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次日一早,醒来的多洛莉丝先发了会儿呆,才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反手去抓背后。美容药剂的药效一般持续二十四小时,现在显然还没过去,疤痕也依旧未恢复,但摸上去手感不太一样了。
她穿着睡衣,小心翼翼地进入盥洗室,趁四下无人,褪了上衣背对梳洗镜,把长发捞到胸前,举着化妆镜观察。巴掌大的化妆镜依稀照出一枝开得正好的粉色玫瑰,仿佛从她身上汲取了足够的养料,下一秒就可以自她的血肉中挣脱,代替她对她心之所向的人表达最真挚的爱意。
难道这也是美容药剂的副作用?多洛莉丝不禁轻叹,果然越古老的药方越奇特,传到今天更应该慎重使用,否则便像她昨晚一样,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被有些不方便通过文字记录的药效推入险境。
“啊——”一个高大的女生打着呵欠走进盥洗室。她一瞧见多洛莉丝,顿时眼睛发亮,连瞌睡也没了:“早上好!你是五年级的多洛莉丝·穆瑞吧?昨晚你可真漂亮!你现在怎么了?背上不舒服吗?”
“没事。”多洛莉丝立即拉好衣服,低头溜着墙角匆匆遁走。
“喂!别走啊!我们认识一下呗!我是七年级的……”女生的声音迅速被多洛莉丝甩到身后。
看来药效不过是不能出门了。多洛莉丝有所觉悟,并坚决执行,勉强依靠零食支撑,直到晚上八点,才摸出公休室,到隔壁厨房补一顿夜宵。
解决了肠胃的躁动,她又赶去校医院领了一小瓶白鲜香精,涂抹脸上脖子上的细小伤口。这是黑湖里被她击碎的冰碴给她留下的,没了美容药剂遮掩,全都伤得明明白白。
重回寝室后,她和卡拉以及其她室友随便聊了一会儿,便早早洗漱上床。幔帐一拉上,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让她能够安静地继续思考困扰了她整个白天的问题。
上辈子到死亡,加上重生至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甘于暗恋的。她清楚自己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给她回应的人,哪怕极力忽视也不能否认对方心有所属。这样的认知,让她把如今可以看到他的每一天都当做恩赐,只能感激地接受,不敢任性地索取。
原本的计划中,她就该像曾经一样,安静地上学,安静地毕业,安静地工作,如陷入被诅咒的循环,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
然而这个循环被打破了。一次爱情魔药造成的意外,像一只诱饵,唤醒了她内心沉睡的**。直到那时她才明白,原来靠近所爱的人,乃至触摸他,拥抱他,亲吻他,将是何等的幸福。这是她连在梦里都未曾体验过的幸福。它对她的诱惑力,简直巨大得可怕。
她理智地退避,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失控,会因贪得无厌而面目全非。然而这没有用。享受过爱情丰富滋味的人,从此开始嫌弃寂寞的寡淡。她对重生后生活的期待渐渐变了,如同原本细嗅蔷薇的猛虎,在非主动地沾了荤腥之后,从此无法忍耐对血肉的饥渴。这次由美容药剂引发的一时恣意,纵有发烧遮掩,却再也不能让她自欺欺人下去。
如果此刻站在厄里斯魔镜前,镜中一定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她对邓布利多没有说错,人心易变,即便是一片闲置了近两百年的心田,哪怕曾被一束阳光短暂的眷顾,也会不再甘于荒芜与清冷,开始渴望花开草长的春天。
多洛莉丝在黑暗中捂住胸口问自己,你又一次看清了你的渴望,甚至体验到它靠近的美妙,既然如此,你还要退避吗?
