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墓衣行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眩晕、耳鸣、眼前仿佛有大片雪花影像滋啦啦地闪烁撕裂，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噪声和压抑的窒息感，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原本漂浮在云端的意识忽然急速坠落，唐之袖一身冷汗猛地惊醒过来。

然而，这种清明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全身各处的不适感觉立刻整齐地汹涌上来。她再次眼前一花，大脑针刺般地作痛，双手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情况下痉挛绷紧，青筋爆出，死死扣住身下石台，无意识地张着嘴大口呼吸，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濒死的窒息感才悄然退去，飘忽的意识又一次缓缓下坠。在仿佛屏障般遮蔽五感的不适完全消退前，思维先一步变得清晰，唐之袖感觉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状态，一定要形容的话——

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翻来覆去地搓揉，最后团成一团塞进某个拥挤的容器，又像是以婴儿的姿态重新回到母体之中，体会着挤压、推送的奇妙感触。

‘难道真的摔出了问题、然后第三次投胎了吗？’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唐之袖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在强烈的求生欲爆发之下，强行挣脱开了之前那种不能自控的五感丧失状态。令她感到庆幸的是，睁开眼睛后视线虽模糊、但视野中的线条正在以一种令人欣慰的速度变得清晰，四肢虽钝木，却也不似婴儿时期那样难以协调。关于这一点，带着记忆亲身体会过两遍难熬的婴儿时期的唐之袖十分有发言权。

放下了提着的心，唐之袖再次阖上双眼，安安静静地放松修养、并集中精神感知起身体当前的状况。然而，待运转内力在经脉中磕磕绊绊走过一周天之后，唐之袖记忆回笼，下意识地指尖点着太阳穴、叹气。

即便已经提前运功抵挡，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果然代价沉重。她现在不仅摔得全身触觉几近失灵，经脉也不知怎么阻塞了大半，内力难控，连运行一遍心法都十分勉强。

——只能庆幸自己没摔得缺胳膊少腿、也没落个逍遥派无崖子那般惨状。

唐之袖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接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了一下，也不知道摔下来时垫底的秦煌现在如何。

修了明尊琉璃体的喵T，肯定比脆皮DPS更能抗吧？

唐之袖耐着性子，又控制着内力运功修炼了几个周天，期间逐渐找回了对四肢的控制力。身体上的沉重感一时无法减缓，可那种触觉消失的麻木已基本消退。现在她虽然全身迟钝，但各处并无明显的不适，只有肩背上隐隐传来丝丝刺痛，放在此时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触觉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唐之袖开始一点点挪腾着姿势、侧过身子、用手肘稳稳撑着身下的石台、然后缓缓起身。——然而，才起到一半，她忽然瞪大双眼，紧接着一个不稳脸朝下栽下石台。

……幸好这石台还不到常人小腿高。

唐之袖一边在心底疯狂吐槽，一边故作淡定地扒着石台、像机器人似的爬起来。经这一折腾，她感觉自己周身僵硬的肌肉似乎也在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逐渐放松，肢体协调感逐渐回归，然而——

唐之袖慢慢坐回石台上，她迟疑地低头、伸出手做了两个握拳的动作，接着将手按在自己胸上，包着隆起的峰峦揉了揉……

好像不是错觉，自己胸前的重量……增加了？？？

这个事实让唐之袖一脸懵地呆了好久，她抚着峰峦下滑顺贴服的丝绸寝衣，感觉脑海中才理顺的思绪顷刻间又乱作一团。

此时周围的空间一片黑暗，即使有内力加持，唐之袖也只能勉强看清身下石台的轮廓。此时她正处于一个十分狭窄的封闭空间内，石台周围墙壁近在咫尺，她摔下去就感觉自己撞到了墙，而上方也没有多少空隙，坐在石台上举手就能碰到顶。

这种感觉十分压抑，就好像一个活人被直接塞进了棺材里。

唐之袖为自己的脑补打了个哆嗦，赶紧将头转向光线透来的方向。她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看到刚才自己躺着时候脚朝向的那一面墙上画着个大半圈光环，仔细分辨，那应该是一扇被从外面掩上的石门。

唐之袖坐在石台上做了几个拉伸筋骨的动作，然后试探着伸手去推石门。出乎意料，她没感觉自己用了多少力气，那扇看上去份量不算太轻的石门便顺势被推开了，在光线射入的那一瞬，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同时扑面而来，令她赶紧缩回手捂住鼻子。

石室外射入的光线并不刺眼，那是种十分柔和的昏黄色，与唐之袖记忆中悬在烛龙洞山腹岩壁上的琉璃灯光芒极为相似。她掩着口鼻，慢慢呼吸适应了一会空气中浓重的硫磺味，待发现外面始终没有动静后，才用双手撑着两侧石壁、弯着腰、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石室外是个面积不大的洞窟，弧形天顶中央果然高高挂着琉璃灯，下方是一汪温泉浅池，唐之袖刚踏出石室就一脚踩进了热水里，蹚了几步走到中央位置，泉水也才堪堪没过小腿肚，几绺细细的气泡随着她的动作从泉眼中冒出来，浮上水面后很快消失不见。

唐之袖眯着双眼，下巴微扬，用手臂挡着光在浅池中站了一会，待眼睛渐渐适应光线后，才低下头环顾四周。粗略一望，洞窟中这一池子水看不出什么异样，四周的石壁也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倒与遭遇女戚时那黑暗的石洞有些相像。

