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长腿妖怪叔叔 第6章 第六封信

浮世绘町奴良宅奴良先生

敬启 还请不要因我的行为气恼。

那么，擅自猜测了您的名字一行为，加上这一次应当算作两次，倘若依旧错误，不在信封上写地址或许也是个好办法，毕竟我相信您一定会来取这封信——这样的信赖是否给您带来麻烦？或许还是好好写上地址，委托邮差寄去比较好吧。

虽被拜托多写信件，但最近并无可述之事，还请原谅。

2月18日。

山吹乙女

“说是最近……”山吹乙女放下笔时忍不住喃喃自语，她的面上带着一种飘忽的，仿佛隔了一层雾的笑意，“其实也才过了两天。”

从她想着“是不是写一封信问问妖怪先生想要什么”从而落笔开始，到现在写完的第三封信之间，用的时间并不是三天，而是两天。

这得益于好像对她所写信件十分热衷的对方，毕竟不是每个写信人的信都会在刚刚写完就被拿走，在出一趟门后有了答复的：眼下的回信速度，倒像是正在用电子邮件交流了。

但是，妖怪是不会用电子产品的吧，她放远思维，就算活在现代，妖怪也不一定善于用电话或电脑。她倒是曾在院长的教导下学过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

少女顿了顿，原本捏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的水笔被松开，躺倒在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写好信件的空白信纸上，滚了一圈。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重复咀嚼了一遍这句下意识想到的内容，并把接下去的想法也放在一起：就教教看妖怪先生该怎么用。

山吹乙女不否认自己有好为人师的一面，过去她想要为院内做些什么却受身体限制时，就是凭着喜好去把孩子们聚在一起教导他们识字认字的，但在这个思路出现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想教导妖怪些什么。

被她加注了教导想法的妖怪也被笔碰撞的声音吸引，从到底要不要承认这个姓氏中回神，看着她一脸思索的样子，有心打断她的想把窗户推开，告知她自己正在屋内。

但山吹乙女先开了口，让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奴……”她停顿一会，大概是不想用不确定的称呼喊他，“妖怪先生，如果一直在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在纸上交流呢？”

奴良鲤伴张开嘴，没出声。

“是因为是我先开始了信件的交流方法吗？”山吹乙女自问自答，她甚至转过头，按照直觉随便向一个方向开口，“还是因为并不是一直在……啊，这个是当然的，毕竟是妖怪。”

并不是妖怪不妖怪，也是能够一直在的。奴良鲤伴在内心回答，喉咙却组不出字句。少女选择的方向恰好真的是他所在的位置，只是视线放得低，没有与他对视，仅仅如此，就让他忍不住闭了会眼。

“现在可能就不在吧，对着空气说话果然很奇怪，但是，如果在的话，是在害怕我吗？”

真奇怪，妖怪居然会害怕人类。明明准备了那么好的屋宅，付出了不小的金额，对信件来者不拒快速答复，却又害怕被知道名字，害怕被看到，害怕被听到声音。

“到底害怕我什么？”山吹乙女忍不住问。

她确实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屋子里，毕竟滑头鬼特性如此，就连在孤儿院见到的影子都应该是对方情绪不稳下的疏忽，而不是会留下影子。此刻她更像是在出声为自己清理思路。

妖怪会害怕什么？

奴良组的二代目，百鬼夜行的带领者，作为几百年来最强妖怪的奴良鲤伴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他伸出手，并未褪去畏的手依旧无法被任何东西所捕捉到，但他却用双手轻轻贴近了少女的面庞，缩起手指，犹豫，又用力伸开，以几乎是只有指尖触到对方皮肤地将她的脸捧起一些，与自己的面庞相对。

山吹乙女因惊讶而微微整大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印出：这是当然的。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他也并未卸下伪装，仍然维持着畏的发动，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太没用了，奴良鲤伴自我唾弃，他从没经历过这么没用的时刻，往日随心所欲的作风被完全收敛起来，小心翼翼捧起少女面庞的时候，握着刀从未颤抖过的手都险些不稳。

“……啊，”山吹乙女忽然明白过来，“所以，我现在正与您对视，对吗？”

她说话时动作的下巴碰到了他的掌心，稍凉的温度让奴良鲤伴几乎是下意识的把手掌完全贴上她的侧脸，用手暖了暖对方的皮肤。

妖怪的手心很暖，山吹乙女想，她所感受到的惊讶只有一瞬，随后以她自己都惊讶的轻松态度想着对方的手掌很大，指肚与掌心都覆着一层茧之类并无价值的内容。

她努力地向面前的空气看，但还是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又或者妖怪不敢给她看到任何东西。出乎预料的，她对自己被捧着脸的状态并不担忧反感，也不为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而烦躁。在沉默一会，确认对方还是不打算说话后，她对着妖怪所引向的方向露出笑容。

“很暖和，”她说，“谢谢你。”

就好像理解了一切，以温柔的姿态包容了他不成字句的恐慌一样，山吹乙女没再追问之前的困惑，就好像妖怪并不是被她的问题逼出来，而是专门出现告知存在，再为她暖一暖面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