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山河社稷图 第28章 第 28 章

哪吒偷偷溜出了太乙真人的洞府。他一只手搭在眉梢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他自从出生以来就待在陈塘关中，七八年下来，已经将城中每一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陈塘关中有时也会有外人到来，只是那些人并不多待，很快就会离去。

他偶尔会和这些外人说说话，从这些人口中，他得知了许多外面的事情，相比于一直安稳的陈塘关，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外面充满了刺激的世界更有吸引力一些。

所以，那一日，有两个穿着普通的人与他在街上相遇，说是距离陈塘关不远处近来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哪吒左思右想，觉得既然离陈塘关不算远，出去看看也无妨，却不想就此翻了车。

死亡来临的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记住这两个人的长相，转世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报仇。然后他就被老师带到女娲娘娘的洞府，用莲花为载体复活了。

复活之后他被太乙真人拘在洞府里，不得外出。他知道这是老师为自己好，但是洞府的日子更为平淡无聊，最重要的是洞府中少有人烟，连童子都没几个，他找不到说话的人，日子就更难过了。

于是，他趁着老师闭关这几日偷偷跑了出来，他倒也没想去得太远，只想着在周边走一走，摘几个野果子，若是能够抓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回来当宠物就更好了。

谁知不过是走路的时候一晃神，回神的时候居然已经站在了海边，而且这周边的山石看起来还格外眼熟些——这不就是他被那两个不知名的人杀死的地方？

哪吒小心起来，他记得这附近就是截教的地盘，正准备取出太乙真人给他的法宝去金鳌岛上避一避，问问情况，却发现原本可以当做地标的金鳌岛消失了，而且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哪吒一瞬间想了许多，比如截教是不是一朝覆灭了，又或者是杀死自己的那两个人也对截教下手了？

自从死了一次后，哪吒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成熟起来，他手套握乾坤圈，腰系混天绫，脚下踏着风火轮，让自己悬空在海面上，两挺火尖枪被他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这时，海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漩涡，这些漩涡顺着洋流迅速汇聚在一起，迅速将哪吒向海水中吸去。哪吒拼命想要挣脱，漩涡的力量却越来越大，终于他眼前一黑，被漩涡卷了进去。

“这应该是阐教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吧。”金灵看着哪吒的法器说道，“这些法器我认得，而且这孩子这张脸是不是有些眼熟？”

多宝闻讯赶来，低头一看，一开始也没看出来，但是他想了想太乙真人的弟子，便瞬间了然，“这不就是之前在附近被西方那两位圣人截杀的哪吒吗？我记得太乙真人带着他的灵珠去女娲娘娘那里，请求娘娘帮忙复活，这回怎么又跑过来了？”

哪吒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问题，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海底，而看周边的环境，赫然就是金鳌岛碧游宫。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倒下了，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哪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老师的洞府出来，原本想在周边走一走，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里了。”哪吒没有隐瞒，他的确疑惑得紧，“而且，海面上那些漩涡是怎么回事？”

金灵给他倒了杯水，“那是设置在碧游宫外的阵法，为了防止有人侵入，龙族也出了很大一部分力气，毕竟，他们才是这四海的主人。”

多宝看哪吒只是骤然入水没有防备，这才昏厥，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于是叮嘱了一句：“你老师那里我会去信说明此事，你就安心在碧游宫住下，等到外面安全了再回去，至少碧游宫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哪吒谢过他，喝了些水后就在金灵的带领下出门了，金灵带着他在金鳌岛上走了一圈，给他介绍了各个地方不同的作用，之后又带着他去了收拾好的屋子，叮嘱了几句后，这才离开。

他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叹了口气，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惹了祸了，等到回到老师那里，一顿暴打估计是逃不掉。

他靠在床上，想着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洪荒上人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遇到了大事，天道和道祖不会出手吗？老师说他年纪小，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所以瞒着他不告诉他。碧游宫这里虽然都是师兄师姐，但是平日里素无往来，贸然问起这样的事情怕是也会惹人不快。

