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厉声说,“怎么了?”
“今天的新闻有点奇怪,”德思礼先生咕哝说,“成群的猫头鹰……流星雨……今天城里又有那么多怪模怪样的人……”
“那又怎么样”德思礼太太急赤白脸地说。
“哦,我是想……说不定……这跟……你知道……她那一群人有关系……”
德思礼太太嘬起嘴唇呷了一口茶。德思礼先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大胆地把听到“哈利”名字的事告诉她。他决定还是不要太冒失。于是他尽量漫不经心地改口说:“他们的儿子——他现在该有达力这么大了吧?”】
“真看不出来,你姨夫说话总这么委婉吗?”唐克斯问。
“呃,不?”哈利说。
【“我想是吧。”德思礼太太干巴巴地说。
“他叫什么来着?是叫霍华德吧?”
“叫哈利,要我说,这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普通名字。”】
“我妈也会这么说的。”西里斯说,詹姆转头朝他抗议。
“哈利好极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至少佩妮还记得我儿子的名字。”莉莉说。
【“哦,是的。”德思礼先生说着,感到心里突然往下一沉。“不错,我也这么想。”他们上楼睡觉前,他就再也没有提到这个话题了。德思礼太太进浴室以后,德思礼先生轻手轻脚来到卧室窗前,看看前面的花园。那只猫还在原地,不转睛地盯着女贞路路口,好像在等待什么。
他是在想入非非吗?这一切会与波特一家有关吗?如果真有关系——如果最后真跟他们夫妇有关——那么,他认为他是承受不住的。】
“天哪,他到底以为哈利的爸妈会对他们干什么呀?”弗雷德说,“把他们变成蝙蝠吗?”
“佩妮和弗农刚结婚的时候,我和詹姆与他俩见过一面,闹得不太愉快。”莉莉解释道,带着怀念和忧伤笑笑,“我本该想到的,佩妮没敢告诉他太多关于巫师的事,詹姆对麻瓜也不太了解,结果他俩吵起来了。”
“我敢肯定不管在哪个世界,嘲讽别人是无业游民都不合礼节。”詹姆不服气地说。
斯内普哼了一声,以示对詹姆谈及礼节的荒谬。自从被迫坐了跟詹姆面对面的位置,他一直坚定地看着桌子中央那本书升起来的地方,现在也无视了詹姆挑衅的一眼。
“米勒娃又在等什么呢?”唐克斯手指摸着下巴,在她身边,莱姆斯喜爱地看着妻子,“知道后文前,我们可以先猜猜看嘛。”
“废话,当然是等邓不利多了,在波特被送来前确认环境安全。”穆迪毫不客气地说。
说实话,哈利可没考虑过自己被送到德思礼家之前经历了哪些波折,不过确实,邓不利多想必不会在废墟里挖出一个婴儿,然后就随随便便把他丢在他姨妈家门口。
【德思礼夫妇睡下了。德思礼太太很快就睡着了,德思礼先生却思绪万千,怎么也睡不着觉。不过在他入睡前,最后一个想法使他感到安慰:即使波特一家真的被卷了进去,也没有理由牵连他和他太太。波特夫妇很清楚德思礼夫妇对他们和他们那群人的看法(“的确很清楚。”詹姆小声说)。他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不会影响他们的……他可是大错特错了。
德思礼先生迷迷糊糊,本来可能胡乱睡上一觉,可花园墙头上那只猫却没有丝毫睡意。它卧在墙头上,宛如一座雕像,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女贞路远处的街角。邻街的一辆汽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两只猫头鹰扑扇着从头顶上飞过,它也一动不动。实际上,快到午夜时,它才开始动了动。
猫一直眺望着的那个街角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来得那样突然,悄无声息,简直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猫尾巴抖动了一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女贞路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个子瘦高,银发和银须长到都能够塞到腰带里了,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他穿一件长袍,披一件掩到地的紫色斗篷,登一双带搭扣的高跟靴子,半月形的眼镜后边湛蓝湛蓝的明亮眼睛闪闪放光。他的鼻子很长,但是扭歪了,看来至少断过两次。他的名字叫阿不思邓不利多。】
“麦格教授一定挺辛苦的。”塞德里克冒出一句。
