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剑三]这谁猜得出来 第113章 第二十七章

泷玉在做梦。

仿佛是在一片虚无中沉浮，眼前所及只有瑰丽悬浮的无数光点。她感觉温暖而放松，似乎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撇去一切烦恼与爱恨，只余下纯粹的安宁祥和。

她躺在无尽的虚空中，有星星坠落在四周，如同坠入海面的火焰，在一瞬间迸射出璀璨的光来，然后消失……无数的星星，无数的新生和灭亡，她闭上了眼，身体在那瞬间变得沉重，带着她下坠。

有人拉住了她，她听到纷杂的絮语……无数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人在她耳边呢喃，又好像终归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把她从海底向上拉，有光从海面上坠下，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或许它本就没有模样，只有一个虚的身影，填满了浩瀚辰星。

那个人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她听到了什么——

「泷……玉……泷玉……你想……吗？」

她微微张开嘴唇，有眼泪飘出，逐渐跟海水融为一体。

突然，紫金钵传来异动，大智慧一愣，皱了皱眉：“看来，耶输陀罗又做噩梦了。”

夺取缺舟肉身之后，大智慧将泷玉擒下，随即将她镇压在紫金钵之下，欲试验她身上的那股力量是否可以维持紫金钵的运转。

意料之中的是，紫金钵确实可以抽取泷玉的力量；但让他惊诧的是那股力量比他想象中更为巨大、也更加纯粹——没有任何排他反应，与紫金钵融合的十分好。而且在这样不断被抽取力量的情况下，泷玉自身的躯体竟然没有丝毫崩溃的征兆。

一切如常，就好像她只是陷入了沉睡；但她的精神十分不稳，大智慧想了很多办法抑制她做梦，虽然有成效，却不能完全让她安定下来。

在最初的时候，泷玉会梦到故人旧事，情绪也会大喜大悲。她本是个温和沉静的人，但在睡梦之中却卸去所有枷锁，变得十分情绪化。

最严重的一次，她梦到了越天涯和北宫焚月之死，强烈的悲恸引发紫金钵的共鸣，无我梵音彻底错乱，让地门之人一个个头痛不已，倒地哀嚎。

甚至那一次大智慧本人也受到了影响，最终不得不动用缺舟的一部分意识才得以安抚镇压。

就连在睡梦中泷玉也排斥着大智慧的气息。

对此，诸位大智慧颇有微词，只觉得缺舟本身也是他们108人的一部分，何以被如此区别对待。

随着大智慧的干预，泷玉的梦境频次逐渐减少，而且所梦见之物也越来越没有逻辑。终于，在她进入深度睡眠后就连大智慧都无法再干预了。

俏如来等人启动了思能装置，四位智者一头扎进大智慧的脑识之中。雪山银燕、锦烟霞等人也攻入了地门，玄狐则是一路长驱直入，直取光明殿！

由于无需分出气力运转紫金钵，大智慧现在的状态极佳，俏如来四人在意识空间几乎寸步难行——尤其是欲星移，他本来伤势就没有痊愈，身体支撑不住精神自然也会受影响。

俏如来的目标是搜寻并唤醒缺舟的意识，然而缺舟被藏得太深，他努力挣扎也只能给俏如来一些提示。

“事到如今，你仍不放弃质疑吗？”

缺舟没有气力再作答，他正努力通过微弱的精神链接搜寻泷玉的意识——他很清楚泷玉被镇压在紫金钵之下，如果能够影响到她，那少说也能影响无我梵音的发动，替俏如来争取更多时间；状况如果更好，她甚至可以冲击大智慧的脑识，如同前几次一般。

此时的泷玉尚在深海的梦境之中，时不时有剔透的浅蓝色游鱼擦过她的手脚皮肤；拥抱住她的人一言不发，泷玉却对它感到一种依赖。她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海面绽开一圈圈涟漪，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进来——

“泷玉……”

“泷玉……快醒醒……”

是谁？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

泷玉感觉困倦，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疲惫；她松开右手，缓缓向海面之上张开手心，似乎是想抓住那道声音。

人影似乎明白她的心意，它松开泷玉拉开距离，随即握住她的手，将她缓缓往海面上拉。泷玉看着它——纯粹的人形，没有性别，没有模样，轮廓模糊，身体不少地方似乎与深海连为一体，正在溢出丝绒般的星辰。

