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诸伏景光放慢车速,目光略显呆滞地环顾四周,商业街在雨里一片纷乱,远处显眼的米花大厦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巨型蛋糕,在夜色和霓虹灯中变得朦胧。
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他垂下目光,往副驾驶座下看去。
那块白色羊绒垫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一个星期前,夏目还把脚踩在上面,身子缩在座位里,一边打哈欠一边兴奋地对他说“下雨啦”。
“是啊,下雨了。”他呢喃道,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
心一阵抽痛。本来都打算带着夏目回老家见亲友,甚至在心里面把婚期定了下来,他已经选好了求婚戒指——哪怕它要花去自己入职以来的一大半工资。
可仅仅是一次聚餐,一切都破碎了。
车子在雨中行进,街上行人匆匆,大多数举着伞,没有伞的也都躲在街边小店长长探出的屋檐下,或者趁此时机在咖啡厅一类的地方喝上一杯热饮。
正是这样,那个坐在马路边的身影才如此突兀。
景光本能地把车速降到近乎于滑行。
那是夏目没错了,虽然她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像个被抛弃的迷路的孩子,孤独而悲伤。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卫衣,黑色阿迪达斯运动长裤,脚下是迅速汇集的水坑,一只白色购物袋躺在脚边,里面的方便食物撒了一地,很狼藉的样子。
她的头发被雨水浇得很透,她全身都被雨水浇得很透,她在瑟瑟发抖,或者说,在低声哭泣。
诸伏景光感到胸口涌上一股又酸又闷的情绪,他一眼瞥见夏目脚上单薄的粉色运动鞋,已经完全陷在了冰冷的积水中,她的脚一定冷坏了。
心疼感翻涌而上,他强压下冲出去把她拉到车上,将她最怕冷的那双白皙的脚揽在怀里捂热的冲动,将车子从她面前开过。
按理说,他应该幸灾乐祸,甚至在心里骂上一句活该,可这种情绪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他是真心喜欢夏目,那天摊牌后,他甚至抱定了孤老终身的打算,研二给他联络了一打人美心善工作好的妹子,连相亲顺序都排好了,他却完全不感兴趣,推三阻四,连上厕所都要避开好友。
他的心里始终算是夏目。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他不否认安室透的魅力,但她和他是没有可能的。热乎劲儿一过,她大概就回过味了,如果她重新来找他,他想他不会拒绝。
这样想着,他猛一拉手闸,将车子停下。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发泄般地泡在雨里,她会生病的。
手指触碰到车门把手,他又犹豫了。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一厢情愿,他凭什么判断夏目会回到自己身边呢?她既然能出轨,就说明她根本没那么爱他,要知道,女人和男人不同,一旦出轨,那可能真的就是不爱了。
自己岂不是在自作多情?明明是被抛弃的一方,却还要这么卑微吗?他这是怎么了?
身后,他与夏目之间,已经堆了六七辆车,夏目依旧抱着膝盖垂头而坐,身体的轮廓被飞溅的水珠勾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