“疯眼汉猜对啦。”唐克斯说,穆迪嗤之以鼻,“不过对耶,她在那从清晨待到半夜几乎没动过吧。”
“在监视任务中这是家常便饭。”穆迪说。
“但她又不是傲罗。”唐克斯反驳,“而且她那么大年纪了。”
“你没对我说过你的工作这么辛苦。”莱姆斯说,唐克斯朝他一笑。
“家常便饭嘛。”
“啧啧啧。”西里斯大声咂嘴,朝莱姆斯挤眉弄眼,莱姆斯脸红了。
【阿不思邓不利多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从他的名字到他的靴子,在他来到的这条街上都不受欢迎。他忙着在斗篷口袋里翻寻,好像找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发现有人监视他,因为他突然抬头看见一直在街那头注视着他的那只猫,出于某种原因,他觉得这只猫的样子很好笑。他咯咯笑着,嘟哝说:“我早就该想到了。”
他在里边衣袋里找出了他要找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只银制打火机。他把它轻轻弹开,高举起来,咔哒一声,离得最近的一盏路灯噗的一声熄灭了。】
哈利停顿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是不是邓不利多后来留给罗恩的那个。在引起追问前,他又赶紧往下读。
【他又打了一下——第二盏灯也熄灭了。他用熄灯器打了十二次,整条街上只剩下远处两个小小的光点,那就是监视他的那只猫的两只眼睛。如果这时有人向窗外看,即使是眼尖的德思礼太太,也不会看到马路上发生的一切。邓不利多把熄灯器放回斗篷里边的口袋里,之后就顺着街道向四号走去。他在墙头猫的身边坐下来。他没有看它,但过了一会儿便跟它说起话来。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麦格教授。”
他回头朝虎斑猫微微一笑。虎斑猫不见了,换成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人,戴一副方形眼镜,看起来跟猫眼睛周围的纹路一模一样。她也披了一件翠绿色斗篷,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很紧的发髻。她显得非常激动。
“您怎么认出那是我?”她问。】
“咦——邓不利多没见过麦格教授的阿尼马吉形象吗?”弗雷德说。
“有些人并不会因为自己学会了阿尼马吉就变了形走来走去。”斯内普明显意有所指,但西里斯完全没被攻击到,反而得意地笑了笑。
“别嫉妒了。”他跟詹姆击了个掌,显然跟詹姆待在一块让他非常愉快,连对斯内普的仇恨都减少了,“你没能在十五岁时学会阿尼马吉可不是我的错,没准你就是缺个好朋友。”
斯内普的脸色更难看了,莉莉瞪了西里斯一眼。
【“我亲爱的教授,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只猫像这样僵硬地待着。”
“您要是在砖墙上坐一整天,您也会变僵的。”麦格教授说。
“一整天?您本来应当参加庆祝会的呀?我一路来到这里,至少遇上了十二场欢快的聚会和庆祝活动。”
麦格教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哦,不错,人人都在庆贺,很好!”她恼火地说。“您以为他们会更小心谨慎,其实不然,连麻瓜们都注意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都上了他们的电视新闻。”她猛地把头转向德思礼家漆黑的起居室窗口。“我都听见了。成群的猫头鹰……流星雨……好了,他们也不是十足的傻瓜。有些事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肯特郡下的那场流星雨——我敢说准是迪歌干的。他本来就没多少头脑。”】
哈利停下阅读,眨了眨眼。
“这是那个麦格教授吗?”弗雷德说出了他的想法,“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呃,活泼。”
“要是听到我们这样说其他社员,她准会训我们一顿。”唐克斯赞同道,“结果,哈,看她怎么说的。”
“她也不一定真的这么说过。”卢平温和地说,“这是本小说,尽管它描写的是那个时候,不代表它就是真正的历史。”
“但我觉得它目前为止写得还挺有道理的,不管是关于德思礼,还是那只猫。”西里斯说,“我一直觉得麦格也憋着不少坏水儿呢,也许她只是在邓不利多面前比较诚实而已。”
哈利忍了忍笑,听到有人这样形容麦格教授可真是别样的体验。话说回来,他的确亲眼见过麦格在皮皮鬼给乌姆里奇捣乱的时候,小声告诉它把吊灯拧松的正确方式。
“这里并没有写到邓不利多带着哈利呀。”莉莉说,“哈利在哪儿呢?”
