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在这平静快乐的两年里,潇眼看着云焰术法剑技越发精湛,人也越长越美。最让她开心的事,无异于云焕云焰兄妹俩的关系略有好转。
“焰儿真美”,潇看着铜镜中的金发美人,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有吗?”显然很高兴听到别人夸自己,云焰害羞地笑了下,又把玩起梳妆台上的翡翠簪子,“最美的是姐姐,潇姐姐第二美,焰儿最多排第三。所以潇姐姐夸得焰儿都不好意思了。”
“呵,”潇一手执起象牙小梳,一手挽着云焰柔顺的秀发,一边细细为其梳理,一边忍不住开口:“焰儿,你已经是个小美人了,怎么还老是像小孩子一样,整天晚上闹着要跟我睡?没多久你嫁人了怎么办?”
“被嫌弃啦!原来潇姐姐已经不喜欢和我睡一起了。难不成….”云焰扭头,也不顾潇会因为她这个动作梳歪了发髻,大眼睛闪着狡黠的神色,认真看着潇,“你该不会想和…..”她故意说一句遗漏半句,吓得潇赶紧捂住她的嘴,俏脸绯红的看看门外,像做贼一样。
“不许乱说!”
“我可没乱说,”云焰摆出一副纯洁无辜的神色,“我想说你是不是想和姐姐睡的,你那反应让我觉得你是在胡思乱想”
“焰儿,败给你了!”潇稳了一下起伏的心跳,接过云焰手里把玩的簪子,插于流金般美丽的发髻间。
“潇姐姐,我们上街玩好不好?”云焰眼带乞求。
“不可,要等主人回来。”潇柔声道。
再过几日,主人便要从讲武堂出科,跻身征天军团。这两日虽是例假,却频频被巫彭元帅召去议事,可见巫彭对他的器重非同一般。
“哥哥今日一早就被巫彭元帅召见了,也不知何时回来?”云焰不满抱怨,“焰儿都十六岁了,是大人了,出去也可以保护潇姐姐的!”实际上云焰真正的想法是:哥哥不在才会玩得自由。
“潇姐姐,答应我吧!”
被她半是撒娇半晌恳求的可怜眼神打动,潇点头同意了。
“潇姐姐,你看这个,还有…”
“焰儿,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潇一脸严肃,语气却颇为柔和。出门之前,潇一再嘱咐云焰“千万不可在外面叫她潇姐姐”,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不长记性。
“知道了,潇。”蹦蹦跳跳的少女突然不动了,她停在宠物阁前,再不愿挪动步子,有“喵,喵”的细微叫声从里面透出来,听得潇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焰儿,我不喜欢猫,”潇苍白着脸,“你要看就自己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压抑着心头的恐惧,潇勉强对云焰笑了下。
“嗯,好吧。”云焰转身步入,心下暗呼:若是和哥哥一起,他见潇姐姐怕猫怕成这样,定会让我们远离这儿吧。
云焰左看看又看看,对里面可爱的小猫甚为喜爱。尤其是那只绒球一样的波斯猫,一只眼睛深碧如翡翠,一只眼睛湛蓝似海水。
“真可爱,”云焰微微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家里不可能允许自己养一只猫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摸摸它,体会一下皮毛的美妙触感。
“小姐你可以抱它的,它不咬人。”面前花枝招展的美丽店主仿佛知道了云焰的想法,友好一笑。
“谢谢你!”
“让开让开”正当潇百无聊赖地站在店门外时,被几声嚣张跋扈的家仆声以及挥舞的鞭子声吸引了注意力。
定是帝都权贵仗势欺人!潇眼里刚要流露愤恨的神色,却突然转为惊讶与同情的目光。
宽广的大道上,一辆马车辚辚而行,拉出的却不是高大的骏马,而是一个人,一个苍白纤细的鲛人。
鲛人的背上牢牢捆缚数道粗长的绳索,将她与马车紧紧相连。绳索深深地勒进了她瘦骨嶙峋的脊背,更兼有粗壮的鞭子落下她的背上,留下血红色的痕迹,像无数深浅不一的沟壑一样,遍布整个背脊,触目惊心。
家丁们嘲笑声,怒骂声不绝,挥舞着鞭子不停抽打,仿佛面前不是人,而是牲畜。
车内,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探出头来,表情漠然地催促鲛人拉快点。
湍是她?
