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蛇一样攀上脊柱,德拉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直面黑魔王时,他才知道自己此前所做的努力是多么微不足道,他身上的威压比巨龙更可怖,他身上的森冷比摄魂怪更令人绝望。
德拉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命运、家族的命运,已然被掌控在了别人手中。
伏地魔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少年惨白的脸,似乎对他的恐惧感到满意。
“放轻松,德拉科,”伏地魔轻声细语地说着,柔和得仿佛情人之间的低喃,“不要让我和卢修斯失望,你会吗?”
但那双猩红的竖瞳却像危险的刀子扎入德拉科的皮肤,在这样的视线下他几乎感到有如实质的刺痛,德拉科攥紧的手指掐进肉里,颤声道:“不会的……”
“很好……”伏地魔略一抬手,一瓶红酒与一只高脚杯凭空出现,安静地悬浮在他手边。
他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端起杯子,瓶塞自动跳了出来,瓶身倾斜往杯子里注入红酒,一时间客厅里只有仿若血液的红酒汩汩的流淌声。
“现在我们可以探讨关于你的问题了,德拉科。”
高脚杯凑到了伏地魔那没有唇的嘴边,他浅浅地啜饮了一口红酒,“虽然你比我预料的晚回来了两周,可我们终究要面对它……”
“不——!”
不等德拉科开口,纳西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扑到伏地魔的脚边,拽着他的袍角哀求道:“求求您放过他,您答应过我不伤害德拉科的……求求您放过他……马尔福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我和卢修斯都对您感激不尽……”
显然伏地魔也惊讶于纳西莎此刻爆发的勇气,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目露欣赏。
“西茜……”
“妈妈!”
贝拉特里克斯刚要开口,德拉科就跑上前抱住了纳西莎,顺势跪在地上,低着头向伏地魔恳求道:“大人,我妈妈她不是故意打断您的话的,她只是——”
“好了。”
伏地魔轻轻摆手制止了他的话,客厅顿时重归寂静。
温热的泪水滴在德拉科的手上,纳西莎在流泪,可他除了全神贯注的去聆听伏地魔的宛如耳语的呢喃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做错事就要惩罚,”伏地魔轻声说,“既然德拉科没有做错事,我又为什么要惩罚他呢?”
他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挑起德拉科的脸庞,半是赞赏半是惋惜地点了点头,“马尔福家族的人的确长得很像,可惜卢修斯无法见证他儿子——”
德拉科身心巨震,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伏地魔猩红的眼睛,眼底泛起绝望的泪光,他害怕同伏地魔对视,但更担忧父亲的性命。
“——为我效力。”
伏地魔纸片般的嘴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你说呢,德拉科?”
“为您效力……?”德拉科茫然地重复着这个词。
“这取决于你们。”
伏地魔放开他,优雅地倚靠上沙发背,“不过我想马尔福家族应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卢修斯那样耻辱的失败之后,你们需要重新证明自己,不然如何站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了……”
德拉科垂下头,他缓缓放开纳西莎,尽量让自己的跪姿显得端正些,他听到了母亲悚然的吸气声和贝拉特里克斯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自己胸膛内擂鼓般的轰响。
他朝伏地魔俯下身去,嘴唇触到他冰冷的长袍,颤抖着吐出了那个词——
“主人……”
“很好,很好……”伏地魔将这个词连说了两遍,他轻抚着少年细软的淡金色头发,嘴角的弧度扩大了。
“别紧张,德拉科,”伏地魔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莫大的荣耀,你才十六岁吧?”
“是的,主人。”德拉科直起了身子,声音嘶哑。
“这也是布莱克家族的荣耀,主人!”一旁贝拉特里克斯表情亢奋,“如果我有儿子就好了,他一定会和德拉科一样成长为您的得力助手!”
“我丝毫不怀疑莱斯特兰奇的忠诚,你们在阿兹卡班的十四年不会白费,贝拉。”伏地魔猩红的眸子转向她,“说起来……十六年前,你带来的那个婴儿,就是德拉科?”
