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多洛莉丝一步出发的卡拉已经坐在她们惯用的操作台前。等多洛莉丝走近,发现她神色失落,卡拉相当体贴地向她耳语宽慰:“多丽,别担心,斯内普教授不老是这样不客气!你这程度还算轻的!”
她扫了眼邻桌的两名拉文克劳男生,把音量放得更低,掩饰她的幸灾乐祸:“你不知道,上午拉文克劳四年级的珍妮特·琼斯,直接被他当面骂哭,捂着脸跑出了教室,连课都没上!拉文克劳还被扣了整整十分!”
“这么严重?”多洛莉丝心中升起一丝偷喜,难道西弗勒斯对她是不同的?
“也是她倒霉,小矮妖是在课程进行中闯进来的,琼斯光顾着听情话,险些把坩埚给炸了,斯内普教授当然更生气!”
“哦,原来如此。”
喜悦如烟一吹便散,多洛莉丝瞬间冷静,并在心中暗暗警惕,绝对不能重蹈这个珍妮特·琼斯的覆辙。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期待魔药课快点过去。当然,时间是公平的,不会为她一人或快或慢。好在最终有惊无险,这节课要掌握的肿胀溶液(Swelling Solution),她和卡拉顺利完成,拿到中规中矩的A。
下课后,她们抱着教材直奔礼堂,然后惊喜地发现,礼堂恢复原样了。长桌前的多洛莉丝松了一口气,这想必意味着小矮妖也“下岗”了,真是让人浑身松快的消息。她立即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大块羊排,要把这一天额外损耗的能量好好补一补。
今晚提供有卡拉最爱的屈莱弗甜点(Trifle),一层层堆砌得十分华丽,她不吃到最后不愿意走;多洛莉丝已经放下了刀叉,一边翻看论文作业一边等她。
抽出卷成小卷的羊皮纸后,她还在外衣兜里摸到一颗润喉糖,拨开糖纸含到嘴里才意识到,糖块到今天中午就该吃完了。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当之前从校医院领取时数错了数。润喉糖的主要原料是蜂蜜和薄荷,甘甜清爽,她很喜欢,一点不介意再多吃一颗。
“对了,多丽——”卡拉想起了什么,拽了拽她的袖子,朝隔壁长桌一指:“看——那就是被斯内普教授骂哭的珍妮特·琼斯!”
多洛莉丝依言看去,原来是个金发褐肤的女生,外貌很是漂亮出众。她正背对着她们,和周围同学说笑,似乎已经完全从上午的难堪中走出来。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卡拉,卡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斯内普教授说话难听,她上了快四年学还能不清楚?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吧?实在不开心了,让小矮妖向她表几次白,送几张情人节贺卡,她还能笑不出来?”
“你是说,她竟然毫不介意小矮妖让她当众出丑?”多洛莉丝顿觉不可思议。
“哪是出丑?出名才对!女生拥有众多爱慕者,让别人知道她多受欢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卡拉打量了她一眼:“像你这样把小矮妖当成敌人的,反倒不多见。”
多洛莉丝半信半疑地反问:“可是,小矮妖这样的信使……真的没问题?”
“好吧,它们确实丑,但这不是重点啊!”
“那重点是?”
“重点当然是表白本身。哈洛特教授顶着其他教授的压力,为我们提供免费的爱情信使,这是多大公无私的举动啊!”
“我看到今天小矮妖很忙——有那么多人都想告白吗?”多洛莉丝不由意识到,她先前的观点不全对。恶作剧的人未必没有,但数量上应该完全不足以和真正过情人节的人分庭抗礼。
“我觉得是这样。”卡拉朝她眨了眨眼:“我也委托了一只小矮妖去找哈利。多丽,你说,我不是认真的吗?”
多洛莉丝有些难以回答。在她看来,卡拉年纪还小,未必真地明白爱情是什么,反而是凑热闹的心思居多。于是她斟酌地回答:“不可否认,你确实对哈利·波特有好感,基于他的名气……”
“这就够了呀。我对他有好感,又有机会表白,还不用我自己出面,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卡拉说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多丽,我知道你抵触小矮妖的原因是什么了——嫌它们丑是一方面,另一方,你不赞成大家通过它们到处轰轰烈烈地表露爱意!”
“嗯……”多洛莉丝微微皱眉。她无法否认,鉴于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暗恋者。
“多丽,这是错误的!”卡拉放下小叉子,一脸郑重地讲道:“无论好感还是爱情,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喜欢谁了,为什么不把心意直接告诉他?为什么又不敢让外人知道?”
“这、这像一种逼迫,你告白了,就是在逼对方表态。若对方接受了,固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接受,那就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这是两种最最极端的情况,总还有不那么绝对的结果。比如你告白的人,可能会在接受和不接受之间犹豫。但不管怎样,只有开口了,你的心意才能传达出去;这份心意被告知后,起码对方能记住你,从此在他或她的眼中,你就和旁人有所不同了。”
卡拉变得语重心长:“多丽,你知道,哦,或者不知道,几乎所有感情的开端,都是一份与众不同。就像我爸爸,他是个麻瓜,会爱上我妈妈,正好因为她是女巫,她站在麻瓜中,是那么的突出,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后,他们认识了,他们相爱了,他们结婚了,他们有了我!看——多么水到渠成!”
