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总之是赶在晚饭之前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众人当然也没胃口吃饭,更别提继续再住一晚,跟着警方开来的大巴下了山。maixi9
从旅馆下山的这条夜路还算好走,偶有细小颠簸,晃得人昏昏欲睡。
“觉得困了吗?”
香理小声问坐在身边眼皮打架的少年。
同是晚上没有休息好,比起生物钟恒定不到点绝对睡不着觉的香理来说,作息算不上规律的大阪黑皮看起来就有些萎靡不振。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一直在跟后面那个小鬼聊天,又从中午站到现在。”服部平次这样抱怨着,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我快困死了。”
被他提起的那个小鬼看上去状态也不太妙,不过因为人小,可以舒舒服服的窝进大巴的软椅,此时已经闭上眼睛要睡不睡,眼皮都不抬一下,权作自己没听见这句话。
他们昨天晚上实在是水深火热,女孩子们好歹都睡了那么五六个小时,小胡子大叔的呼噜声却是不可消除的DEBUFF,伴随了他们一整个晚上,下午又因为种种原因耗死了泰半的脑细胞,能撑到案子结束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少年又把自己往座椅里缩了缩,脑袋靠上窗边垂下来的遮光帘准备稍微睡上一会儿。
“总觉得柯南和服部君好像啊。”毛利兰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梭巡了一会儿,倾身向前跟另一个女孩子咬耳朵。“看吧这种表情。”
哪里像?!肤色就不一样了好吗?!!要像也应该是服部平次像他才对吧!!!
只剩力气腹诽的小侦探撇了撇嘴,懒得开口反驳。
“嗯。”永山香理持同意意见。
小少年费力的把沉重眼皮掀开一条缝,发现永山香理居然边说还边点了点头,一时间觉得有点心塞。
他很快就听到了下一句。
“因为都是侦探嘛。”
为了方便讲话,她上半身微微侧向后面,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敛起,唇角勾起浅淡的、温柔的弧度。
这个表情微妙的跟印象中的那个晚上——他听见永山香理告白的那个晚上——有所重合,虽然那个时候工藤新一其实并没有看见永山香理的脸,他们之间隔了至少有三米远的距离,还要附加一道锁上的浴室门。
但少年始终固执的觉得,那个时候女孩子脸上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
怀念的,温柔的……温柔到几乎有些难过起来。
【说起来的话,柯南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哦,那个人也是个侦探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毫无道理的从那个升腾着雾气的浴室里撞门而出,在一瞬间以不可阻挡的蛮横姿态占据了他的思绪。
那个人是谁呢?
工藤新一突然意识到,那一场他所以为的告白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工藤新一】的名字。
侦探有很多,永山香理认识的侦探也不只他一个,比起连同班同学都不是的自己来说,她显然与一起长大的服部平次更加熟悉亲近。
那么,她所说的那个人,她所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今天要到我家去住吗?等买完手机再送你回去。”他听见服部平次的声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里到底包含怎样的微妙含义,但更微妙的是永山香理对他这个提议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倒也不是不行啦……但是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到时候我还是要来大阪的呀。”她重新坐正,叹了口气。“现在就过去的话,平次就要帮我打扫房子了哦。”
“嘛……”服部平次眼神漂移了一瞬。“我倒是……无所谓。”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不过女孩子并没有拆穿他。
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光明正大到了某种坦荡的地步。
虽然在心里说服自己他们是青梅竹马,这种程度当然都是家常便饭——不说别的,小少年自己都还在青梅家里隐姓埋名的住着——但这样想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更心塞了一点。
上一次在新干线上遇见永山香理的时候,她说要来接她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服部平次吧。
那次她说的,有事要找工藤新一的朋友,应该也是服部平次吧。
他忍不住在意起来。
“说起来,家里最近有没有丢其他的东西?”
“诶?”
“特别是你的东西……算了,你每次买起东西来都没什么节制,”这个话题的重要程度比较高,关西的名侦探挣扎着清醒过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丢了也不会意识到吧。”
这就牵涉到女孩子的尊严问题了,香理瞪了他一眼。“我才不像平次那样什么东西都乱放!”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亲友完全是出于担心,又放软了语气。“除了眼罩之外什么都没丢哦,不用担心啦。”
“……那就好。”永山香理向来细心谨慎,服部平次成功被安抚下来,想到她之前的几次劣迹,忍不住要再嘱咐一句。“如果再有什么——”
香理直接伸手过去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肩膀上。“肩膀借你。”
“这种话应该是我来说吧!”被强行打断的大阪小哥哭笑不得。
不过他实在是太困,就连吐槽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作为一个棋手,永山香理早已习惯随时随地保持身姿端正,无论是高度还是柔软度都十分恰到好处。
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亲友将长发拂到另一边肩膀上的体贴举动,关西的名侦探将重量尽数交付出去,安分守己的闭上了眼睛。
这种举动实际上已经不太合适,永山香理喜欢的那个家伙就在后座,先不提有没有要避嫌的必要,光是那两个人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又快要有什么了的情况下,造成对方的误会就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了。
但是在了解了发生在工藤新一身上的奇异事件之后,服部平次并不太确定永山香理的喜欢会带来怎样的严重后果,也不太确定自己的亲友到底适不适合继续喜欢下去。
永山香理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了,所有的攻击性全部都集中在了围棋上,虽然并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小姐,但也仅仅只限于体育能低空飘过的水准,更别提武力值——随便来一个练过的人,撂倒三个她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最近似乎对侦探方面有了一些兴趣,服部平次的确相信以她的头脑很快就能有所成就,但是……
但是现在的永山香理,真的有能力承受这份沉重的喜欢吗?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被灌输男子汉教育的原因,服部平次已经习惯性于把自己置于保护者的角色,被纳入保护范围的无非是远山和叶和永山香理,前者的性格注定不怎么会被人欺负,而后者——
服部平次无数次的希望永山香理能够凶狠一点,尤其是在永山家搬到米花町之后,他简直恨不得永山香理一夜之间变成第二个远山和叶。
可是永山香理终究还是永山香理,永远都是温和的、体贴的、柔弱的,是要被小心翼翼拢在掌心的花。
虽然服部平次不得不承认在相处过程中有一半时间他都是被那朵花照顾着,但面对这种一个不小心就是生死危机的情况,关西的名侦探没办法不担心,当然也就没办法对工藤新一露出什么好脸色。
如果工藤新一因此放弃的话就刚好。
他说服自己。
如果他因此而‘知道’了的话。
关西的名侦探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他没有再想下去,在夜色的牵引下陷入沉眠。
……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要作出决定的那个小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毫无睡意。
不同于因为前座发生的浪漫场面而捧住脸颊的青梅,他皱着眉侧过脸去,看见窗边也映出了永山香理垂眼时的温柔目光。
小少年赌气一样的闭上了眼睛。
于是眼前又出现了那些雾气,明明意识清醒,却好像是被生生困囿于梦境里,不得前进不得挣扎,也退不出去。
其实他应该觉得轻松的才对,因为那一场告白,一直以来他都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永山香理,此时误会解除终于能坦然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应当算是件好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的,如果永山香理能够放弃自己喜欢上别人。
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胸腔中盈满的那股不知来路又无从发泄的躁郁却告诉他,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工藤新一终于被迫要面对那个最后的问题。
那个时候。
他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让永山香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