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小丫鬟 第3章 伴读

待到春漫随着黛玉从贾雨村处回到闺阁之内，房内的目光含义突然变得尖利。

春漫偶一抬头，看到一个二等丫鬟正斜着眼蔑着她。而且看着似乎也不止一个。

她面上神色不变，也不吃惊，默默将头低了下去。她在听到雪雁所说的流言之时，她已经预料到这些。一等丫鬟或许不会针对于她，但是二等丫鬟和三等的却不同。

她们本就是竞争者，自己如今抢先跑道，他们自然不满。只怕接下来的几天，会很热闹。幸好雪雁不是那般的人，要是连她也来，只怕自己才会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春漫果真同黛玉再次进了书房内，房内气氛一变。

黛玉也敏感的察觉到自己房里的气氛同以往不同的。她隐隐能猜到是因为她教导春漫识字的原因，毕竟那些丫鬟的眼睛犹如刀子一般。

或许是觉得黛玉年纪尚小，遮挡的也不好。甚至有时候她们都不在黛玉眼前掩藏自己，明晃晃的就在黛玉面前挑心眼。

黛玉收回心神，还是专注于如何教出一个让母亲也觉得好的学生。黛玉拿出千字文，仔细研墨，将今日要学的字写于纸上，熟练的使用着毛笔，同昨日一般，细细的教春漫。

她人小，沉静下来的模样却分外唬人，身上自然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连带着春漫原本有些躁动的心都渐渐安定下来。春漫忽的觉得也许当伴读一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好处，有了黛玉这样的一个师傅，才是真正的好处。

毕竟不是谁都能让绛珠仙子当师傅的。

许是在黛玉处让心静下来，当春漫迈步走出书房时，已经并不那么急切于应对他人的敌手。那些人的招数，春漫在林管家处已经不知见了多少。

但是那些招数绝大多数对她是无用的。春漫不是家生子，但在这林府之中却远比她们站得要牢。

更何况，那些人的家生子身份，才是她们最弱的地方。

她相信，这些小争斗，会在这三天之内结束。绝对不会影响到黛玉。那样的人，不应该被这些影响到心情。

随后春漫就打算去打理自己的活计，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人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将她的打理物件藏起来，时不时往她身上沾上些污水，在做好自己那一份时被突然打乱。

在雪晴往她这边走时，她就发现雪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随后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踩滑了。

她状似无意间摔倒，还痛呼一声，似乎是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却没有人前来此处。在春漫对她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她就装着受伤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

“你这小蹄子，扫的是什么路？没看见那里有块小石头吗？怎么不扫干净些。”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也开始指责她，将她胡乱骂了一顿。

色厉内荏。

春漫在心中为这个丫鬟下了判断，或许是因为这个府里面很少争斗。这些丫鬟对于这一套陷害也很不熟悉。

她们最多也就是在她面前演几场戏，让她被嬷嬷责骂一两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过春漫仔细想想也是。

府里面规矩森严，一举一动皆有定式。人丁也不多。

林府里面一共就三个正经主子，没有一个爱闹的，几个通房和姨娘也是安安静静的角色。只怕早就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林海和贾敏两人恩爱非常，唯一一个小主子才五岁。这样的家里，有哪里会有些心思极为恶毒的。

经验丰富的只怕都是那些贾敏带来的嬷嬷了。

这些招数本就无法威胁到春漫，再加上春漫认的好爹。事情解决的快速无声，不过一两天时间，那些人已经不敢再做些什么。

这日，黛玉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袄裙，衬得她甚是可爱。她正教着春漫如何握笔之时，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老爷和夫人来了。”

黛玉赶忙放下笔，迎出去行礼。她一向很是仰慕她父亲，虽说平日里少有时间见面，但她极为企盼。春漫也跟在黛玉后向他行礼。

林海是个美男子，即使如今已过不惑之龄，看起来仍是丰神俊逸，气度非凡，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袍，以一顶小冠束发。

他并不拘于一般礼节，对于独女甚是宠爱，不然也不会为了黛玉聘贾雨村来做讲师。

毕竟在世人眼中，一位进士给闺阁小姐做老师，只怕是甚是可惜的。

林如海将黛玉带至书案前，看着黛玉虽然腕力不足，但已经能看出几分形的字，心中有些欣慰与可惜。

黛玉自是极好的，可是到底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实在是可惜。

贾敏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相处甚是融洽。春漫本也看着黛玉写字，发现贾敏投来目光，顺势一看，却发现贾敏的气色实在不好。

不过短短三日，贾敏面色实在苍白，虽说仍然美丽，却不如以往那般有生气。春漫心中一惊，对了，黛玉初进贾府时便只有五岁。

那么今年，就是贾敏的死期。

春漫感受到有人正在扯她的袖子，低头一看是黛玉正同林如海一起想着检验她的那五十个大字。

“我和父亲说了，就让父亲来考你吧。无需太过紧张。”

这还是春漫第一次同林府这位最大的主子如此近的说话。

他温文尔雅，看着从容。

春漫稳下心神，不再去思考关于贾敏重病之事，这种天命，她即使想要帮着黛玉挣脱，也无从下手。

林如海看着这小女孩儿，想起林管家，心中有些感概。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便如此补偿于他吧。

