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时,眼前的雪白天花板让罗西南迪有些许的愣怔,手摸上自己的胸膛,那里缠着一层绷带。
他现在是在……
脑中浮现出一头金黄的头发。
对了,他似乎是被人救了。
现在身上只有感觉到些许的疼痛,罗西南迪坐起身,打量着四周环境。
房间内是很简约的黑白色调,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没有其他摆设,环境整洁一尘不染。
开门声在此时响起,一个金发少女拿着一叠文件走进门里,见到他清醒没有意外,只是颌首与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修曼。”
见到这头长发,男人也大概知道了她就是救了他的人,自己报上姓名“唐吉诃德·罗西南迪。”
没等他开口问,修曼倒抢先问了“你认识罗吗?”
“特拉法尔加·罗。”
她想先厘清这个问题。
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居然认识罗,罗西南迪点头,接着他见到眼前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带着复杂的神情。
“请问妳是罗的……”
眼前少女站直身,手搭在胸前“重新自我介绍。”
“编号MC02850,前海军本部大佐,监护人是战国先生,某种程度上算是你的妹妹。”她抬眸,礼貌的微笑收敛了些“……也是白色城镇幸存者,在那里生活的一年多是特拉法尔加夫妇收留的我。”
罗西南迪被她丢出的讯息砸懵了,等大脑处理完之后随即在心中浮现一句话。
不可能。
眼前少女不过十八岁的模样,白色城镇灭亡时她不过四岁,而且他也从未听战国先生说起他收养了一个女孩。
见到他的神情,修曼也大概明白他的心中所想,把手上的文件和今日报纸递给他,同时传去的还有一句——
“你相信穿越吗?”
当终于消化完新得来的讯息,罗西南迪也不得不相信眼前少女口中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
毕竟他自己也是,一睁开眼就在十三年后的时空。
“我的事情说完了。”一直安静在旁等他处理讯息的修曼开口“现在请你跟我说说关于这些年罗的事。”
罗西南迪点头,开始说了自己是怎么跟罗遇见的、然后听见他是d之一族、带他求医、给他抢手术果实。
而在这过程中,两人意外发现了与彼此的共同语言。
“那些天杀的不配为医。”
“都是一群狗屎。”
“他们发的誓言被狗吃了吗。”
“不是医生,就是狗。”
在对那些医师和护理师进行友好的评论过后,修曼走出了房间,留下罗西南迪一人继续研究那份资料。
出了房间的少女走到了客厅,拿起了电话虫的话筒,拨了几个数字。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修曼想着战国先生还会不会接,毕竟自己退出了海军还被列为通缉犯,虽然根本没做什么,但终归已经立场对立了。
然而下一刻,电话虫眼睛睁开,接通了。
「小——雪——饼——」
修曼酝酿的情绪被这声喊没了,身体下意识反应就是要挂掉,只是眼睛有些酸涩的反应阻止了她。
电话虫那边传来咔咔的声响,应该是在吃米果。
「这次没挂啊?」
修曼敛眸,开口“战国先生……”
“我有件事想问您。”
她想起苏西莫尔那句珀铅症是重金属中毒而不是传染症。
“十几年前那个导致弗雷凡斯灭亡的珀铅症会传染吗?”
她听见了电话那头塑料包装袋落地的声音。
「怎么突然问这个?」
修曼没回答,电话虫将她的哀态传递在战国眼前。
良久后,她得到了回覆。
「……不会,它不会传染。」
她想起了那对温和的医师夫妇最后葬身火海,想起了那一船的小孩子与修女命丧枪口。
世界政府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她靠着墙壁,慢慢地跌坐在地,捂着眼睛。
她缓缓出声“战国先生,我已经不后悔我退出海军了。”
“如果我继续待着,可能只是徒增迷惘。”
“您不是问我为何问这个吗?”