终于，光芒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泷玉，醒醒。阻止大智慧，保护俏如来……现在，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缺舟……先生……

紫金钵之下，沉睡的泷玉嘴唇微动，断断续续念道：“缺舟……先生……保护……俏如来……”

她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身体重如千钧，但却倔强地缓缓睁开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紫金钵突生异象，原本稳定的能量开始暴走，发出混乱奇怪的音波！

“啊……这……”由于在一定程度上和泷玉意识相连，大智慧的脑识一瞬间受到冲击，“耶输陀罗……缺舟……又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脑袋，努力调整自己的意识。但玄狐显然不愿意给他喘息的机会，运起斩武道，直直朝他攻来！

很快，泷玉的挣扎便被大智慧强行压下；她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睡，连缺舟也因为消耗过多而沉寂了。这段时间间隔并不久，但却给俏如来、玄狐等人制造了空隙！

面对夹攻，大智慧仍是丝毫不惧，将玄狐打退：“你是魔，我是佛，邪终究不能胜正，就算内外交攻，我也能，阻止你们！萨埵十二恶皆空——”

他强逼紫金钵，无我梵音再度响起，连意识之境中的俏如来等人也听到了。心知这是大智慧逼迫他们撤退，俏如来心急如焚，与欲星移一同前往意识深处。

终于，在微弱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无垢之间。

“缺舟先生！”

眼见缺舟意识被困，俏如来、欲星移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伤势沉重，但仍是提起最后的力气！

终于，在赶来的温皇帮助下，缺舟被释放，但欲星移的状况却进一步恶化，不得不和温皇一起盘膝打坐。

“缺舟先生，请你阻止大智慧！”

缺舟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

“为什么？！”

“大智慧将泷玉镇压在紫金钵之下，用以维持无我梵音；因为无需花费其他气力，他们的状态可以说是极盛。我的思能被隔绝，无法再施加任何影响。你们虽然在泷玉的帮助下尽力影响了大智慧，但也已经力尽，无法再牵制，我无法回归缺舟□□。”

信息量太大，俏如来震惊无比：“缺舟先生，你说什么？大智慧将前辈镇压在紫金钵下维持地门运转？！”

“是，”说到这里，缺舟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是大智慧，“我向你们致歉，大智慧利用了她，这已经是事实。泷玉的意识沉入了很深的地方，我方才拼尽全力也只能把她唤醒一瞬……如果她能恢复，必能击败大智慧，但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除非再来一名上智之人，或者，寄希望于玄狐。”

此时的玄狐节节败退，但临阵悟出了属于他的剑招——“斩武道·护世”。

此剑招毫无杀意，只为护世。大智慧的萨埵十二恶皆空被瞬间击破，缺舟肉身遭到重创！

就在此时，不甘心的大智慧发动了梦幻泡影。缺舟感知到他的作为，叹了口气，道：“结束了，如来禁剑·梦幻泡影，谁也不能阻止这招，玄狐，败了。离开吧，俏如来，下次做足准备，卷土重来。”

“败了……”俏如来脸色惨白，低声喃喃道，“如果这次失败了……那……其他的人呢？前辈……前辈呢？！”

见他这幅模样，缺舟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如实相告：“逃得了的便逃，逃不了的，你明白。另外，大智慧不会放过泷玉，她跟紫金钵的融合度超乎想象的高，是维持无我梵音最好的选择……你……只能下一次努力，只有打败了大智慧，你才能救出她。”

就在此时，一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出现在废苍生面前！

废苍生一惊：“竟然是你！”

——来者正是消失已久的北竞王竞日孤鸣！

竞日孤鸣戴上了思能装置，入侵大智慧的意识；而泷玉也心有不甘，意识奋力挣扎，两人配合之下竟然顺利牵制了大智慧。缺舟趁此机会夺回了身体的操控权，及时解除了梦幻泡影，救下了玄狐。

虽然他成功夺回肉身，但却不愿意继续帮助俏如来：“我会将泷玉放出，但你们只能离开，我无法再帮你，此战和局作收，下回作足准备，再攻地门。”

“缺舟先生……为什么？”

“我的职责是找出大智慧的错误。大智慧虽然走了极端，但……这只是手法有误，不代表这个理念有错。欲星移也说了，这人生总有你不想记住的事情，那就是执着。现在你不能证明地门理念的错误，我便不能为你毁掉地门。”

