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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量着这双手的大小,风岚很肯定这双手属于不足十岁的小朋友的,因此一定不是她现在的手。虽然不太记得小时候,但她从小就接受忍者的训练,到这个年岁时,早已是有了和精英暗部们的一战之力的挂逼了,故而即便是那时,她的手也必定指骨铮然,不会像这般绵软。
所以,她是「谁」?
风岚来了兴致。她心想,她八成是在揭开封印的时候,被拉到谁的记忆里去了。于是也不多做抵抗,以静制动。毕竟,这鬼总不能把一辈子都回忆一遍吧?
正想着,「她」那空着的小手犹犹豫豫地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眼前的木门。如腐水般陈旧的夕阳透过木门微开的缝隙倾泻了过来,陡然照进眼底,在视域中漾开层层如波纹似的泛黄的炫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最初的晕眩过后,视野中的景物从水色的光中逐渐透出,一点点变得清晰。
从低矮的视角来判断,「她」大概是躲在门边,偷偷地往屋子里看。门缝中,「她」只能看到屋子的局部。眼前大部分的景象被大片大片的日式竹帘所遮挡,漫金苍老的阳光就被这绵密细长的竹篾隔断,裂开千丝万条明暗交替的长线,错落映入「她」目中。帘帐之后围出了一个宽敞的方型空间,透过竹帘的间隙,隐约可见墙上的违棚与地袋;帘后的榻榻米上仰面横躺着一人,以一种僵直的静止状态,一动不动仿佛人形被着意摆放好的姿势。
风岚有一种十分不妙的直觉,「她」想再仔细看看地上那人,眼前却突然一暗。一尊人形娃娃突兀地倒了下来,讨喜的圆脸正正堵住了门缝,笑得阴诡又不怀好意。
「她」吓了一大跳,不觉往后退了一小步。见人形倒着没动,无害无辜至极,似乎只是放置不稳被风吹倒一般,「她」这才放下心,继续贴上门,往里观望。
风岚见那人形留着平刘海**头,身穿品红和服,分明就是带带子的装束。只是不知道这屋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跟带带子一样装束的市松人形。
「她」刚凑近门边,就听见了一声女人凄厉至极的尖叫: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阿舞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啊!!”她的声音透着崩溃似的绝望,在无声的影像中好似乱入的电流滋音,刺得人心惊肉跳、鼓膜生疼。
「她」循声望去,屋子的另一头依稀有人影晃动,隔着双重的帘帐看得不是很真切。似有一对男女面对面而立,那女子正抓着对方的衣襟使劲摇晃着,高声控诉着。而那男子则回握着她的手腕,应该是想让她放手,一边还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样的距离,风岚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但不管她如何凝神细听,入耳只有喑哑的呜哝声。她想,大概是原主的年少又懵懂,才没记住男子的话。
“……我不信!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那女子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保住介人!”她用力搡开身前的男人,回头往门这边跑来。
竹帘被猛地掀开又重重垂落,将男人伸出欲挽回的手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风岚只见一个人影从门缝中扑出,躬身抱起了「她」,往走廊里飞奔而去。风岚自始至终都没看清女人的容貌,只在她干净利落的动作中,看到一抹翻飞的、绘着白昙花的靛蓝色裙摆。
缘廊两侧的景色极速抖动退后,逐渐化为模糊如水墨一般的景象,仿把佛无主的意识从溯洄的记忆里抽离,只有开开合合的门扉成为画面稍纵即逝的停顿,成为混淆缭乱的场面难得的记忆节点。
女人抱着「她」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穿过条条深暗的走道,一直到达了玄关。女人冲上前去,握住了大门的把手,似用尽全身力气一般,要把大门打开。可是天不遂人愿,无论她怎么用劲,木门依旧纹丝不动,好似被未知而莫名的力量给封印了起来一般。
“吱呀~”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从宅子深处传来,带着幽长而细锐的尾音,仿佛幽冥使者吹奏的引魂笛,死亡的气息随着声波步步逼近。
风岚感觉到女人将「她」抱得更紧了,双臂颤抖、呼吸急促,显然是紧张紧张至极、又恐惧至极。但下一秒钟,女人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她」掂了掂抱好,然后回头径直冲进了来时的漆黑走廊中。
她刚刚跑到一半,就听到“吱呀”的刺耳响声起起伏伏地飘起,似乎有人穿过一扇扇门扉,从容不迫又如影随形地追逐女人而来。女人望着前方还有几步之遥的、通向中庭的门,一咬牙,转身躲进了大广间中,同时顺手锁上了门。然后,她片刻不停地往暗门处跑去,踢开了机关上的人形,不等暗门完全开启,就挤进了缝隙中。
一路而来,「她」听见女人不停地、神经质般地喃喃低语着:
“别怕、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妈妈不会让你变成姐姐那样的……”
暗道里没有电灯,只有瓦木接缝处漏下灰黄的浮光,随着女人的跑动若雪刃一般匆匆从身上掠过,又没入黑暗。女人的低语在耳畔萦绕不散,仿佛洗脑冗长的魔咒,让人昏昏欲睡又毛骨悚然。长时间的高速奔跑让女人喘得很厉害,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停顿,逃命似的急奔过整栋大宅,沿着缘廊,一直到达姐弟两屋夹角处的小庭院,再顺着卵石漫道一路向下,踱过了小桥。
然后,她停住了。
她仿佛被鬼魅迷惑的神智恍然清醒,茫然而无措地环视着四周,愣怔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这个死胡同里。绝望中,她趔趄地退了几步,顾及着怀里的孩子才没有跌坐下。眼前清澈的山泉穿庭而过,在将坠夕阳的漫照下反射出女人的身影。
她木然望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蓦然灵光一闪,接着,便沿着溪水流逝的方向急步而去。等到了竹篱边上时,她才发现,水渠下游的出水口被栅栏给封住了。
眼见自己要功亏一篑,可女人并不放弃,她把风岚放在了一边,回首四顾后目光骤然定在了某一点。她起身,快步走向竹林边上,提起靠在角落里的砍竹刀又往篱墙而去,然后俯身,举刀狠狠地劈在了栅栏上。
女人显然是不习惯做这事的。她拿刀的姿势很别扭,砍的角度也很奇怪,加之力气不够又赶时间,她整个人几乎都是被刀势带着走的。竹栅栏有的位置被重复砍了好几下,有的只被砍了半截,有的根本没被砍到。
女人累得气喘吁吁,见砍竹刀已经不能给予栅栏更多的破坏,她便弃了刀,徒手去掰。那伤痕累累的栅栏在她竭力的大力摇动下,终是从断口裂开,被女人给拆了下来,丢在了一边。她转身抱起了「风岚」,将她放进了浮在溪流中、打水的木盆中,然后推着盆沿,任其顺流而下。
「风岚」仿佛傻了一般,只定定地坐在木盆中,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粗糙的形御巫女像,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要抓住「她」与过去的联系。「她」转身,伏在木盆的边缘,抬头向那女人望去。夕阳余晖伴随着竹林深影,将女人的面容氤氲得模糊不清,好似旧梦中缺失混乱的片段,电光石火地闪现之后,就被没入记忆无用的角落,连翻找回顾都无从下手。
「她」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竹垣的新洞,然后,视线与意识同时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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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跑剧情了。大家不要着急,糖和沙雕的段子都会有的。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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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十二章·一步之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