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失败以后 第23章 故地重游（下）

不同于中央基地，江陵的炎热，总带着一丝潮湿的水汽，有时刮来的风，还会有淡淡的鱼腥味。

斯乐只在那间公寓里说了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沉默得惊人。他无视向浔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兀自沉浸在纯粹的思维世界。

向浔目光中蕴含的情绪从好奇转变成了担忧。他想，这孩子不会心理上出问题了吧！但想到平日里斯乐怼他怼得很溜，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么，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向浔查过斯乐的资料，目的是为了找出对方的弱点或是软肋。他在网上查到的信息很有限，似乎被人为抹除过。他只知道斯乐五岁那年，发生过一场意外，最终导致他父母双亡，成了孤儿。至于其他的，就查不到了。

他将脑海中浮现出的一连串困惑暂时驱逐出去，好专心应对面前的丧尸群。

空间瞬移的一大前提，是异能者知道目的地的空间坐标。向浔觉醒异能前，曾来过江陵。但他觉醒异能后没来过，自然不太清楚这里的空间坐标。他找专业人士咨询过，大致估算出江陵的空间坐标。但具体到某个地点，就不行了。

因此离开公寓后，他是一边护着斯乐，一边步行前往目的地。

原本躲起来的丧尸，在血肉的引诱下，一茬接一茬冒了出来。尽管它们能清晰的感受到鲜美的食物附近有一个强大的存在，但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贪婪，妄图从鲜美食物上撕扯吞吃下一块肉来。

而被觊觎的鲜美食物却没有自己很危险的自觉，他似乎十分信任身边保护的人，就算那扭曲可怖的指节都要戳到凝白的面庞上了，也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自卫措施，只在自己的衣服差点溅到污血时才躲了躲。

向浔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在保护斯乐上，他可不相信对方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某人肯定是嫌弃自己动手会弄脏衣服。

这种猜测不是毫无根据的。、

今天外出时，青年还穿着他那一身白大褂，隐隐流露出事情一结束就立即回去工作的迹象。

向浔虽然心中腹诽不断，但身旁的人被保护得很好。

青年能隐隐察觉到周身磁场的细微变化。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套了个保护罩，不受外界的丝毫影响。他袖子中捏着薄片的手指稍微松了松，大半心神都放在向浔身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年轻的异能强者的一举一动，视线中是隐藏得很好的审视。

尽管经历了多场战斗，连黑色军装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血污，但男人仍然神采奕奕，游刃有余地消灭一个又一个丧尸。他的手只是轻轻往下一压，不远处的十几只丧尸就瞬间被某种未知强大的力量碾碎。而对付突然蹦出来偷袭的丧尸，他干脆利落地拧断了对方的脖颈，前后甚至花不到一分钟。

冷酷，暴力，血腥，很好地描绘出异能强者的行径。他军人的铁血果断，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展现。

斯乐倒不会同情丧尸什么的。虽然它们曾是人类，但异变后已然成了人类生存下去的威胁。不管未来是否会研究出让丧尸恢复正常的药剂，但就现在来看，消灭它们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向浔的实力强得超乎他的预计，有些事情就得从长计议。

青年眉眼清隽，神色沉郁，在一片混乱厮杀中，如一地鲜血中仍在枝头盛放的雪梅，纯白美好。

谁又能想到地底的根，是浸在鲜血中的呢？

向浔倒不会被青年无害的外表骗到，但他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斯乐。他见此立即心下警惕，生怕对方冷不防地推他一下。

就算刨去了前世的偏见，依着斯乐对他的厌恶，也不是没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一路上风平浪静，青年没有那样干。他就待在一边，既不帮忙，也没捣乱，身上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孤寂感。

等到了目的地，向浔被驱逐出去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处墓地。

一进到这里，青年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在这之前，他的情绪波动很淡，很不容易被人察觉到。他又会伪装，在真实的情感与想法外面建起坚固的堡垒，不允许任何人窥探。

向浔因着前世曾长时间揣摩他的心理，才能从堡垒的缝隙窥探到一星半点。

但现在，青年的情绪却外露得明显。随便一个人都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浓重的悲伤，仿佛连绵不绝的雨季。

青年仿佛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他沿着光秃秃的石子路往前走，准确无误地停在一块墓碑前，打开了盒子，然后沉默地凝视着照片上年轻的夫妻。