冰冷的泪水滑落脸颊,潇看着那个鲛人奴隶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地忍受屈辱,那些鞭子仿佛抽打在潇的心上,火辣辣生疼。
潇和湍是一同在镜湖水底长大的。曾经,他们是十分要好的玩伴,亲密无间,形同手足。
曾经,他们和汀一起,割破自己的手,对着那一缕流向碧落海的血,起誓:为复国献出一切,有生之年一定要带着族人回到海国去!
长大后,潇成为了复**镜湖大营第六队副使,常年周旋于帝国权贵之间,不惜用美色窃取情报。湍则成为了右权使宁凉的亲信,负责海魂川一应人员的事务安排和调动。
再后来,便是潇被污蔑为叛徒,受尽了千夫所指。
潇再也没有见过昔日的伙伴——湍。
如今,她幸运地被云家人所救,从地狱来到了天堂;而湍,却从复**沦为了鲛人奴隶,正遭受着毫无尊严的对待?
潇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那不是星海云庭的花魁潇吗?怎么不陪着你家主人,有空跑这儿来闲晃了?”卫默见潇独自一人,不由地来了兴致,他吩咐一声停车。
他以一种极为高傲的姿态步至潇近前,挑了挑眉,“莫不是你主人玩腻了你,所以寂寞空虚了?”
一阵哄笑声中,几个家丁下来,堵住了潇的去路。
“卫默公子,”潇微微弯腰,表示对这些贵族最基本的尊重,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主人从未将潇当过玩物,还望公子不要胡乱猜测。”
“呵,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这样说话?”卫默见云焕不在,嚣张跋扈地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举起鞭子抽在潇清丽的脸上。
潇不闪不避,面无表情地承受了这一击。脸上留下深深的红痕,鲜血蜿蜒而下。
“潇?”云焰逗弄了小猫一阵,向门口看去,发现潇已经不在原位。她慌忙放下猫,疾步追出去。
卫默的表情很是难看:该死,不光云焕这小子轻视自己,连他手底下的鲛人也一副清高的姿态,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眯眼审视着潇,见她虽然红肿了半边脸,另外半边脸却精致绝伦,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云焕这小子艳福不浅!卫默在心里怒骂一声。他心念一动,一把扯住了潇的衣袖。
“你干什么?潇可是有主人的!”
卫默见刚才还一副漠然样子的潇霎时变了脸色,他心神一动,扯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好啊,有本事让你主人来救你啊!”张嘴便要亲吻潇秀丽绝伦的脸。
“别碰她!”
清脆的一声厉喝传来,如浸在冷泉中的银铃一般动听。
一阵清风吹过,卫默只觉一股大力一扯,怀里中的美人已然不在原地。
“该死!”他气得一跺脚,刚想骂人。在看清坏他好事的人之后反而怒意全消,唇角扯起玩世不恭的笑意。
“潇,那个混蛋居然敢打你,太过分了!”云焰心疼地看着潇脸上的伤口,狠狠地骂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她素手轻扬,凝有纯白光芒的手指在潇脸上随意一抹,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居然瞬间不见,只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回去我再为你擦药。”云焰满心自责,拉起潇的手就想走。对于伤害潇的卫默,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云焰小姐。”潇低低唤了一声。她顿住了脚不愿离开,眼睛直直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湍,目光中流露出彻骨的悲哀神色。
这样一走,湍一定会被卫默虐待而死!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他?