安静的洞窟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萦绕耳畔，唐之袖慢慢转身，忽然瞳孔一缩。只见对面石壁上挂着一幅几乎拖到地面的竹制帘幕，更明亮的光从帘幕缝隙中射出，而在它正前方不远的位置处，赫然倒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形物体。它维持着一个蜷缩抱膝的姿势半泡在水中，身上裹着湿漉漉的蓝色布料，水下的衣衫随着波纹轻轻晃动欺负，仿佛细小的触手在蠢蠢欲动。

在一片死寂的环境中突然看到这么个不明身影，唐之袖周身瞬间泛起一股恶寒，魃魅带来的阴影顷刻间漫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不敢动，待了好一会、见那身影依旧毫无动静，她才稍稍舒了口气，旋即踏着水波蹑手蹑脚走到墙边，紧贴着墙壁像壁虎一般兜了个大圈子，最后如蒙大赦地一头钻过帘幕，快步奔出温泉池子。

帘幕后是一个面积更大的石室，墙上挂着的琉璃灯数目更多，光线也更亮，刚一踏入，淡淡的竹叶冷香混杂着各种药材的味道立刻掩过了温泉那边飘来的刺鼻硫磺味。唐之袖大大地舒了口气，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感瞬间笼上心头，令她双腿一软，连忙按住石壁试图借力，可最终还是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地火带来的暖意无处不在，哪怕赤脚踩在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上，亦有种踩着地龙的舒适感。可唐之袖不想就这么躺在地上，她像条毛毛虫一样扭了半天，才爬上室内唯一一张看着像是用来休息的灰白色石榻，再次闭目运功。

这一修炼又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收功睁眼，刚才那种令人几乎丧失意识的疲惫感也随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舒适的慵懒。唐之袖在温度略低的石榻上舒服地滚了一圈，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打起精神观察这间明显带有人工痕迹的石室。

石室的摆设简单却不失精致，一架屏风至于正中，将石室分作内外两间。她所躺的石榻处于内间，一侧通向竹帘遮掩的温泉池，对面则是轻便的竹制衣柜和小巧的妆台。

唐之袖下了榻，绕过屏风，外间面积略大，但物件也更多，显得略紧凑些。靠墙的栏架阁上摆着玻璃、玉制和白瓷的各色瓶罐器皿，最下方有一排塞得满满的古旧书籍，那支棱出来的书脊和松散的竹片显示出主人十分敷衍的态度。

窄窄的坐榻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摊着两本翻到一半的书，外间正中被当做书案的石台上零散地丢着炭笔、竹纸和厚厚一沓类似奏报的玩意。唐之袖上前翻了翻，发现纸上皆是苗地文字，便随手丢开。

栏架阁上的药物她不敢动，推推门，发现是从外面拴上。唐之袖没有轻举妄动，她在外间转了一圈后，又绕回内间，站在屏风旁边左右观察一阵，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能通温泉，说明这里应该还处于烛龙洞内，怎么都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加上石室中的装扮，瞧着倒像哪个女子的起居之处。

只是这女子居然和魃魅共处一室，也是够胆大的……

唐之袖伸指压了压太阳穴，又张嘴打了个呵欠，歪着身子瘫回石榻上。石室内温暖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好闻的药香，周身各处传来的慵懒和绵软令她十分提不起精神，很想再睡一觉。

她在石榻上翻了个身，湿溻溻寝衣下摆一下子撩了起来，带着一丝丝凉意糊满了大腿。她不舒服地蹭了几下，寝衣反而越推越高，凉意也跟着往上蹿。末了，她只能无奈地再爬起来，左右环视一阵，目光很快定在了妆台前的小石墩上，那上面搭着的一件白色外衫，看样式与她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似是一套。

唐之袖打着哈欠爬下石榻，步伐飘忽地走到妆台前，微微倾身、手一捞将那件外衫拿了起来。然而，就在她起身的时候，面前妆台上的铜镜中正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下子将她所有的动作定住。

唐之袖维持着捡衣服的动作，她眼神凝滞、嘴唇微开、直勾勾地盯着铜镜中的人影，极度的惊吓使她脖子上的青筋一瞬间全爆了出来，额上有冷汗顺着鬓发划下。

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

衣服无声掉在地上，唐之袖全身颤抖着一步一步后退，忽然转身拔腿就跑。她一头撞进温泉所在的那个小石室，仓惶中带出的巨大力道直接将竹帘从墙上扯了下来，接着顺着她的动作“啪”地一声被甩进温泉中。

竹帘激起的水花拍在水面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石室中被放大了数倍，唐之袖的动作像被这一声响按下了暂停键，她同手同脚地僵在原地，面上神情变幻不定，好久之后才哆哆嗦嗦地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似的、向着那泡在水中的蓝衣人影走去。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在那蓝影前蹲下，伸手轻轻一推，人影没有任何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很轻易地从侧卧翻成了仰卧。

身形娇小的女子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水里，一张失了血色的脸略显青白，半侧额头至脸颊上挂着细密的红痕。相较于旁的形容可怖的尸人，这女子的明明还是正常人的样貌，然而她只看了一眼，就便猛地闭上了眼睛。

唐家堡的姑娘就在这里……

那我现在……又是谁呢？

小剧场：

天外之音：女主女主，请问你丢的是左边这个纯阳马甲？还是右边这个唐门马甲？

某人：……

天外之音：什么？你说这俩马甲都不是你丢的？你丢的其实是穿越前的原装马甲？

某人：…………

天外之音：没有，别想，边儿去！(ノ｀Д)ノ

某人：………………

天外之音：哦不，朕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么诚实，这纯阳马甲和唐门马甲就一起奖励给你！那个太过破烂的原装马甲就由朕回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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