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或者更确切地说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眼前就突然一暗,温热的唇混着清酒的气息扑在了他的脸颊上——那么克制地,轻轻在嘴角边缘磨蹭。
延年:“……”
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大脑彻底宕机。
仿佛此刻浑身上下的触感都集中在唇角了,陌生的重量和柔软压得延年心跳直线加速。他傻愣愣直勾勾地盯着鼬的眼睛,而压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根本不敢与他对视,鼬敛下眼,黑鸦般的睫毛微微颤动,掩映住猩红色的瞳仁,只是潮水般浓重的悲伤与缠绵悱恻交织在一起,点点眼光之雨仍从睫毛缝隙倾斜而出。
……怎么会这样难过呢?就好像《枭示录》里那个归乡的武士看到了樱花树下的旧坟,于是他面对墓碑坐下,抱着刀,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在这一瞬间延年莫名伤感极了,简直想要坐地哇哇大哭一场。
鼬敏感地察觉到了某种情绪变化,他顿了顿,稍稍抬头,中断了这个根本不算亲吻的吻。
延年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他心头微动,却分辨不清是不安、不舍、还是不满足。
两人过分贴近的距离也未给他思考的机会——在鼻尖碰着鼻尖的情况下,他无比清晰地捕捉到鼬的目光缓缓上移,应该是想确认他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途猛得停住了,视线最后落回到他的嘴唇上,带着一股子凶戾冷硬又视死如归的意味。
延年觉得就算这时候鼬突然暴起给他来上一刀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太熟悉了,在无数次执行任务时出现过——这是锁定目标一击必杀的眼神。
就在这走神的片刻,鼬毫无预兆地伸手,狠狠捏住了延年的下颚,延年吃痛地后仰脑袋,嘴唇开合之迹,鼬竟用拇指顶开了他的牙齿,强行把指| 头| 塞| 了进来。
延年:“唔…?”
他含混不清地发音,舌尖抵住外物想把它推出去,奈何鼬死不撒手,甚至于面无表情地俯看他的挣扎和狼狈,还抽空把他的双手双脚锁死了。
延年绝望地发现他已经无法预判鼬的行动。这个醉鬼混蛋的脑回路大抵是只捉不住尾巴的兔子,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往哪边蹦。
于是延年的神情也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露出森森白牙,死死咬住了鼬的指头。
唇齿间很快就有血腥味蔓延开,可鼬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他表情严肃、郑重、带着学术研究性质地,仔仔细细观察着栗发青年因吞咽无力而从唇角滴落的口水,以及那眉梢眼睑下浮现出淡淡红晕的风情。
延年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对待,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几个小时前他还是拯救木叶于危难之际的大英雄,威风凛凛地拔刀劈斩;而现在却被人屈| 辱地禁锢在身下,口水失| 禁,只能哼哼唧唧地眨眼求饶。
鼬隐约意识到了场面的色| 情与糜烂。怀里人容光艳艳,长发散漫,透明的液体顺着指节滑下…某种原始又陌生**从体内升腾而起,并驱使他进一步做些什么,鼬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希望能抓住最后的理智,但他显然小瞧了酒精的作用…他已经沉沦迷失了。
于是鼬重新伏下身,恶狠狠地撕咬对方的嘴唇。
这是个真正意味上的“吻”,尽管双方都毫无经验以至于体验并不是那么愉快,两人的牙齿和舌头嗑在一处,幼兽般交缠啃| 噬起来。
莫名的燥热与战栗从尾椎骨一路上窜,延年迷迷糊糊地心想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滋味么,他的口腔鼻腔全是鼬的味道。
直到最后延年无法顺畅呼吸,于是呜| 咽着往后避闪。但鼬早就牢牢锁住了他的脑袋,他只能徒劳地昂起下巴,鼬顺势沿下颚线一路吻到锁骨间,延年颤抖着低| 喘——淤旎悱恻到他根本不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喘| 息。
“冷。”延年低低说,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嘶哑。
他用来束腰的带子在刚刚的混乱中被扯掉了,松松垮垮的黑袍脱落到胸口,偏偏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木质地板冷得让人背脊发凉。
鼬的眼神暗了暗,他凑到延年耳边温柔地说:“抱紧我。”
延年有些茫然,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想让鼬清醒一下,最好再让他坐起身穿好衣服…但下一秒他就被人单手从地板上抄了起来,这是个相当利落的过肩扛,天旋地转中他被自己的长发蒙了个劈头盖脸,只好狼狈地挽住了鼬的脖子。
延年:“……”
原来“抱紧我”是这个意思么?