“我真是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思想啊！”他这样叹息着，没有注意到窗棂外有一条小龙好奇地打量着他。

小龙观察了哪吒好几天，终于确定哪吒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于是他勇敢地迈出了寻找小伙伴的第一步——勇敢了地用尾巴敲了敲窗子，被响声吸引的哪吒走过来，打开窗，就看到一条小白龙抬着头看他。

“你是谁？”

“我是一条龙。”小龙如此说，他在空中优雅地盘旋着，“我是龙族，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哪吒挑了挑眉，他第一眼见到小龙便心生欢喜，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于龙凤这种活在传说中的生物好奇得紧，更别提眼前这条小白龙约有小臂粗细，大约三尺长，鳞片光滑洁白，在海水中泛着幽蓝色的光芒，看起来格外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条小龙明显也是修士，不能带回家当做宠物养起来了。

“我叫哪吒，我家住在陈塘关，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哪吒示意小龙进屋子里来，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拿起了一只梨子放在小龙面前，“我这里只有这个了，请你吃。”

小龙很感激他，于是也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终于扒拉出来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鳞片，递给了哪吒，“这个送给你。”

哪吒结果鳞片，发现鳞片能够随着温度的变化而改变，若是冷，鳞片就发热，若是热，鳞片就是寒凉的，可谓是居家外出的必备良器。他看着小龙盘踞在桌子一角，慢慢咬着梨子，开口问道：“从今以后，金鳌岛就一直在水下了吗？”

小龙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听母亲说，金鳌岛之所以沉入水下，是为了躲避西方的两位圣人，我想，若是西方的两位圣人离开了，以后金鳌岛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吧！”

“西方的两位圣人，他们是什么人？”

“就是圣人啊，从西方来，说是要从东方渡化一些修士去西方，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去。他们看无法用言语说动人，就会动手，听说前不久，就在金鳌岛附近，有个三代弟子被杀死了，好在有人来的及时，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得救。”小龙真情实意地担忧着，完全没看到哪吒逐渐狰狞起来的面容。

好啊，可算是让他知道杀了他的人是谁了。西方的两位圣人，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对付他这样一个个头还不到腰间的孩子，居然两位圣人一起出手！这可真是...可真是......！

哪吒气急，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他踹了一脚椅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人拼命。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和两位圣人叫板，更因为他现在在碧游宫里，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上头而坑害了截教这些人。

他喘了几口气，总算是压制住了怒火，那边的小白龙也终于啃完了梨子。小龙飞到他手边，用头上小小的龙角蹭了蹭他，“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这样吧，我带你去我们龙族的地方看一看怎么样？”

——

被哪吒想到的天道和道祖此时正在辩论。

他们自从上次谈话后，关系一度紧张，天道认为鸿钧不能够平等地看待万物过于幼稚，鸿钧却也认为天道有时过于冷血，他们都无法改变对方的思想，一时间也只能从其他方向入手希望能够让对方理解自己。

“鸿钧，你难道看不明白吗？你也是从混沌时就存在的生命。”天道将黑棋放在棋盘上，“盘古开天辟地，从此万物生长，无数个种族诞生，却也在千万年间消失，在它们之后又有无数种族出现，又在千万年间消失。对于天地而言，这就是一个循环，万物有生有死。若是我为了其中每一个生命的死去而伤心难过，那么我还真的伤心不过来。”

“天道有情，危害就是整个洪荒，天道必须是无情的，只有无情，才会将世间万物视若平等，他的裁决才会不偏不倚，天道若是有了人的情绪，那么就会有了偏袒，该罚的人，他便不会出力，若是这般，洪荒将会大乱。”

“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一点，鸿钧，有些时候你不觉得你对待一些人和事过于在意了吗？”

鸿钧将白棋推到棋盘上，“那又如何？就说天道，难道没有过于偏爱某一个人？那些天赋异禀，一生顺风顺水的，难道没有你在其中的帮助吗？”

