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几天后
金妮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她的舌头像砂纸一样干燥,当她睁开眼睛时,光线几乎使她失明。她的脑袋立刻开始隐隐作痛。她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不是时候!”她听到声音从她的脚边传来。“无意冒犯,阿不思,但你的时机真是太糟糕了。”这次,她听出来了——是斯内普教授。从内容上来看,他在和邓布利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校长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想。“哈利和我必须拿回挂坠盒,西弗勒斯。我们今晚出发。不能再等了。”
听着他们的话,金妮头部的抽痛更强烈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一直闭着眼睛,但她能在脑海里构想出这个场景。两位教授正在她的床脚边交谈。他们不知道她已经醒了,正在偷听。
“德拉科·马尔福已经肆意妄为好几个月了。你离开城堡的时候不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吗?”
邓布利多轻声笑了。“就算我不在,我认为他也很难实现他的目标。”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不思。”斯内普沮丧地说。邓布利多最后那句话似乎惹恼了他。“你很清楚——”
“等一下,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他停下来,然后说道:“我想韦斯莱小姐醒了。”
金妮觉得自己脸红了,她再次迎着光线,费劲地睁开眼睛。抽痛转移到了她的眼睛后面,她皱起了眉头。“我——”她说,想因为偷听而道歉。
“你感觉怎么样,韦斯莱小姐?”校长笑着说。
“还好。我的头很疼。”她嘶哑地说,又皱起了眉头。“我……”
“大约一个星期,”斯内普教授简短地说。“一些止痛药剂,我想还有一些水。”他补充道。他在敏锐地观察着她。显然,他想问她听到了什么,哪怕邓布利多似乎并不关心。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护士出来了,一手拿着一个瓶子、搅拌棒和量匙,一手拿着一杯水。
她把所有东西放在金妮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拔出瓶塞,开始搅拌。“亲爱的,你感觉怎么样?”她问。“你的样子不像上次醒来时那么糟糕了。”金妮皱起了眉头;她不记得之前醒过。“我不得不立刻给你服用睡眠药剂。”
她停下搅拌,对斯内普教授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起扶着金妮坐起来,把枕头靠在她身后的床头上。金妮靠在枕头上,低下头看去,发现有人脱掉她的长袍,给她换上了她的格子睡裤和宽松的白汗衫。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领口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的浅粉色伤疤。
“把这个喝了。”庞弗雷夫人说,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出来。金妮喝下她递过来的那勺黑色液体,又喝了一大口水。她几口喝完那杯水,然后靠了回去。她的头痛似乎立刻减轻了,她重重地呼了口气。
“很好。”庞弗雷夫人满意地说。“我最好去写信告诉你的父母你已经醒了。他们会感到安心的。”
“韦斯莱!”她扭过头。布雷斯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盘食物。“该死,”他说,大步朝她走去,“你可真是不着急,不是吗?我都快忘了你眼睛的颜色了。”
她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注意语言,扎比尼先生。”邓布利多不怎么严肃地说,“让他们好好待一会儿吧,西弗勒斯?”他和斯内普教授离开了房间。
布雷斯做了个手势,她在狭窄的床上为他挪出了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尽量不让床垫动得太厉害。他将脚踝搭在一起,抱起胳膊,转身看向她。“还是棕色的。”他说。
她又笑了。“似乎是的。你介意给我来点水吗?”她将空杯子递过去,扬起了眉毛。
“你确定吗?”他把手里的盘子递给她。“拿着。”他说,然后从后兜里掏出魔杖。
“不确定,”她回答说。“我上次见你这样做的时候,出来的都是泥水。但我已经昏迷一周了,布雷斯·扎比尼什么时候学习咒语要花上一个星期了?”
他哼了一声。“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忙,”他说。“要——”
“什么?从大礼堂里偷食物?”她揶揄道,低头看了一眼满盘食物。她想了想,然后拿起叉子叉起了一块土豆。它一碰到她的嘴唇,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噜作响。梅林,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不好意思,我要告诉你,我每天都在你床边守上好几个小时。”他气愤地说。他停了下来,专注地皱起眉头。“清水如泉。”他低声说,一股清水从他的魔杖尖端流进了金妮的玻璃杯。他露出了坏笑。
金妮笑着喝了一口。“真厉害,扎比尼。”她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
“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话。”他打趣道,她翻了个白眼。
“梅林才知道这有多难熬,”他继续说道,将魔杖放回口袋里。“你昏迷的时候无聊透顶。”
她笑了起来。“我下次会更努力的,好吗?”
“非常感谢,”他回答。他张开嘴,她叉起一块鸡肉送进了他的嘴里。“我很奇怪马尔福到现在还没有自杀。他几乎没离开过。他现在不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我让他去洗澡了。”
金妮的头脑清醒了。“他没受伤吧?”她问。“我认为他没有,但是在我昏过去之前,我觉得我听到了——”
“他没有受伤,”他回答。“不过在过去一周里,他的脾气一直很坏,”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在他身边绝对是一场噩梦。光是这一点都快让我自杀了。”
“幸好我醒了。”
“没错。”
“纯粹自私的动机?”