听完她的这一席话,多洛莉丝既觉得惊奇,又觉得理所应当。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卡拉已经进入青春期,生理心理逐渐成熟,加上作为女生,天性多愁善感,又有父母实例在前,会在感情问题上有一番私人体悟也在情理之中。
多洛莉丝难免觉得遗憾。无论前世今生,在她的成长中,母亲这一角色都是缺失的,父亲又做出不恰当的表率,确实干扰了她对爱情的理解。
没有正确的引导,她便一直在以自以为是的方式去爱人。上辈子她和西弗勒斯交集寥寥,又始终自卑于自身条件,尚未起告白的念头,便坚信他一定会拒绝她;后来他匆匆谢世,更让她无谓的执着无从由现实判定对错。于是她一意孤行,甚至隐蔽地自我感动于情深似海,重生也不知悔改。
可是,这世上有没有这么一个假设——如果当初能说出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默默捂住胸口,里面心跳如雷鸣,附和着她激荡的心情。被同龄“后辈”指出观念缺陷后的反省,连同之前被自己按捺下去的几分蠢蠢欲动,在此刻汇聚成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她想告诉西弗勒斯——她爱他!
这个念头一出,就再也刹不住。她浑身颤抖地想着,她曾耽搁了一辈子,难道要让这辈子继续遗憾下去?说不定,这才是她重生的根源和目的!她不能辜负这举世难寻的奇迹!
三两下咬碎润喉糖,再深深吸了一口气,多洛莉丝抬起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教师席,注视着西弗勒斯放下餐具,和其他人一起默契地起身,显然准备离开了;于是她不再迟疑,把论文胡乱一卷塞回衣兜里,又刻意忽视卡拉疑惑的询问,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他们刚刚踏入的教师专用通道。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失礼,也感到长发因为运动凌乱,有几根还被黏在脸颊上,想必是说不出的狼狈,但她眼下全都顾不得了。
“西弗勒斯,我想让你知道——”多洛莉丝紧紧抓住他的斗篷,深吸一口气,终于完成了姗姗来迟的告白:“我爱你!”
整个通道及连通的休息室瞬间一静,正结伴小声聊着天的教师立即住口,不约而同地带着诧异之色看来,用惊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在场所有人中,反应最为冷淡的反倒是被告白者。西弗勒斯皱着眉回头,仿佛没听清似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多洛莉丝异常坚定地重复:“我爱你!”
“不可能!”当事人还没表态,围观的哈洛特先跳了出来:“不可能是斯内普!我今天收到了一百零一张贺卡,都没有人当面跟我表露心迹!这位,嗯,小姐,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西弗勒斯用看傻子的眼神掠过他,紧接着面色凝重地对上邓布利多:“校长,您相信吗?”
邓布利多伸手扶了扶眼镜,轻轻摇摇头,几乎和他一同开口下结论:“是爱情魔药(Love Potion)。”
“不!不是魔药!”多洛莉丝激烈地抗议着,猛地扑进西弗勒斯怀里,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言行皆发自肺腑。
西弗勒斯当即满脸警惕地推拒,可惜多洛莉丝环抱着他的腰杆,双手互扣如锁齿死咬,他只得尽力把上身后仰,咬牙切齿地补充结论:“好吧——若非药剂存放太久,那也可能是迷情剂(Amortentia)。”
邓布利多的表情愈发严肃:“爱情魔药在霍格沃茨是禁药,如果穆瑞小姐不是自愿服下的,那这就是一起十分恶劣的恶作剧,我们必须彻查清楚!”
他颔首示意麦格和斯普劳特:“米勒娃——作为副校长,波莫娜——作为赫奇帕奇学院院长,这件事交给你们负责!然后——”他转向黏在一起的两人:“西弗勒斯,穆瑞小姐就暂时托付给你了。校医院肯定不会储备爱情魔药的解药,需要你现场调配,我记得它并不复杂。”
“好的,校长。”西弗勒斯答应完,顿了顿又开口道:“我还要申请一条直达我办公室的快捷通道和对学生使用魔咒的权力——当然,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以免她妨碍我工作。”
“我授权你,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立即便领悟到了他的顾虑,取出魔杖对教师休息室的壁炉一挥:“你们可以使用一次校内飞路网;至于对穆瑞小姐,我相信你会把握分寸。”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拖着多洛莉丝朝壁炉移动。
“西弗勒斯,我们要去你的办公室吗?”多洛莉丝跟着他亦步亦趋。
“嗯。”西弗勒斯吝啬地挤出一个鼻音。
“好啊,那就是我们两人单独相处了!”多洛莉丝松开手臂,改牵住他的一只手,主动往壁炉里站。
西弗勒斯不理会他耳中的胡言乱语,只冷冷地将手一甩,抓起一大把飞路粉抛洒到两人脚下。绿色火焰腾起时,多洛莉丝咬了咬嘴唇,再次扑到他怀里。两人出现他的办公室中,重新变回了之前的姿势。
但这次西弗勒斯没有克制,他魔杖一拐,指着自己背后念“力道松懈”,多洛莉丝登时双手一麻,被他轻易挣开,然后又被他猛推了一把,倒退着跌进沙发里。
“老实待着。”他恶声恶气地交代完毕,转身朝隔壁储藏室走去。
“西弗勒斯——”多洛莉丝立即起身追上他:“相信我,我没有喝爱情魔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用真话液,不,吐真剂检验!”
“我不需要吐真剂。只消一小杯解药,所有麻烦都解决了。”西弗勒斯将她隔在门外:“坐回去,否则我用咒语让你老实。”
“我不需要解药!”多洛莉丝一脸委屈地慢慢后退:“你若能调配出让我不再爱你的药剂,那你便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药剂师!”
“多谢夸奖!”西弗勒斯虚假地一笑,反手把门紧紧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