她继续道“因为我看见了,白色城镇的灭亡。”
她断断续续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全盘托出,包括那个现在还在研究资料的罗西南迪。
「罗西南迪当初就是妳扛走的?」
不愧是前元帅,接受这种离奇事情的能力就是不一样,并且还能迅速抓住重点。
“是。”
听见她的答覆,战国心情复杂,本以为死去多年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但总还是庆幸的。
还没多说什么,修曼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说了句「我现在有些事,其他事之后再说,战国先生我先挂电话了。」
电话虫眼睛阖上,她还是那个做事难管教的小丫头。
战国重新捡起掉落的米果袋,扔了几颗进嘴里。
他不会去质疑她的话,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他最清楚。
脾气看起来差得不行,但总是善良的。
少女赶去那件终于打开门的小型实验室,穿着实验袍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头走出,她只是奔向那个躺在床上安眠的女孩。
“过一阵子就会醒来的,清醒后还是要定期服用这些药物。”
他指向桌上那包药物。
“这里看你们要住到什么时候,别暴露了就行。”贝加庞克脱下手套“我也得回去了,再久政府那边会起疑。”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想见到自己。
“有事再用私人电话虫联络。”
临走前,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谢谢。」
这是第一次她不带任何排斥与他说话。
科学家挥手,离开了这间外表普通的小房子。
坐在女孩病床边,伸手抚上她稚气的脸庞,想起了她的父母与故乡,修曼弯下腰,埋在柔软被褥中的神情透露心中的动摇。
「为什么啊!!!」
脑中又回响起男孩不甘的哭吼。
她抿唇,眼中情绪晦涩之中透露迷茫。
她背负过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自那天清醒过后,罗西南迪与修曼一直没有太多的互动,就算他主动搭话,少女也会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却也有着与他的生疏。
有好几次就算是在晚上,罗西南迪都会看见少女顾在女孩床边,神情有些哀伤,可当发现他的存在时又恢复一般的状态。
死死藏着情绪,不让他人发现。
又是一天的清晨,罗西南迪带着睡眼惺忪的神情,打着呵欠走到厨房,刚好看见修曼正踮着脚尖,努力伸手想去构头上柜子里新的麦片盒。
少女动了动右手,好不容易指尖碰上了那盒麦片,但宽大的袖子也因为这个动作从手肘处落到了肩膀,露出了上臂的字样。
罗西南迪看得清楚,上头纹着「PW-150」的字样。
这明显就不是什么纹身,反而像是什么东西的编码。
这时那个少女一反礼貌的态度,收手拉下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麦片盒也不拿了径自离开。
明明眼神狠戾,他却觉得从那之中,他还看到了其他东西。
想起她也是被战国收养的孩子,他想着或许战国先生知道那些字样的含义。迈开步伐到了客厅,依着记忆中的那几个数字拨打电话虫。
电话接通时,通话的另一头仍有些不敢相信「小米果?」
“嗯,大仙贝,是我。”
对于罗西南迪而言,他与战国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没有通话,然而对战国来说,他是时隔十二年,在与本以为死去多年的孩子说话。
他先是对自己那年的行动道歉,而后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修曼她右手臂上,那个PW-150是代表什么?”
对面的战国却沉默了,并不是因为这有多机密,事实上只要是本部中将级别的,稍微打听都能听到一些风声,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事实过于沉重。
战国最后还是缓缓把她的过去连同她出来后的事一同道出「修曼她是实验计画的实验体,手上的那个就是她的编码……」
随着那些过往被道来,罗西南迪从最初的震惊到了最后的沉默。
那个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八岁。
这个年纪的少女也许还在叛逆期、跟父母顶嘴,或是偷偷谈一场酸酸甜甜的初恋。
可她不同,自出生就在地狱里,只是听闻就足以想像那时光是为了活下去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然而出来后,周围的人仍旧对她投以异样眼光或是鄙视眼神。
战国先生说她与海军格格不入,但恐怕不是她想当异类,而是几乎没人把她当同类。
之后又莫名其妙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遭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善待她,却又要见到那一切的破灭,而见识国破城亡后,她还得背负着一个脆弱的生命艰难求生。
她明明也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
他脑中浮现不久前那个凶狠的眼神。
该怎么去形容那个神情。
就像一只受到伤害的猫,被触碰到从未愈合的伤口,明明只是警惕却要用过分的凶悍掩饰,借此才能保护自己。
明明电话虫已经挂断了,罗西南迪却还是拿着话筒,片刻后才将它挂回,起身走向那个小女孩在的房间。
他安静地走到孩子的病床旁,坐在那个少女正对面。
“……知道了吧。”
他点头。
眼前的那双蓝眸疲惫却依旧锐利,还没等她以恶劣的口吻吐露刻薄的话语,对面的男人伸出手,修曼提高了防备。
那只手落下,却轻轻抚在她头顶,轻轻拍抚着。
“活到现在,辛苦妳了。”
温和的宽慰话语传来,然后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摸着她的头。
修曼低着头缓缓攥紧了膝上布料。
室内清亮,从落地窗撒入的阳光照亮房间,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久后,细微的哽咽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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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