“您还记得!您的记忆力真教我万分钦佩!”贝拉特里克斯激动地发抖,“马尔福和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理应受您洗礼!卢修斯要照顾西茜,我乐意代劳!”
“不错。”伏地魔松开高脚杯,让它与那瓶红酒飘到一起。
他盯着脚边脸色惨白的少年,眯起了眼睛,“一晃眼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我们的事业却还在原地踏步。”
“主人?”情绪忽然的黑魔王令她有些不安。
“抬起左臂,德拉科。”伏地魔抽出魔杖,冷冰冰地命令道。
乌黑的魔杖尖闪烁着不详的红光,像是一支烧红烙铁,纳西莎身体剧烈地抖动着,立刻被贝拉特里克斯一把拉开。
德拉科沉默地拉起衣袖,白皙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逼着自己直视着那根魔杖烙上自己的左臂,灼烧的痛楚从皮肤上蔓延开来,无形的痛楚正划开皮肤、破开血肉、钻进骨骼、刺入灵魂,令他摇摇欲坠。
左臂上的青筋肌肉尽数凸起,他快要支撑不住这只手臂了,这个烙印的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德拉科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
一枚吐着长蛇的黑色骷髅标记逐渐成形,与那个夜晚他在父亲左臂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卢修斯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德拉科。”伏地魔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背对着他们,缓步走向窗帘紧闭的落地窗,窗前低矮的木架上,摆满了衰败萎靡的盆景,“先由你来指导他吧,贝拉。”
“这是我的荣幸,主人!”
“德拉科……”
贝拉特里克斯稍一松懈,纳西莎就挣脱了她的手,她浑身战栗的抓住德拉科,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德拉科一动不动的任凭她摆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宛如古希腊雕塑家木凿下苍白的大理石像。
“哦,对了……”
伏地魔一挥手,窗帘哗的一声拉开了,露出外面阴沉的天空,“黑魔标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获得的,它是我赐予追随者的最高荣耀,我提前把它赐给德拉科,是一种鼓励……”
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抬头望着他,“倘若他成功了,他会得到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奖赏——我希望你认真完成这个任务,德拉科。”
德拉科灰色的眼珠颤了颤,他漠然的目光投向逆光而立的黑魔王,虚弱的声音里透着坚决,“我会向您证明马尔福的忠诚,主人。”
然后他听到了他的轻笑声,“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德拉科——刺杀邓布利多,你能做到的,对吧?”
纳西莎脱力地跌坐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的神彩,“不……”
德拉科用力地回握住了她的手,他不能让母亲再触怒黑魔王了,就像这个必死无疑的任务一样,他绝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遵命,主人。”
德拉科闭上了眼睛,他别无选择。
“我期待着你的成功。”伏地魔说着便化为一缕黑烟,飘散在了客厅中。
成功?刺杀邓布利多?做到黑魔王本人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德拉科惨然一笑,黑魔王只是为了惩罚他父亲的失败,让他的父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手,赏玩他们的痛苦与绝望,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他根本不指望自己能够成功,他甚至连摄魂取念都不屑对自己使用。
纳西莎的啜泣声逐渐传到了他耳朵里,德拉科抬头看了一眼还飘在半空中的红酒,搀着她在沙发边缘坐下。
“别哭了,西茜!”贝拉特里克斯双手抱在怀里,冷酷地开口,“你该感到骄傲!如果我有儿子,我巴不得牺牲他们去为黑魔王效忠呢!”
