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将成就勇气』
以船灵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许就是至今为止最大的错误。
乌索普被来路不明的男人拽着领子一把摔进海水里时,我突兀地这样想道。
相隔冰凉透顶的海水,龙骨的伤痕清晰倒映进他眼里,海洋不允许人类流泪,柔和荡漾的水波模糊了他的神情。
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明白——我再也无法出航的事实。
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住在我船上的天才狙击手,最喜欢讲故事的乌索普船长,为我画了海贼旗的勇敢的海上战士,我身上的哪一道伤痕他不知道?哪一处破损不是他咬着钉子敲着小锤慢悠悠地修好?
他是最早登上我的那一群家伙中的一个,也是和我相处最久、对我最了解的那一个。
他喜欢哼着莫名其妙的小歌漫无逻辑地跟我说话,路飞梦游时偷吃的肉、娜美的小橘子又成熟了多少、索隆的酒嗝还有山治身上消不去的烟草味儿;或者分享一些平日里没机会说出口的想法,对巨人之岛的憧憬、改良弹弓和天候棒的试验、还有——
“我啊,最近经常在思考到底什么才算得上同伴呢?”说这话的时候,狙击手正在修补我破损的船翼,露出很高兴又有些寂寞的神色,因为咬着一根铁钉发音含混不清。
“有谁掉了链子也不会没头没脑地帮忙、而是狠狠踢一脚给一拳大声喊着、喂你这家伙给我振作一点,然后不管掉多少眼泪流多少血咬碎了牙都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再毫不客气地回吼一句、你才是不要拖我后腿啊……听上去好像有些奇怪,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我们这伙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地走过来的。”
他吃吃地笑出声,把嘴里的钉子敲进最后一块木板,一点点用力地咬住嘴唇。
“我果然,还得再变得更厉害一点啊。”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他的表情,和那些藏在话语里沉默的复杂的感情。
——如果是他的话,属于船的声音也一定可以传达得到吧。
我因为这样的理由选择在空岛的深夜出现于他的面前,长鼻子的大男孩睡眼惺忪,乍一听见我的声音见鬼了一般吓得瑟瑟发抖,然后慢慢地瞪圆眼睛,不需要任何言语作为解释,明明是梦一样的经历,那一刻我却能够确定他就这样相信了“我”的存在。
真是……不可思议的理想主义者。
很早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搭乘着我出海的这帮家伙们是一群多么没有计划性的梦想家,就算航行的分工不同、战斗时候也有无可奈何的强弱之分,骨子里都烧着一把离奇古怪的火,在某些最应该哭泣的时刻蛮横不讲理地一股脑烧到头顶点燃心脏,代替其他所有身体机能支撑住他们永远挺直脊梁。
他们是如此相似的【同伴】。
所以我才讨厌看到【他们】吵架。
最重要的事情,从来不是我或你从一而终的陪伴,而是相隔大海也能互相支撑会心一笑的快乐,这不是——你们教会我的道理吗?
“你们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狙击手坐在地上,缠满伤痕累累身体的绷带滴落残余的海水,他大概也不会顾虑到潮湿的绷带对伤口很不好,很用力地搓了把长鼻子,憋出一副非常无所谓的口吻。
“虽然不知道是他直接对我说的、还是我的错觉,就算听起来很荒谬,我真的觉得那就是梅丽号的化身,船一定在那时就已经到极限了,为了提醒我们才以那种姿态出现,信不信随你们,我……”
“——信不信什么的,”蓝头发的船工这样告诉他,“小哥,你那是见到船精灵了啊。”
“船、精灵?”
很久以前,船员们之间开始流传着船所化身精灵的传说,只有真正被从心底珍视的船上才会寄宿的妖精,穿着雨衣,拿着木槌,在暴风雨中救船员于危难。
每一个船精灵,都必然在诞生的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出生的由来,以及存在的意义。
“这艘船,无论如何都想把你们送到下个海岸吧,它遇到了不惜以人的姿态出现,也要带着你们航行的船员。”
船工最后下结论似的说道。
“这艘船,一定很幸福吧。”
如果不是因为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乌索普脸上滚落,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笑出声来。
啊,真是的。
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呢?
我家船上的男人们,一个两个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羁绊最终连接着大海,通过每一阵风浪传达到我的灵魂,变成巨大的、光是想想都满满地快要溢出来的【爱】。
所以、所以,不管神明还是魔鬼,请听一听船的灵魂许下的祈愿,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让我为了他们再次出海吧。
籍籍无名的春岛邂逅的十七岁男孩,勾肩搭背你唱我和的船长和狙击手,说故事的人扯谎吹到白日见鬼,听故事的人捧场信得无怨无悔,说好要比赛钓鱼结果肩膀靠着肩膀头倚着头睡得天昏地暗,说好要调试大.炮结果却变成胡乱指挥轰炸礁石的骑马游戏,说好要用最不擅长的灌酒一决胜负结果却不约而同跳着筷子舞一拍即合地耍宝……
所有的所有,那些成就了我的幸福的小小碎片,如果能够再看见一次的话——
历生度死,不计代价。
——TO BE CONTINUED
“成为勇敢的战士,仅仅当得开心可不行”
——乌索普角色歌《一击必中》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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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