向浔扫了一眼盒子，发现里面是株罕见的玫瑰。他强压下心中的好奇，将心思放在墓碑上。

大理石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对夫妻。右边的女子和斯乐至少有六分像，同样漂亮得惊人，像怒放的玫瑰，热烈如火，明媚夺目。她的唇角上扬，露出幸福的微笑。这样的神色，却从未在斯乐身上出现过。左边的男子斯文秀气，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眸光一直放在女子身上，神情专注，他的身体微微倾向女子，呈现保护爱惜的姿态。他神态中落落寡合的冷漠，简直和斯乐一模一样。

在不为人所知的往事中，戴银框眼镜的男子，曾被认为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是，他却在功成名就时，爱上了自己名义上的学生。他从未想过冒天下之大不韪搞师生恋，但喜欢是无法否认逃避的。在意识到自己心动后，他当即辞了大学教授的工作，和心上人来到江陵。两人很快结婚，没几年，就有了孩子。

照片定格了他们新婚蜜月最幸福的一幕。可惜时间从不会永远停在最幸福的时刻，而是不断奔涌向前。就连照片，也褪去了昔日的明亮鲜活，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向浔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意识到，照片上的夫妻是斯乐早逝的父母。

虽然斯乐有时冷静理智得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但他的确是个人，也会有父母，有不愿对人提及的往事。

向浔难得对前世的仇敌生出了一种近似怜爱的同情，脑海里都开始想等一下怎么安慰斯乐了。

结果斯乐扔给他一把路上捡的铁铲，指着墓碑前一米的空地说，“就是这，挖吧。”

语气是惯常的颐指气使，仿佛已经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平日里讨人厌的德行。

行吧，看在今天极有可能是你父母忌日的份上，就不计较态度问题了。

向浔这样想着，接过铁铲开始挖土。没多久，他就察觉到铁铲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也懒得挖了，直接将那东西隔空取到手中。低头一看，是一个长条状的铝合金盒子，便直接递给斯乐。

青年接过盒子，并没有打开，而是道，“行了，我们走。”

向浔没有应，他注视着地上的玫瑰，伸手去碰了碰，“这花，莫不是什么变异植物？”

他的手掌刚触碰到花瓣，就被突然冒出来的獠牙咬了一口。没破皮，只是微微有些刺痛。果然植随主性，外表多么无害，内里就多么凶残。

青年故作惊讶，“啊！只是一朵小花而已。”

“能让S级异能者感觉到疼的花，怎么着，也评得上B级了吧。”向浔冷声道。

他虽说放下了对斯乐的偏见，但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不可能把出现变故前性格已经定型了的高危险分子，当成外冷内热无害纯粹的小孩。

“A级变异玫瑰，獠牙有毒，可以瞬间令B级丧尸毙命。离开箱子后可以扎根生活在被污染的土壤中，智商相当于一二岁的小孩。它可汲取丧尸体内能量生存，子体并不具有繁殖力，寿命在**年左右，安全性很高。”斯乐解释道。

“哦？A级，还安全性高？”向浔就差在脸上写满“怀疑”二字。

“因为，我掌握了A级玫瑰的弱点。它最脆弱的地方—母体，被牢牢地掌握在人类手中。只要玫瑰有一丝失控的迹象，就会被摧毁。还有，这次尝试，是经过了许可……”

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工作各八个小时外，斯乐还有八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一日三餐，洗漱上厕所等杂务，还要占一部分去。但他硬生生借助不算宽裕的琐碎时间，研究了变异植物，A级丧尸晶核，并取得了一些成果。

变异玫瑰原本的等级是D级，只比变异含羞草强一点。但在剔除了辐射物质的A级晶核的催化下，在短短时间内迅速长大，由D晋级成A。

斯乐敏锐的察觉到，变异植物的进化空间可能远远大于人类，只不过由于漫长的生长周期，目前来看天赋和能力并不凸显。

他的话这次是真的，没有在骗向浔。

利用变异植物来抗衡丧尸和鱼怪，就目前而言，是研究中心的研究课题之一。只可惜，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只能加入一个部门。

斯乐压下心底微微的不满。他冲向浔弯了弯丹凤眼，霎那间枝头雪融，梅花初绽，美不胜收。

“你的弱点是什么？告诉我。也许我会交付一点信任呢？”微凉低哑的声音有着天然的令人理智溃败的魔力，如深海引诱船员陷入迷途的海妖歌声。

向浔心头一颤，不知是因那一笑，还是因听到的话。好在他没被美色冲昏头脑，还能意识到话语里直白的试探，并予以反击，“你的算计太大声了，吵到我的耳朵了。”

斯乐见鱼儿不上钩，也没什么挫败感。他就是随口一说，哄不到是正常的，哄到就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