哈利倒不太好奇自己书中此刻在哪,反正他知道自己后来去了哪儿。
【“您不能责怪他们,”邓不利多心平气和地说,“十一年来值得我们庆贺的事太少了。”
“这我知道,”麦格教授气呼呼地说,“但这些不是冒险胡来的理由。他们也太不小心了,大白天跑到街上,也不穿上麻瓜们的衣服,还在那里传递消息。”
说到这里,她机敏地朝邓不利多斜瞟了一眼,似乎希望他能告诉她些什么,但邓不利多没有吱声,于是她接着说:“神秘人终于不见了,如果正好在他失踪的那一天,麻瓜们发现了我们的一切,那可真太奇妙了。我想他真的走了吧,邓不利多?”
“好像是这样,”邓不利多说,“我们应该感到欣慰。您来一块柠檬雪宝好吗?”
“一块什么?”
“一块柠檬雪宝。这是麻瓜们的一种甜点。我很喜欢。”】
“典型的他。”斯内普说,用的是一种积怨已久的声音。
“你又对邓不利多有什么意见了?”詹姆问,两人隔着桌子互瞪,可能是他看起来比斯内普小了十几岁的缘故,这场面给了哈利一种错位感。
“斯内普教授后来一直替邓不利多工作,替他在伏地魔身边卧底。”哈利说,斯内普表现得好像哈利的解释比詹姆还叫他生气,“他们有很长时间在合作。”
“邓不利多,这次总该轮到我教黑魔法防御术了吧。”西里斯惟妙惟肖地变换语气,“来个蟑螂堆吗,西弗勒斯?”
他逗笑了桌边的大部分人,斯内普刚要发作,黑眼睛瞥过哈利和莉莉,母子俩一个胆战心惊,一个明显想问一大堆问题,男人嘴唇动了一下,仿佛生吞下一大口臭汁。
“柠檬雪宝是什么?”莱姆斯及时问道。
哈利给他解释了这种糖果的样子和味道,桌边气氛有所缓和,这次是莉莉催促他读下去了。
【“不了,谢谢。”麦格教授冷冷地说,看来她认为现在不是吃柠檬雪糕的时候。“像我说的,即使‘神秘人’真的走了——”
“我亲爱的教授,像您这样的明白人,总该可以直呼他的大名吧?什么神秘人不神秘人的,全都是瞎扯淡——十一年了,我一直想方设法说服大家,直呼他本人的名字:伏地魔,”麦格教授打了个寒噤,可邓不利多在掰两块粘在一起的雪宝,似乎没有留意。“要是我们还继续叫神秘入神秘人的,一切就都乱套了。我看直呼伏地魔的大名也没有任何理由害怕。”
“我知道您不害怕,”麦格教授半是恼怒,半是夸赞地说。“尽人皆知,您与众不同。神秘人——哦,好吧,伏地魔——惟一害怕的就是您。”】
“这部分也挺写实的。”西里斯评价道。
“是吗?”唐克斯说,“我可没见米勒娃害怕过。”
“她只是不会怕给你看而已。”
“难道她会怕给你看吗?”唐克斯不服气道。
“相信我,这里可没人比我更熟悉恐惧的气味了。”西里斯耸耸肩。
“那是什么意思?”詹姆追问,“刚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们到底有什么还没告诉我的?书里这会儿你在哪呢?”
“那可多着呢,哥们。”西里斯说,“你足足错过了十五年的好时光。”
斯内普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哈利大声读出下一段。
【“您太抬举我了。”邓不利多平静地说,“伏地魔拥有我永远也不会有的功力。”
“那是因为您太——哦——太高尚了,不愿意运用它。”
“幸亏这里很黑,庞弗雷夫人说她喜欢我的新耳套以后,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脸红过呢。”】
弗雷德噗嗤笑了,“是啊,绝对是邓不利多说的话。”
【麦格教授狠狠地瞪了邓不利多一眼,说:“猫头鹰和沸沸扬扬的谣言毫不相干。您知道大伙都在说什么吗?说他为什么失踪?说最终是什么制止了他?”