俏如来沉思片刻，坚定道：“如果，我能呢？”

“嗯？”

“如果我能证明大智慧的谬误呢？！”

大智慧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做不到，因为那不存在，我们所创造的是真正和平喜乐的世界——”

俏如来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对着缺舟道：“地门的谬误，我在玄狐身上找到了。缺舟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我的问题是，自大智慧操控记忆开始，地门千年以来，被洗脑的众多修行者当中，可曾有任何一名修行者功德圆满？！”

缺舟一愣，突然想起数日前无水汪洋第一次再见泷玉，她那迷茫的问题——

「我在地门感受到平静，感受到幸福，但唯独没看见先生口中的‘彼岸’——先生，彼岸，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

「我不知。」

“地门千年，除认同理念而加入的诸位大智慧之外，竟没有任何一名修行者功德圆满吗？”

「先生不知彼岸是何模样，那大智慧知晓吗？」

缺舟摇头：“没有。”

「大概，也不知。」

俏如来紧握手中佛珠，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怒意：“你们要创建的修行圣地，你要替他们悟，你们要停止恶业罪果的地门，千年之遥，竟无一人功德圆满，坐化飞升。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庄严的净土，竟不如人世一年的岁月？或者，地门的修行，根本不是修行，被洗去记忆的众生，无法真正领悟佛法！”

「先生，大智慧何时能成佛呢？」

缺舟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俏如来最后怒道：“地门并不是修行的净土，而是……灭佛的修罗场！”

「如果大智慧不是佛，他如何能渡人成佛？如果众生皆是佛，又何须大智慧强渡？」

醍醐灌顶，一瞬顿悟，缺舟长叹，对着大智慧道：“诸位——我们，错了。”

虚空中的大智慧们喃喃自语，难以置信。他们反复咀嚼俏如来的话，最终叹道：“我们错了！错了！阿弥陀佛，我们之罪过，难尽难清，这就将记忆还诸众人！”

心念一动万千劫，心念一动见彼岸。在这一刻，在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执迷和罪孽的一刻，大智慧，看到了自己的彼岸。

钟声响起，记忆回归。地门众人痛苦难当，但在这痛苦中，他们终于找回了被强行夺去的人生。

而施加在泷玉身上的重重封印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海面终于被光芒刺破，人影在那一瞬间变为浮沫消失，泷玉瞳孔一缩，来不及挽留询问，便被无尽的光所吞噬——

紫金钵终于停止了运转，她的手指微动，眼睛缓缓睁开，眼前所有的一切终于清晰了起来。

无垢之间中，缺舟朝着诸位大智慧微微欠身：“诸位佛友，千年共行，终有路尽。该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了。”

俏如来一怔：“缺舟先生……”

知晓他想说什么，缺舟摇了摇头：“我已经没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泷玉身上的封印也已经解开。俏如来，替我，向她说一声‘抱歉’吧——另外告诉她，没能吃到她亲手所做的茶点，是缺舟最后的遗憾。”

说罢，他轻叹一声，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最后的灭亡。

就在这时！一股极端强横的魔气冲击了达摩金光塔在魔世入口的封印！地气在这一瞬间失衡，整个地门都地动山摇起来！

缺舟一惊，最后的解体被迫停下；俏如来连忙问道：“先生，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大智慧的意识会如此震动？”

“魔气……”

“什么？”

“一股极端强大，无可匹敌的魔气……就在达摩金光塔的内部！”

与此同时，受到熟悉魔气冲击的紫金钵颤抖起来，泷玉也完全被惊醒了！

一道无比威严、睥睨众生的身影随着地动出现在人世入口。他带着霸临天下的张狂和绝对的威压扫视着达摩金光塔与中原的一切——

他一字一句道：“人世，吾，元邪皇来了。”

到这一章，第二卷就要接近尾声了。另外其实我看原剧弹幕也有道友提出大智慧最后这个认错是不是来的太陡，作者君的看法是这样的：

1、佛家是讲究“顿悟”的，如果能一次性切中要害，幡然醒悟也不是不可能啦~

2、我们都知道量变产生质变，在俏如来说出这番话之前缺舟其实累积了不少质疑了。比如地门众人的反抗，念荼罗死前的三个“罢了”，以及泷玉数日来与他的交流，这些都是大智慧顿悟的基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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