“不然呢?”
她又笑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这样坐了一会儿,接着,舒适的安静被叉子与盘子碰撞的声音打破了。
门口传来一声响动,金妮扭头看去。德拉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刚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看出了灰眼睛里深深的宽慰。
“你来了,”布雷斯打破沉默说。德拉科移开了目光。“我正在对韦斯莱说,你这几天多么让人难以忍受。”
“谢谢。”德拉科走进校医院,干巴巴地回答。他绕过病床,在面向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重重地呼了口气,把脑袋靠在了金妮的腿上。“该死,金。”他喃喃道,透过薄薄的棉布床单,她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落在她的腿上。她本能地伸手去抚摸他潮湿的头发。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她的眼睛。“对不起。”他说,声音里的痛苦让她胸口发紧。她听出来了,他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与她昏倒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没关系,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她回答道。
他轻声笑了,在她的另一边,布雷斯开怀地笑了起来。
“但是如果你再那样拽我领子,我保证你再也不能直着走路。我说到做到。”
布雷斯哼了一声。“波特真的需要练习对准魔杖,”他若有所思地说。“他这种水平永远也打败不了黑魔王。”
金妮知道,这是一句无心之言,但却切中要害,直指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德拉科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身边,德拉科和布雷斯也不说话了,她抬起头,发现他们在交换眼神,她很了解他们,知道这是有意义的。她刚要发问,但布雷斯先说话了。
“好了,”他下了床,“我要走了。病房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希望如此,”德拉科回答。“这里毕竟是校医院。”
布雷斯做了个鬼脸。“我很高兴你好些了,韦斯莱。”他说。
“不是纯粹自私的动机吗?”她取笑道。
“我又没说我为你感到高兴,”他流畅地答道。“这意味着我不用再缠着马尔福去洗脸,也不用在走廊里躲着威尔基·特怀克罗斯了。你知道吗,他一直跟踪我,”他对德拉科说,“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补上落下的课。”
德拉科抱怨道:“天啊,我又不需要他的帮助。”
“幻影显形可不是开玩笑,年轻人。”布雷斯尖声说道,金妮猜测他在模仿特怀克罗斯。“三D原则,记得吗?不管怎样,”他恢复了正常语调,继续说道,“你最好听他的话。我们三个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想从你的庄园幻影显形到我家,却被卡在中间。”
说完,他挥手告别,离开了房间。
一阵沉默之后,金妮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德拉科,”她说,下定决心要让他彻底说出真相,“我认为你欠我一个解释——”她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她,而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好像他刚刚想到了什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德拉科,怎么了?”
他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皱起了眉头,脑袋传来一阵钝痛。她强打起精神,想让头脑保持清醒,可是德拉科已经走开了。“德拉科。”她叫道。
他停了下来,转身过来,但他的目光仍然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几乎能看到他脑海里的齿轮在转动。“我必须试一试,”他心不在焉地说。“我马上回来。”
“德拉科,等等!”她说。“你——”但他已经走了。
* * *
有求必应室里很昏暗,德拉科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央,觉得四周墙壁都在向他逼近。他知道这只是光影的把戏,但他还是不舒服地动了动。
他旁边的矮桌上放着几本厚厚的书:《幻影显形新手入门》《幻影显形魔法部官方指南》《魔法交通:从飞路到门钥匙》。最上面那本书打开了,看不到书名。页面上方用花体字写着章节名称: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分离的幻影显形。
他紧紧抓住手中的苹果,打开消失柜的柜门。他把苹果放进去,关上柜门,在心里数着时间。一……二……三……四……五……
他打开门,已经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了。苹果消失了。
他从那些书旁边拿过一张纸。如果苹果是完整的,那就准备好了,他写道。他把纸条放在刚刚苹果所在的地方,然后关上了门。片刻之后,它也消失了。
他倒在身后的椅子里,他的成功让他有些麻木。他做到了。一周前那个宿命的夜晚,他所感到的所有疑虑……布雷斯让他在被杀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金妮……所有这些担心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可以告诉她了,因为他知道他们可以做两面派。他的计划可能会成功。这能让他们安然度过战争——让她安然度过战争。
他只剩下一件事要做,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他强迫自己去想那些话。他必须面对。他必须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他现在只需要等待。
他没等太久。他听到一声细微但明显的钝响,好像有什么体积不大的实物被放在了木头上。他早该知道,博金会日夜等在另一只消失柜旁。德拉科怀疑是不是有人逼他这样做的。
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减缓心跳,然后打开了柜门。
里面是一个苹果——他放进去的那个苹果。完整无缺。旁边还有一张羊皮纸。他伸出了手。
是贝拉特里克斯潦草的笔迹,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