这一来,麦格教授似乎点到了她急于讨论的问题核心,这也正是她在冰冷的砖墙上守候了一整天的原因。不管她是一只猫,或是一个女人,她从来都不曾用现在这样锐利的眼光看邓不利多。显然,不管大家怎么说,只有从邓不利多口中得到证实,她才会相信。邓不利多却挑了另一块柠檬雪糕,没有答话。
“他们说,”她不依不饶地说,“昨天夜里伏地魔绕到戈德里克山谷。他们是去找波特夫妇的,谣传莉莉和詹姆波特都——都——他们都已经——死了。”
邓不利多低下头。麦格教授倒抽了一口气。】
“好了,在这里停一下。”詹姆举起一只手,他并没有疾言厉色,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力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我开始感觉屋子里的大象越来越显眼了。在我和莉莉那次悲剧性的错误信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
他最先看的是莉莉,知道妻子很想听到儿子的下落,莉莉朝他点头表示支持。于是詹姆转向西里斯,后者露出了一种哈利从没见过的近乎惭愧的表情,好像他在为自己在好友死后更努力地活着而羞愧。
“嗯,这么说吧——”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可藏的。”斯内普直截了当地说,“他这会儿正疯狂追捕彼得佩迪鲁,而且没告诉任何人其实佩迪鲁才是保密人。”
“闭嘴!”西里斯咬牙切齿,“轮不到你开口。”
“我冒着生命危险给邓不利多输送情报,可不是为了在死后听你支支吾吾地浪费时间。”斯内普冷冷地说,“活人的世界里还有一场战争正在进行,或许你是在妈妈的房子里睡了太久,把这件事忘记了?”
哈利倒抽一口冷气,他会说西里斯就要爆炸了,如果不是詹姆插进话来。
“什么,你回家了吗?”他惊讶地说,“你还说你永远不会回去了呢。”
“非自愿的。”西里斯嘟囔,继续向斯内普投掷眼刀。
“西里斯将彼得逼到绝境,然后彼得炸死了十二个麻瓜,假装那是西里斯做的,并伪装成自己也死于那场爆炸的样子。”莱姆斯说,声音里带着勉力平息的痛苦,唐克斯咬住下唇,“由于没有任何人知道保密人其实是彼得,魔法部相信是西里斯杀害了那些人,将他关进了监狱。”
“不!”詹姆大叫。
“天哪。”莉莉捂住了嘴,“他们怎么能……小虫……虽然他背叛了我和詹姆,但我想是因为害怕……我无法想象他居然亲手杀害了这么多人。”
“恐惧激发出的残酷比什么都要厉害。”穆迪阴沉地说。
“你就任他们这么做了?”詹姆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他瞪着西里斯,“你没有告诉他们吗?一定会有人相信你的!”
“搞得好像我有机会说似的。”西里斯烦躁地说,“好啦,我在阿兹卡班度过了十二年的愉快时光,然后逃走了,高兴了吧?”
“十二年?!”莉莉惊呼。
詹姆面对西里斯,哈利只能看到父亲胸膛起伏,搁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紧紧握成拳头。然后——哈利手中的书消失了,因为詹姆站了起来,一步跨过两个座位间的距离,给了西里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西里斯一声没吭,从哈利的角度什么也看不到,但斯内普和卢平都转开了视线,唐克斯倾身紧紧抓住丈夫的手。
“……太肉麻了,小鬼头。”过了好一阵,西里斯瓮声瓮气地说,詹姆嘿嘿笑着又抱了他一会儿,直到西里斯终于动弹起来,使劲掐了他的腰。
詹姆从哈利椅子后面绕过桌子时,莱姆斯站了起来,举着双手说“别,我不需要这个——”,被不由分说地拖进了另一个熊抱。他好像叹了口气,很快就抬起胳膊回抱了。唐克斯微笑着,斯内普在卢平身后大翻白眼,但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我们真的很想你,尖头叉子。”莱姆斯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