“那不一样。”天道如是说，“每一百年，我会赐予洪荒上百人或是千人祝福，但是这并不是针对某个特定的人，而是随机的，完全没有目标的，你明白吗？这份祝福落到谁身上，谁就成为了所谓的大气运者，就像你当年发下鸿蒙紫气一样，谁坐到蒲团上，谁就是圣人。”

“那么，秋安昙特殊在哪里？”

鸿钧看着天道，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棋子，“秋安昙是不同的，你对她格外在意，这可和你说的将天下万物都一视同仁完全不同啊！”

天道并未被他这话堵住，他浅浅一笑：“你说的没错，秋安昙的确不同，但是我只是看着她，并不为她提供任何帮助，而你却是想要亲自下场帮忙，这和我可是两回事。”

他们僵持着，过来送茶水的昊天和瑶池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小心地退下后这才松了口气，并且表示如果不是必要，短时间内他们两个绝对不要再涉足此处。

“鸿钧，你要做到无情，天意注定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你做的越多，可能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所以为了纠正这些可怕的后果，才会出现大劫难。”

天道平淡地说出了真相，“第一次天地大劫，龙族退守四海，凤族不得不驻守火山，始麒麟一族直接灭族，同时西方灵脉崩毁。第二次天地大劫，鼎盛一时的妖族如今四散飘零，帝俊与东皇太一身殒，巫族除了后土以创造轮回的大功德存活，其余也是全灭，而后三清分家。你觉得，这第三次天地大劫，在你们的操作下，会有怎样的发展呢？”

“......”鸿钧的脸色僵住了，他不是没有思考过这其中的问题，只是如今天道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着实是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地笼罩在事实上虚伪的面纱，将背地里的残酷漏了出来。

“可是一旦封神完成，如今洪荒上的所有仙神就都会离开大地，将大地彻底留给人族了，这难道还不能够抵消那个所谓的后果吗？”

天道叹了口气，他清楚鸿钧已经思考过，并且鸿钧如今的行为都是在思考后认真作下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为感叹，“若是能够抵消的话，你觉得你我还会有今天的争论吗？”

——

天道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天地大劫的时候，龙凤，始麒麟三族近乎是毫无缘由地开战的，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一早起床，曾今互通有无的三族就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那时不是没人想过干预一下，魔祖罗睺就是出力最大的那个。天地混沌初开，罗睺和鸿钧算是最强的两人，那时鸿钧已经被天道盯上，准备合道，很多事情不好出手去做，而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罗睺毅然决然地动了手。

后果就是三族之间的战乱不仅没有平息，还更加热闹了。而且他的干预还将自己也扯了进去，他与鸿钧在西方的大战使得西方灵脉崩毁，他不得不待在西方等待着灵脉修复后才能重获自由。

只可惜第一次天地大劫过去千万年后，魔祖罗睺的名字和威力已经逐渐没落，没人清楚他的下落，也没人再去好奇曾经的故事。

第二次天地大劫和第一次天地大劫情形一样，只是妖族和巫族早有矛盾，两族之间也已经打了许多次战争，所以这一次战争打起来的时候没人想到会是一场灭族之战。

共工撞倒了不周山，使得天塌地陷，女娲熔炼五色石补天，斩下鳌的四肢撑起天穹，终于使得一切稳定下来，她原本以为能够借此使得妖族和巫族冷静下来，结果妖族修为高者几乎全灭，修为低者失去庇佑，从此在洪荒上流浪。巫族除了后土其余也是全灭。

一时间，洪荒上废墟遍地，妖族和巫族的尸体将大江堵塞，惨不忍睹。

天道见识过许多人想要改变，然而改变后的结果却和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不能看着鸿钧继续错下去，不仅仅是因为鸿钧作为天地间的最强者，他一旦出手因果牵绊会更可怕，更是因为他不是天命注定的那个人。

天道悠悠叹着气，将紫霄宫宫门闭合，昭告洪荒，道祖即日起开始闭关，四海八荒诸人不得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