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炜带着母女俩回去,天泽楼又恢复了安静,叶英叫来侍女收拾屋内的书册,揽着静姝下到院子里散步,侍女们正在小厨房和天泽楼之间来回准备着晚膳,饭前稍事动一动也不错。
庭前的海棠已经被叶晖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花坛,静姝指了指树根周围空着的地方,“阿英,我们把花谷带回来的那些种子种这里好不好?”
静姝盘算得很好,等那些花花草草种下以后她就在花坛里摆几个阵法吸聚灵气,有了灵气的滋养应该能弥补落梅居和万花谷的气候差异。花开四季草木枯荣,园子里除了四季常青的树木还得有各个季节开放的花才好,不然光有一棵海棠未免太单调了些。
“好。”叶英带着她绕前院走了一圈,认真地听着她把每个角落的布置一一道来,唇角微微上翘,这种他生活的地方由她装点的感觉甚是奇妙。
就好像,他的生命也一并被她装点了。
她神采奕奕地说这说那,回眸时瞥见他唇角的那丝淡笑,不由弯了弯眼,叶英将她被风拂开的发丝别到耳后,顺势一抚发丝的长度,“时候差不多,先用膳吧,用过晚膳再把你的想法告诉浮仙,让她找人布置。”
细眉轻挑,静姝一嘟哝:“我想自己种的……”
叶英捏了捏她小小的掌心,“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且已经入秋,你想种什么也晚了些。”
静姝仔细一想,也是。
次日一早,连续两夜在船上休息,静姝终于在床上睡了个安稳觉,身旁的人想起身却被她嘀咕着抱住,俨然是赖在他身上不起的打算。
叶英好笑地捏捏怀里纤盈的细腰,“想睡可以再睡会儿。”
“唔……不行……”春困秋乏,静姝费力地从那个温柔的怀抱中睁开了眼,睡红的双眸满是惺忪,“明天中秋,今天有好多事要做。”
薄唇轻抿,叶英揉着她软乎乎的小脸,重新躺回床上,“乖,我再陪你一刻钟。”
静姝闻言极没骨气地倒头睡去,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吻醒的瞬间一团火烧上耳尖,她红着脸抱紧被子缩成一团,乌黑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瞌睡全都跑没了影。
叶英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唤进了外面等候着的侍女,静姝仍在被窝里的又羞又窘,听到有人进门还下意识地缩起脑袋。
罗浮仙领着侍女走进来的时候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小声吩咐身旁的人去伺候叶英洗漱,她谨慎地请示是否需要备水沐浴。
“不……不用!”静姝一听就知道罗浮仙的意思,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绯色缠绕的小脸上红唇微肿,雪白的里衣有些褶皱但不凌乱,拿过衣架上的裙裳动作利索地穿好,接过侍女递来的热面巾一边擦脸一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罗浮仙尽职地答道:“寅时过半。”
明明说的是再睡一刻钟,怎么一睁眼就寅时过半了?静姝不由瞪向穿戴整齐的叶英,“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沉。”等两人都洗漱完毕后,叶英便交代罗浮仙上早膳,屏退侍女之后他拿过静姝手里的木梳,细细的木齿嵌入柔滑的发丝,缓缓顺着垂落的方向梳开夜里睡乱的细发。她的头发和她的性子一样软,比之前寒毒加身的时候要多出许多细腻柔滑,“头发似乎够长了。”
静姝闻言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发尾,之前因为短发她一直披散着头发,但明天中秋宴再放着不管就有些失仪了。她翻开镜台前的妆盒,里面的首饰很少,一眼就能找到那枚花纹繁复的雁头簪,她原本是想找些发绳将头发稍事扎一扎,却见一只大手直接越过她拿起了那枚簪子。
宽厚的手掌将头发握成一束,盘绕成结,用细长的发簪固定在静姝脑后。她先是睁大了眼,随后便眉眼弯弯地笑道:“是不是有人偷偷教过你?”
以前叶英可从来没给她绾过头发。
“未曾。”叶英拥着纤细的腰,覆唇亲吻她的耳鬓,“只是以前经常听你如此动作。”
听他一说,静姝才留意到这的确是她一直以来用的发式,她借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脑后,不由眯了眯眼,“我以前只绾一半的,你怎么全绾起来了?”
叶英坦言道:“女子嫁为人妇,自然是要全部绾起的。”
也是,罗浮仙就是将头发完全绾起的,之前她居然没注意。
想到这里,静姝不由低咳一声,面上有些泛红,转头在他的俊脸上轻啄一口,撒娇道:“那以后你天天给我绾发好不好?”