心里面接受了贾敏的提议，但是对于春漫现在的五十个字抽查也并未放松。如同往日检查黛玉的作业一般，字的来源也要说的清楚。

春漫这时候才知道黛玉教人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原来是因为林海。幸好春漫不是一个一般小孩儿，不然只怕只能被刷下去了。

她面容稚嫩，却一副认真的模样。仔细的说着，生怕丝毫遗漏。林海倒是有些侧目，她说的大多都是当初自己教给黛玉的。没想到她记忆如此好，竟能将那么一大段话复述下来。

虽说少了些灵气，但也实属不错。黛玉本来还有些担心春漫能不能记住那些，听着春漫应答如流，面上与荣与焉。

贾敏此时也在一旁松一口气，毕竟这件事情是给林管家那边卖好，自然更希望还是成了更好。

她这时候才出声道：“那日后春漫就是黛玉你的伴读，你可得还是好好教春漫才是。”她声音温柔坚定，决定得却如此随意。

春漫实在不知晓这些大人在计划些什么，自然只能磕头谢恩，贾敏却一把拉住她。

“你现在可不是我们家的仆役了。得换个礼。”

她心中茫然有些着急，面上乖乖听着贾敏的话，只做普通礼数。

贾敏满意的一笑，林海亦默认了黛玉的伴读成了春漫。两人皆是聪明人，笑容中的意味让春漫看不清。

等待二人离开，黛玉却敏感的感受到春漫内心的慌张，“春漫，你可是不想当我的伴读？”她看起来有些不解。

这些日子春漫明明很认真的随着自己学字，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为何事情成了之后，她看着反而有些不安。

春漫抿抿唇，低声向黛玉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老爷夫人为何选了我当伴读？”这话半真半假，黛玉也就认成了真。

“自然是因为你学的很好。这些日子里我也曾教过我身边的大丫鬟们，她们学的都没有你好。只有你一教就会的。”

黛玉认真的安慰着春漫，她也是在教授了其他学生之后才知道原来春漫真的很聪明。也知道了父亲和先生为何见到自己天赋后的高兴，原来当老师真的很难的。

所以她很重视，目前她的这一个聪明的学生。

春漫心里有些好笑的看着正在努力安慰她的黛玉，被一个很小的孩子安慰的感觉，很奇妙。但是很安心。

但她心中仍然存了疑惑，为何让自己当伴读。自己身上绝无半点可以谋取的好处。那就应该是林管家。

可是即使林管家在林府之中的确是头一把的，那可是对着那些下人来说。贾敏和林海如何会对他如此示好，可除了他，春漫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春漫满心的事情，就连那些人的目光也全然不顾了，只顾着想着这事儿。完全想不通，无论从哪方面，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林管家很特殊。

特殊，有很多种，那林管家会是哪种呢？

贾敏同林海慢慢走回主院儿 ，不过短短几步路，贾敏走到之时已经忍不住喉咙里面的痒意。她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乎是极为痛苦。

林海急忙拿出手怕递给贾敏，只见她原本就苍白的皮肤此时近乎白雪，对比着唯独嘴上一抹血迹，颜色冲击之大，看着让人心惊。林如海登时紧握住贾敏的冰凉的手，面容苦涩，

“竟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贾敏淑丽的面容也是哀伤，她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的身子早就到了油尽灯枯之相，并非一日而成。只不过，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年少时健康的身子，如今竟是到了这般田地。

林海直愣愣的不说话，他自认为身体差，这也是林家人一脉传下来的。可是竟没有想到，贾敏居然还要先自己一步而去。

悲从中来，直到贾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将他从情绪中唤回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落泪。

但是，幸好，一切还未到最差的境地。

他的身子还能撑，他还能为黛玉谋划最后一场。

主院里的事自然不会传出来。

春漫本想着去做活，却被府里告知让她以后可以不用再做活了，说什么她已经成了伴读，不适合再做那些事儿。以后陪着黛玉读书就是。

春漫又从府中溜出来，敲开林管家的门。此时只有春漫她大哥在，只能让她再次等上一等。

林临正在温习功课。他自小就是清白身长大的，虽说家中不算多么富裕，但却有让他读书的钱在。

他如今也不过十一二岁，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皮肤也白皙。他见春漫又回来了，嘴里面虽说嘟嘟囔囔着，让春漫在府里好好做活，但是一边却给春漫备好吃食。

春漫从不和林临客气，他就是有个读书人的坏毛病，喜欢说教人。其他的倒是什么坏处也没有。

林临看她坐在小桌前吃着小点心，忍不住发问到：“你今日怎的又回来了？被人欺负了吗？”

春漫一愣，朝着林临的方向回到。

“我才不会被他们欺负，他们哪里能欺负我。”

林临一笑，“我可是听爹说了，你这次是被你们那里的丫鬟一起给欺负了的。”他看着春漫因为吃点心而鼓起的腮帮子，看她皱眉，

“一些小事情而已，爹已经帮我解决了。话说，爹什么时候才回来？”春漫有些着急，毕竟这件事情事关她本身，她还不知道到底接下来怎么做呢。

就在春漫有些等不及的时候，林管家终于推开木门，从外面进来。春漫立刻像一颗炮仗一样跑过去，赖着林管家非要问个清楚。

林文无奈一笑，“好啦好啦。等会就和你详细说说。且容我换身衣裳吧。”

陈芳此时也从外面回来，看着春漫一副赖皮狗样，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