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警衣之下 第19章 心意

许过愿，摩天轮舱开始缓缓下降，而舱与舱的相对角度也开始变化。一瞬间，陆绎惊觉斜下方舱内有人投来锐利的目光。他心里一震，那日查案在倒车镜中看到的跟踪者闪过脑海。

难道此人一直都在游乐园里，甚至提前于他们上了摩天轮，只是刚才在斜上方，没有被注意到？

片刻间陆绎便做出了反应，他突然靠前，用身体挡住了袁今夏，接着用余光观察那可疑的游客——错不了，那人大晚上的还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眼神。

无奈袁今夏对此毫不知情，陆绎猛地一侧身吓了她一跳，因为手被红线系在一起，她只得顺着陆绎的动作略略转身，如此一来，两人竟面对面离得更近了一些。袁今夏瞬间觉得脸上烫起来，紧张到话都说不囫囵了：“陆……队，干，干嘛……”

陆绎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这个姿势的暧昧。袁今夏身后便是舱壁，他若再往前一步，便把她抵在舱壁上了……

陆绎回想起在酒吧追踪翟兰叶的时候，袁今夏那副公事公办扑上来、理直气壮吃他豆腐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笑。

然后陆绎福至心灵，竟破天荒地亲自尝试了一下——

袁今夏差点没站稳，轻轻撞在了舱壁上。陆绎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几乎是躲在眼前男人的怀抱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袁今夏有些怯然地低下头，眼神一瞥，便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线条优美的下巴，在往上看，便是略略张开的双唇。

“别动，”陆绎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有人在看我们，很可能是跟踪。”

袁今夏一惊，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陆绎的眼神里。他语气严肃，眼神却是带着笑意的，左手抵在舱壁上，有点像……有点像……

青春剧古偶剧美剧英剧日剧韩剧的镜头一齐在袁今夏的脑子里张牙舞爪，她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沉寂。

袁今夏心里念念有词：“我居然不反感我居然不反感我居然不反感我的天？陆队他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要干什么我的天陆队真的太好看了我的天……妈妈我这是怎么了……”

但什么的没有发生，过了一会儿，舱里响起了温和的钢琴背景音和温柔的女声：“亲爱的游客，您的Sky Ring浪漫之旅将要结束，期待您下次光临，祝您在埃夫特林拥有神奇的一天……”（注：“神奇的一天”来自迪士尼的广播梗）

“袁警官，”陆绎尾音上扬，似是对此次尝试结果十分满意，语气里还有些愉悦的戏谑，“你闭上眼干什么？”

袁今夏内心：丢死人了！

她张开手心，那里面已经全是汗了。

她真是想多了，陆绎怎么可能会亲她呢？人家都说了是有人跟踪做戏而已，摩天轮上都是小情侣，巴不得搂搂抱抱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的，就他们两个并肩而立看灯光秀，太不合群了。

袁今夏对自己感到十分愤怒，愤怒到忘了和陆绎系着同一根红绳。舱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冲，结果手上一拽，没挣开，一股力量反弹回去，让她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栽进了陆绎怀里。

“哗啦——”

舱门开了。

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以及接下来要乘坐此舱的一对年轻客人：……

他们看见这对感情过于浓烈的“情侣”抱在一起，恋恋不舍地不想下来，连红绳都缠成一团，自动脑补出了一场大戏，而且这主人公是俊男靓女，不由得更加遐想连篇。

陆绎十分淡定，眼见着袁今夏这么一折腾，红绳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了，索性半搂着她下了舱，悠然自得地朝出口走去。

五分钟后。

袁今夏恼然地站在路灯下：“怎么办，缠的太紧了，剪开吗？”

陆绎没答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袁今夏心里突然有些舍不得，暗想：“不行，这是红线啊……”

月老姻缘，生生世世。

她怎么能剪开自己和陆绎的红线呢？万一……这是冥冥之中上天赐予的缘分，或是她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唯一的寄托呢？

虽说都是迷信，可身在其中，宁可信其有。

谁知陆绎略略笑道：“别动。”

袁今夏一阵心悸，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听到“别动”两个字，她如同浑身触电，呆呆站在原地，只见全能（也许除了滑冰）的陆队长以专业拆弹的素养有条不紊地解开了红线，然后攥在了自己手里。