循着那丝温热的呼吸,叶英浅吻着女子柔软的唇,轻嗯一声。
早膳过后,出去采买食材的厨工们已经回来了,静姝按着明日宴席上的菜品一个个清点,四凉菜八热菜加两道糕点,今日的午膳和晚膳厨子们会将这些菜式分批少量地做给静姝试吃。
揉着鼓胀的小肚子,静姝由叶英牵着在院子里消食,“我终于知道二庄主为什么会胖得那么快了。”
好在现在落梅居够大,来回走了几圈之后那饱胀感终于稍事退了些,海棠树下,静姝懒懒地靠在叶英身上,后者慢慢地帮她揉着小腹,“明日宴席不可饮酒,不然你第一次参加中秋宴,那些宗亲会把你灌醉。”
静姝点点头,“那你也尽量别喝,若是盛情难却那也少喝点,就算酒劲能用内力化解,喝酒也还是伤身的。”
当初她被叶家兄弟灌醉之后那难受劲现在还记得呢。
真正到中秋宴的这天,从晌午过后便忙碌不停,叶氏一族并不全住在庄内,旁系在庄外单独购置了家宅,诸如那些在山庄内担任职务的会早早地安排家中女眷进庄,等到手头的差事结束再一同到楼外楼赴宴。
叶家兄弟在招待族里的伯叔兄弟,静姝听说女眷大多去了老夫人那里,正要出门就被罗浮仙拦下,“夫人,您这么出去可不行。”
“怎么了?”静姝有些不解,但对罗浮仙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罗浮仙示意侍女去取衣服,“您装扮太素,今日叶家宗亲都要来,还是穿得贵重些好,这是老夫人交代的。”
“这……”静姝看着侍女捧来的一套华丽衣裙,想了想便点头,叶英今日也特地换了一身,她穿得太过素净好似不搭。
等到罗浮仙给她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静姝终于出了门,余光扫向身后跟着的四个侍女,嘴角不由轻轻扯了扯,无奈地朝松涛苑走去。
“娘亲,那是不是干娘?”另一条园径传来女孩惊奇的声音。
柳夕讶异地看着前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女子,“静姝?”
雪衣云裳,金丝锦绣的腰封将纤盈的身量裹出了曼妙的弧度,薄透的衣肩衬得玉颈愈发修长白皙,华发三千尽数绾起,只留了两缕微卷的发丝垂在耳边,和一对白玉琳琅的坠子随风摇曳。施了脂粉之后小巧的五官更显立体,一双妙目愈发明媚了。
仔细看了看静姝的模样,柳夕从不知脱离往日的清秀展露成熟气质的静姝会这般有女人味,“突然绾了发,一时没认出你。”
静姝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银色雁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罗浮仙要给她梳端庄些的发式,她怎么都不肯,“阿英绾的。”
柳夕含笑点了点头,“很好看。”
一阵风吹动雪色的裙袍,裙摆上的金丝绣线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叶琦菲也附和道:“干娘就跟仙女似的。”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静姝看向柳夕,“一起去松涛苑?”
柳夕点点头,牵着叶琦菲和她并肩走在路上,看着她薄纱刺绣的衣领,“你身子刚好一点,穿得这般单薄出来吹风可以么?”
静姝朝走在最末捧着一件杏色披风的侍女指了指,“有带披风出来,不过今日见客我总不好表现得太娇气,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柳夕不由掩唇轻笑,“若是见到叶庄主只怕他二话不说就会让你穿上了。”
她无奈地看了柳夕一眼,两人手挽手带着叶琦菲到了松涛苑,听到丫鬟的通传,老夫人连忙停下和妯娌们的对话,眯起笑眼看着两个儿媳进门,叶琦菲手一松就从两人身边跑到了她面前,“奶奶好。”
“好好好,菲儿真乖。”老夫人乐呵呵地搂着宝贝孙女,旁边的人都知道这是叶家如今最金贵的孩子,对柳夕也不陌生,便把目光落在了她身旁的静姝身上。
“嫂子,这就是阿英的那位姑娘吧?”一位同老夫人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笑着开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啊?”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静姝的打扮,“快了,等他们的住处改好,明年开春就能办婚事,到时候老姐妹们可记得要来。”
众人连忙附和道:“自然自然。”
老夫人松开叶琦菲拉过静姝将周围的人一一介绍给她认识,叶孟秋这一辈光堂表兄弟就有七八人,到了叶英这一代不算外嫁的女儿也有兄弟二十余人,旁支的岁数相差巨大,有些按辈分算起来应是叶琦菲的侄女,却比叶琦菲的年纪还大。
叶孟秋在别处同几个兄弟下棋,有些兄弟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老一辈的人刚好可以趁这个时候聊聊天。直到日暮时分叶家所有人才在楼外楼前聚齐,女眷们纷纷寻找自己的丈夫入席,静姝看着月色下朝自己走来的清雅男子,心里不由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