老实说这一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山匪强抢貌美民女的情景,竹影摇曳中,延年趴在鼬的肩上,撩开耳发露出半截光洁的脸。他心想自己应该是非常生气的——按照民间说法,鼬刚刚的行为叫做“强吻”,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叫做“性| 侵| 犯”,更何况现在鼬的手还摁在他的大腿根上,简直罪加一等…可男人滚烫的体温混杂着植物香气让延年脑袋发懵,他舍不得撒手,只能任由鼬抱着他穿过回廊往房间走去。
鼬推开推拉门时,庭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间屋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室内空气有些闷热,鼬从柜子里取出被褥铺在地上,才把怀里人轻轻放下。
延年把头埋在被子里,羞恼地不愿转身,很快就有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背脊上,并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痕迹。
延年咬牙维持清醒,但最终失败了。
他半依半就地被人从宽大的黑袍里剥出来,月光映得半室明亮,逶迤如云的长发下是线条干净的蝴蝶骨与腰线。鼬屏住呼吸,那一刻青年人的背影与某具身着十二单衣的人偶重叠起来,它眉目生春,正朝他巧笑倩兮地招手。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些…乌七八糟的肮脏念头了么?
鼬想着,轻吻逐渐变成了撕咬,他无师自通地触上了延年的腰窝,于是隐忍的喘| 息声变得越来越黏| 腻。延年脸颊通红,眼角湿润,无力地靠在鼬的胳膊上,仰头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挂灯,他忽得想起了第一次来鼬家借宿的情景,两人也是躺在同样地方,谁能料到十多年后…
“你在想什么?”鼬似乎有些不满延年的走神,于是咬住了延年的耳垂。
酥麻之意陡然从耳根子窜到四肢百骸,延年浑身发软,颤抖着往后避退,鼬突然抽回了手,失去倚靠后延年仰倒在被褥里,鼬再一次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延年闭上眼睛,最终勾住了鼬的脖子。
接下来的记忆似乎都很模糊了,好像是从高处俯瞰浅海的礁石,虽说能看清山体走势,但总隔了层淡蓝色的水膜。
延年浑身滚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渴望从鼬身上索取些什么,不管是身体或者心灵,他总觉得好像存在一个空荡荡的黑洞,什么都填补不满,而当被完全拥抱的那一刻,延年心底的小人儿忽得发出满足的叹息。
…痛,却又异样地充实。
死而复生后,他好像再也无法体验真实的情感,开心了会笑、痛了会哭、见到朋友了会友善地打招呼,他本能地凭照经验去模仿受到情感驱使后的行动,但内心极少泛起波澜。对鼬所说的“我好像没有那么爱你了”并非完全是假话,只是再次看着眼前人的脸时,爱恨贪嗔欲忘,好似就剩了个“忘”字。
失去七情六欲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延年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他日复一日地镇守天欲门,与亿万计鬼魂作伴,这种活计就算交给正常人来做也会被磨得精神失常,他索性跳过这一步了。
但当死掉的卡卡西出现在他面前、他见到已经变为废墟的木叶村后,久违的暴怒涌上心头,他丧失掉的作为“人”的情感在逐渐回笼。于是当鼬再次温柔地抱紧他时,延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在了鼬的颈间。
“疼么?”鼬停止了动作,低头去看身下人的脸。
延年胡乱摇头,他盯着鼬的眼睛,看见这张素来苍白的脸上罕有地浸润出红晕。延年忽得回忆起那年守节日,他们站在烟花底下隔着茫茫人海彼此招手,那时候延·崽·年就心想,他终于不再是忍者世界的旁观者了。
……就好像现在这样。
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春天。
延年闭上眼睛,他终于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还想…想要。”他磕磕绊绊地说。
《论如何过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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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 16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