在潇倍感无力之时,卫默可是一直都在打量着她身边的妙龄少女,暗自思忖她是什么来历,怎么从未见过?听到一句“云焰小姐”,茅塞顿开:还道是谁,原来是云家三小姐。
卫默冷哼了一声,随即释然一笑:帝都传言云焰相貌平平,今日一见,竟是个丝毫不输于潇的绝色美人。
“原来是云家三小姐。在下巫谢一族卫默,有幸与小姐相见,实属缘分!”卫默弯腰对着云焰行了个贵族子弟的礼节,态度却像个浪荡子弟一般轻浮。
“潇。”见潇不动,云焰倍感奇怪。回过头来不解地看了看她,见她眼里有自己看不懂的哀伤神色,大是惊奇。刚要询问,耳际就传来了卫默声音。
云焰回过头去,第一次正眼看卫默,秀气的眉毛就皱了起来。看惯了云焕的冷漠内敛,飞廉的温柔平和,全身上下无不透着“轻浮”二字的卫默让云焰很是反感。
更何况,他伤害了潇。
“潇,你怎么了?”视线别开了卫默,云焰再次转向潇。
潇咬住嘴唇,似用力下了一个决定,她用比往日更加冰冷的手一把扯住云焰,将她向那辆华丽的马车拉去。
还是做不到,不顾同族人的死活,他们可以恨她排斥她,她却仍要将他们当做兄弟姐妹。
“天!”云焰惊恐地睁大眼。血肉模糊的鲛人湍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光洁的肌肤突然处处开裂,暗沉的红色血迹蜿蜒而下,染红了地面。
“我用术法试试。”云焰知道,这种长期失水的鲛人非得泡到温水里才能得到好转。姐姐提起过,十几年前他们姐弟俩便是牺牲了一车的水才救活了肌肤开裂的潇。
只是这个鲛人的主人不是自己,无法将其带回家中好好治愈,也只能用术法勉强试试看吧。
她刚要伸手,身前突然闪出一个身影,挡住了她。
“云焰小姐,这毕竟是我的鲛人。”卫默得意地笑了下,“作为她的主人,我有权利让她为我做任何事,还望小姐不要插手,管好你自己家的鲛人!”云焰对他的无视让他甚为恼火,他决定也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云焰低下了头,无言反驳,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不熟悉的外人面前通常显得有些腼腆。
“小姐没事的话,我们后会有期好了。”卫默跳上车,招呼几个家丁也上来,一鞭子“啪”地一声落在湍的背上,怒斥,“死鲛人,给老子装什么死,还不起来?”
几乎昏迷的湍受这一鞭所激,剧痛中咬牙沉默地忍受,闷不吭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云焰小姐,后会有期!”卫默放肆一笑,随后半眯起眼打量对面那张单纯俏丽的脸,他想看到那张脸上流露出气恼的神色,以昭示自己的胜利。
可是他愣住了。
夏日的微风中,白衣少女随车而行,微风吹起金色的发丝和衣带,美的空灵又纯净。她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十指翻飞中,无形的风在她身侧凝聚,推动着车轮快速转动。
湍突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先前重逾千斤的马车突然轻若无物,背上竟完全不受力,这,难道是幻觉?
无形有质的风吹乱了卫默的发,他却浑然不觉,他怔怔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忘记维持一贯盛气凌人的姿态。
“公子,我们到了。”直到身边人推了他一把,卫默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视线,心下直在抱怨路途之短。
鲛人湍在将车停在卫默家门口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吐出一口血,昏迷了过去。
潇和云焰再也顾不上什么,冲过去替他松了绑。
潇跪在一边默默看着云焰用术法替湍治伤,心下却是黯然:即便这次救了湍,早晚也会被卫默虐待死吧。
“云焰小姐既然喜欢这个鲛人,就送给你好了!”卫默朗声道。
“嗯,谢谢你。”虽不明白这个贵公子怎么突然成了好人,云焰还是抬起了头,报以感谢的微笑。
卫默失神,“哪里,一个鲛人而已,小姐看得上眼就好!”他又恢复了令她讨厌的那副公子样。
“潇,我们走吧!”她们搀扶着虚弱的湍,在卫默的视线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