的嗓音缓缓响起。

白凤垂下眼没有转身，似乎知晓来人是谁。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女子疑惑道：“什么问题？”

白凤眸光闪了闪，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该问什么呢，为什么加入流沙？为什么刺杀姬无夜？还是为什么……骗了他？

他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这些曾经困扰了他多少年的问题，在此时此刻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

真是奇怪，他想，他以为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定是难以平静的，可现在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那么的陌生。

陌生到他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弄玉。”

白凤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唇无声开合，恰好一阵风过，将那句话彻底吹散在风中。

“好久不见。”

弄玉站在那里，一双明眸静静看着眼前的青年，良久她轻轻笑了起来。

白凤同她擦肩而过，似乎在擦肩的瞬间，那些埋藏在他记忆中，最沉痛最深刻的时光如砂砾般被风渐渐吹散了。

门被轻轻合上，内室的帘子被掀开，韩非走了出来，对上弄玉的视线微微一笑。

“一个很奇怪的人不是么？”

弄玉的目光飘远，同青年一般落在远处高耸的华楼上：“公子可知那座楼有什么特别？”

韩非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角微微扬起：“看起来雀阁要完工了。”

“何为雀阁？”

弄玉回首看他。

韩非咂咂嘴：“金屋藏娇啊。”

白凤走出房间，他已经有整整三日没有见到墨鸦了。

他停步在栏旁，视线落下，楼内宾客云集，女子娇柔语调声声入耳，他眉心微微拧起，转身顺着长廊向前走去，耳边的碎发被风拂起，他神情警觉起来。

刹那间，他身旁的门被大力拉开，他脚步一滞随即被人箍着腰身拖进门内，碰的一声门被关起，他被人结结实实的压在了门板上。

“墨鸦！”

白凤轻轻叫了一声，耳边随即传来男人低哑的轻笑，一阵血腥味在房间弥散开来。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靠着朦胧月色透进的几分光亮，男人压在白凤身上，身体沉重。

“你受伤了？”

白凤拧起眉。

“小伤。”

墨鸦垂着头，下颚抵在少年的肩上，他这次任务有些凶险，但好在，男人隐在黑暗中的唇角勾了勾，他瞒天过海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枚假死丹。

“白凤。”

墨鸦叫他。

“这几天有没有人来过？”

白凤一心都放在墨鸦的伤口上，手臂用力撑起他的身体将他扶到床上。

“没有。”

他虚喘了声，直起身子道。

墨鸦微微一笑，扶在青年肩臂上的手掌用力，同时后腰一挺，就将扶着他的青年带上床牢牢的压在身下。

“嘘。”

墨鸦长长舒了口气，在青年诧异的目光中俯身下去。

“我想亲你，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