袁今夏竟发觉自己有些失落。她忙轻轻咳了一声，掩饰道：“走吧陆队，去找大杨他们，游乐园差不多也要关了。”

她没敢再看陆绎，立即转头就走，却浑然不知——陆绎缓缓摊开手掌，接着解开了母亲留下的平安扣手链，把红绳缠绕在上面，紧紧打了个结，才重新带回去，大步跟上了袁今夏。

杨岳、上官曦、谢霄已经出门，等在停车场了。

谢霄丝毫不清楚陆绎、袁今夏与红绳的恩怨纠葛大戏，他方才心里太乱，错过了摩天轮的预约时间，便想着和袁今夏道歉，下次再约她来。

今晚，他如何面对一直敬重仰仗的学姐，才是最头疼的问题。

谢霄：当事人就是十分后悔。

上官曦似乎也觉得尴尬，便坐上了杨岳的车。杨岳看着她在副驾驶位，手机开着，微信界面是谢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

“对不起啊学姐。”

“我不值得的，学姐你这么好，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学姐，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不会再赛车喝酒了，我回去跟你学，我把本科的法律课本找出来再看一遍，我立志做个像你一样的好律师……”

上官曦叹了口气，求助似地看向杨岳：“我要怎么回复他？”

杨岳笑了笑：“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我不便插话。你不讨厌我，我已经是感谢天感谢地了。”

随后，他定定地看着上官曦，语气里是超乎寻常的认真：“不过谢霄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人非常非常，非常爱你的。”

他全心全意、真心实意，把眼前的姑娘当做最珍贵的夜明珠。

上官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顿了顿，第一次认真地注视起杨岳来。

他长得很好看，并不比谢霄差一分一毫，年纪比自己小，却十分成熟。也许是一线刑警的磨炼给了他超越同龄人的洞察力，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是温柔，看向别处，却是谨慎而负责的敏锐。

上官曦有些感动，被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杨岳被打量地有些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道：“今夏和陆队也出来了。”

五个人各怀心思，简单地碰了面，算是这游乐园一日之旅的告别。上官曦与杨岳一辆车，陆绎与袁今夏一辆车，谢霄耷拉着脑袋，如同霜打的蔫茄子，惨兮兮地自己一辆车。

大家约好到家在群聊里报平安，分享照片，便各自离开了。

袁今夏也有些闷闷不乐，这一天，她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陆绎的想法。

难怪她会如此在意陆绎，会在愿望里特意留出他的位置，会因为和他出去玩精心打扮。

他呢，他会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快乐吗？

老歌唱道“暧昧让人受尽委屈”，诚不我欺。

“陆队要是送我回锦衣巷，还要绕路，”袁今夏道，“要不就把我放在广场站吧，公交车几站就到了，你从人民南路走，刚好回市区。”

陆绎竟点了点头：“好。”

袁今夏觉得小心脏有些难受——她不过是试探，却得到了如此结果。陆绎要是真怕麻烦，之前为什么要从警局送她回家？

难道不加班的下属不配拥有领导的服务吗？

不，袁今夏摇摇头，何时何地，下属都不配拥有领导的服务。

“夏爷我可不会自作多情，”她在心里忿忿道，“你陆绎虽然不错，我夏爷也不赖，都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要是有缘无分，完成工作就好了，谁和人民币过不去呢。”

一旁的陆绎根本就没心思去想袁今夏酸溜溜的内心大戏，他时刻注意着后视镜——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已经从游乐园跟到现在了。

陆绎愈发确定，此人和当时在周显已家小区查案遇到的跟踪者是同一个。只是他几次都和袁今夏在一起，此时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跟踪对象。

等袁今夏在广场站下车，陆绎在不远处的转盘绕了一圈儿，停在路边，看见那辆黑色的大众跟上了三十八路，心里暗骂一声，加速冲了过去。

他跟踪的是袁今夏！

陆绎一边保持车距，脑子一边飞快地转动。刑警遇上仇家，也不是多惊天地的事情，但据他了解，袁今夏在分局接手的案子没有牵扯过什么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案，或是像严世蕃这样触手伸长到晏城角角落落，难以对付的敌人。如此，竟是她转到专案组，才招致危险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袁今夏在报站声中下了车。集美便利店已经关门了，路灯一直黑着，还没修好，她也早就习惯，浑然不知在黑暗里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