她的回答很难是“是”,虽然“不”也不容易。她继续问自己,你能做些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声微笑,直到眼角潮湿。她想到了——她可以去争取,哪怕不为得到;她可以去讨好,哪怕没有回报。现实的枷锁,她没有放下,但总有人,带着镣铐也能跳一支倾世之舞。她宁愿蹒跚学步,也不再坐以待毙。
带着这一份决心,又自知胆量有缺,多洛莉丝利用余下的假期,在空教室熬了一锅迷乱剂(Befuddlement Draught)。一瓶标准剂量的迷乱剂会让人鲁莽好斗,但若减少服用量,药效也跟着降低。比如多洛莉丝只吞下一小勺,刚好足以抑制她本能的怯懦,让她浑身充满勇气和斗志地敲开西弗勒斯的办公室。
“穆瑞小姐?”西弗勒斯打开门,却堵在门口未动:“你怎么又……不,你有什么事吗?”
“西弗勒斯——”多洛莉丝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开门见山地明确表达来意:“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能追求你吗?”
西弗勒斯眉头一皱,嘴唇又讽刺地一撇:“哦,好吧,让我猜猜,这次你又中了什么药剂——是强效滋补剂(Strong Invigoration Draught),让你精力过剩无处安放,还是胡话饮料(Babbling Beverage),让你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来捉弄你可怜的魔药学教师?”
“不是!我现在很镇定很清醒!我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多洛莉丝把牙一咬,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看,我……”
“啪啪啪”——突兀的掌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乃至动作。西弗勒斯身后的房间中,熟悉的声音饱含恶意地告状:“校长,我看到有人借职位之便,蛊惑未成年的女学生。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可不能交给这种人教!”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多洛莉丝吓得立马松手,脸上刷地一下面无血色。她又给他惹麻烦了?
另一个她更熟悉的声音答道:“阿拉斯托,这其中必有隐情。西弗勒斯不也说了,这名学生误服了某种药剂。不是出自本心的行为,应当有改过的机会;被无辜牵连的人,更不该承受苛责。”
西弗勒斯沉着脸追问:“你呼吸中有药剂的气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喝。说!你这次到底又偷喝了什么?”
“我、我……喝了,一点迷乱剂……”多洛莉丝十分后悔。想迅速克服性格缺陷,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她怎么就选了魔药,到他面前班门弄斧。
“哦,迷乱剂。”西弗勒斯大步一跨侧身让开,把多洛莉丝暴露给他的访客。
屋里除了她听出来的邓布利多和穆迪,甚至还有麦格、巴格曼、马克西姆和卡卡洛夫。这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正在商量和三强争霸赛有关的事宜。
“如列位所见,这是一名五年级的赫奇帕奇女生,不是一个冲动大胆的格兰芬多。”西弗勒斯继续讲道:“迷乱剂是普通等级巫师考试的内容之一,自己服用药剂,也是验证成药品质的方法之一。我想,我们对她的表现有目共睹,我至少可以给她一个E了,你们说呢?”
“我赞成,西弗勒斯。这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邓布利多对他的话表示信服,然后微笑着转向多洛莉丝:“穆瑞小姐,你对考试的重视精神值得肯定。不过,你来得不太巧。我们正在商量一样用在第二个项目上的重要道具,这要麻烦到西弗勒斯。如果需要魔药学方面的帮助,你不如换个时间再来找他。”
“好、好的,校长。”多洛莉丝后退了一步,并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各位女生和先生,对不起,打扰了。”她深深看了一眼西弗勒斯,闷头小跑地冲向地窖走廊。
迷乱剂的药效过去后,告白尝试的受挫让多洛莉丝消沉了好几天。不过,她不是特别担心被人旁观的各种后果,西弗勒斯和邓布利多为她铺好了退路,当时在场的人都会相信她是被药剂驱使,并非真地和西弗勒斯不清不楚。
然而在开学第一周的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上,穆迪公然挑了多洛莉丝的一个错处,虽然没扣学院分,但要她留堂受罚。卡拉如今惧怕教导不可饶恕咒的穆迪甚于西弗勒斯,多洛莉丝安慰她先离开,只身对上这名从未掩饰对西弗勒斯的提防和厌恶的老傲罗。
“多洛莉丝·穆瑞小姐——”穆迪拄着长长的拐杖,靠坐在课桌上看着她:“我知道,几天前你到斯内普办公室找他表白,并不是因为喝了某种魔药。斯内普这家伙,虽然其貌不扬,可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有诱骗不谙世事的女学生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