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街道两边铺子开始点上灯,护城河的河水缓缓流淌,倒映出两岸无数璀璨灯火,河面画船来往客人络绎不绝,耳边丝竹音乐绵延,一眼望去,全是世间繁华。
街面上除了摆摊子卖小吃卖首饰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大着堆画糖人、喷火、吞剑表演手艺讨要赏钱的。
光着臂膀的汉子躺在针尖板面上,一块巨石压上来,一个巨锤锤下去,石头碎了,人还是完好的,笑着跳起来冲着四周围观叫好的群众讨要赏钱。
陆夜揣着东西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一身衣服,一把佩刀,还有一张冷峻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身边人纷纷侧身让开,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正在办案的锦衣卫大人。
锦衣卫凶名在外,手段毒辣,平常人哪里敢跟他们沾上半点关系。
陆夜一路穿行,很快就到了宫门前,宫门快要落锁,宫人先没看清楚陆夜的脸,只道
“时辰到了,回去吧,有事明天再来通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年长些的一巴掌拍在脑后
“糊涂东西,也不争大眼睛好好看一看这是谁。”
陆夜连眼皮都未抬,衣襟摆动,露出系在腰际的御赐腰牌,冷冷道:“锦衣卫陆夜,有要事禀报”
原先还有些犯迷糊的那个连忙开了宫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个时候犯了困,差点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崇文帝和陆夜在内室秘谈,其余人一概打发了出去。
皇帝此时已过天命之年, 但身姿依旧挺拔矫健,两人对立而坐,一个是少年意气风发,一个是中年沉稳冷静。
皇帝将陆夜呈上来的海防图仔细看了一遍,原先紧缩的眉头总算送松开一点
他指了指其中两处
“这图被人动过手脚并非原图,几处关键地方都做了改动,看来江南官场,也不尽是酒肉之辈,还是有贤良有才之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这几处改动足以保留咱们的主动权,后续换防改动也不必全盘大费周章。”
陆夜心里也松了口气。
皇帝将图收好,抬头又看见陆夜衣袖上还有微微干涸的褐色血迹,眼神重新凝重
“子舆,你又受伤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要如此拼命,锦衣卫那么多好手,拿着常人几倍的银钱,一个个的都不做事吗!什么都需要你冲在前头,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
陆夜突然开口,将皇帝接下来的话拦住,
“圣上,这不是臣的血,臣没有受伤。”
他把臣这个字咬得极重,好像一种无声的抗议和暗示。
皇帝略微愣了愣,回复了冷静,又拿了张单子出来,交到陆夜手上,这才有些疲惫又神色复杂地叫人送了陆夜出宫。
袁意春在外面等得焦急,生怕只有这两个人在的时候陆夜给自己上眼药,放出些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陆夜前脚一走,后脚就殷切沏了茶去探听崇文帝的口风。
发现并没什么异常,才略略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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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回陆府的时候,林黛玉早跟着长安把府中上下转了个遍,凭借漂亮的脸蛋和天然娇憨的神态俘获了一众姐姐姨姨的心。
尤其小厨房的岫碧,看它的目光恨不得发光。
林黛玉知道这是个掌管食材的,以后嘴馋挑食就有好去处了。
这一天下来,林黛玉吃得好睡得好玩儿得好,眼见星星渐渐升起,也就慢吞吞挪回了陆夜院子,收了爪子,半寐半醒守在门口,等着她的新饲主打猎归来。
目前她对陆府上下都还算满意,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是上成,今天在园子里一逛更是发觉这里戒备森严,井然有序间比起林家宅院更胜一筹,越发坚定了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的决心,想在这里平平安安安安心心等待还魂换躯体的时机。
这一等,就是好长时间,等陆夜深夜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奶猫无聊地在门口玩尾巴,胖乎乎的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自己的尾巴尖尖,呆愣愣的,又莫名可爱,就是动作有些敷衍,一看就不怎么起劲,明显是在一边等人一边消遣。
陆夜面色一缓,慢慢走过去,两根手指点在小猫咪头上,轻轻挠了挠
“在等我吗?等得不耐烦了?还是家里太无聊了?”
这还是陆夜第一次主动抚摸猫猫的头,和上一次这小奶猫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手足无措不一样,他似乎正在逐渐掌握饲养小猫咪的真正快乐。
单说这手感,就是一等一的好。
林黛玉喵喵两声,陆夜一把将迈着小短腿要跟着自己进房间的小猫抱在怀里。
一股奶香混合着花香袭来。
是白日里几个丫头小心给林黛玉洗了澡,水里还贴心用了香香的花瓣做装饰,把这小奶猫清洗得干干净净白白软软浑身香喷喷的。
这下换林黛玉不敢动弹了,上一次是不管不顾自己一头扎进去的,这一次是陆指挥使自己捧到怀里的。
它抬头看了一眼陆夜,论长相,陆指挥使绝对是人类里的佼佼者,比起林黛玉在江南见过的所有世家公子都要出色。
小奶猫突然伸出爪子捂住了眼睛,再三提醒自己,现在自己只是一只小猫咪。
陆夜没察觉什么不对,将猫儿放回猫窝,便回了案边,展开皇帝今日递给他的那张长单子,仔细审视起上面的名字来。
海防图一案刚刚有些定论,江南官员要大动,单子上有可换可用的一众官员名单,从江南到京城到北部边防,一应人事都掌握在他手里,皇帝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陆夜处理,圣旨明日便可下,既是将他放在火上煎烤让他无暇顾及锦衣卫其它危险案子,也是彰显对他的无比信任和器重。
陆夜揉揉眼角,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他府上的门槛要被名单上相关的一干人等踏烂。
毕竟谁都想在人事动荡中分一杯羹,有京中闲职想要去江南谋个实权的,也有江南官场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里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