“德拉科……”
失魂落魄的纳西莎直勾勾地盯着德拉科,她死死地抓住儿子的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印出青白色的痕迹。
“妈妈,没事了。”德拉科轻轻地对她说。
“对不起,德拉科……”纳西莎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搂住德拉科,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道,“对不起,德拉科,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对不起……”
德拉科黯然地回抱住了她,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什么自欺欺人的话语了,贝拉特里克斯还在这里,他连一个字的不满都不能说。
“……是我的错……对不起……”纳西莎的哭泣转为了呜咽,最后归于沉寂。
她在德拉科的怀里疲惫地睡过去了。
这两周她肯定没怎么合过眼,是该好好休息了,德拉科动作轻柔地将她平放在沙发上,从零钱袋取出一条毯子替她盖上。
贝拉特里克斯眼神一凝,她突然抢过德拉科手里的零钱袋,质问声被德拉科提前堵在了嗓子里,“我们出去谈,贝拉姨妈。”
德拉科和缓的语调让她挑起了眉毛,她望了一眼沙发上的纳西莎,又望了一眼脸色灰败的侄子,冷哼一声,扭身朝门边迈去。
德拉科在她身后掩上了门。
烛光摇曳的前厅里,贝拉特里克斯靠在一只精美的装饰柜上,厚厚的眼皮下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凸起,“说吧,‘阿佩普之心’怎么会在你手里?”
德拉科此时才留意到她的样貌,贝拉特里克斯一头枯草般卷曲的长发膨起,皮肤黝黑,下巴宽厚,与母亲秀美的面庞截然不同。
她真的是纳西莎的亲姐姐吗?
“原来它叫‘阿佩普之心’,”德拉科灰色的眼睛里没有焦距,“自然是我妈妈给我的。”
“我当然知道是西茜给你的!”贝拉特里克斯低声尖叫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使用它?让它变化、让它认主、让它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德拉科的视线慢吞吞地挪向她,好像对她激动的情绪感到困惑,“不然呢?”
“她居然没有告诉‘阿佩普之心’的意义?”贝拉特里克斯抓着那只小巧的零钱袋,瞪视着他,“你居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什么是我必须知道的吗?”
“你听着,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一下子冲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它认可你了,按照布莱克家族最古老的规矩,你就是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继承人!”
“可是我姓马尔福。”
“那不重要!”贝拉特里克斯满不在乎地喊道,“我现在还姓莱斯特兰奇呢,只要有人能带着这个姓氏继续传承下去,它的光辉就不会消亡,何况你身上同样流着布莱克家族的血液!”
德拉科机械地转动着眼珠,任由贝拉特里克斯将自己推到墙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已经累到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
“布莱克家族已经没有男丁了,他们死的死除名的除名,你才是布莱克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有你配享这个姓氏!而且你看——”
她用手指去拉零钱袋的口子,被它竖起的鳞片扎伤也毫不在意,“你看它在抗拒我!它只认可你!”
“你知道吗,”贝拉特里克斯语速急促,“几百年来布莱克家族随着分散的血裔在不断零落,但它的根源和黑魔法一样是斩不断的!拿着它,德拉科!有‘阿佩普之心’等于有布莱克家族的一切!我会帮助你的!”
她将零钱袋塞进德拉科手里,“虽然我从小就嫉妒纳西莎,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父亲把‘阿佩普之心’交给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布莱克家族必须有个继承人!”
贝拉特里克斯灼热的目光盯着德拉科,这让他想起黑魔王的眼睛。
德拉科移开视线。
“你在担心主人的任务吗?我说过我会帮助你的,来——”
她拉住德拉科走出前厅,沿着长廊走进一间空旷的客房中。
这是贝拉特里克斯住的地方,她匆匆奔向套间里的卧室,德拉科在飘窗边坐下,望见窗外小花园内的花草业已枯死了大半。
这种娇生惯养的观赏植物每一次换季都得精心照料,如何能捱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德拉科捂着左臂,他想自己大概也没几个月好活了。
“别灰心,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拿着一捆古朴的书册跨过来,递给他,“喏,打开看看。”
德拉科展开书册,腐朽的气味钻入鼻腔,他指尖感受到书页光滑的质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人皮?”
“还不错嘛,”贝拉特里克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它被称作‘有始无终的人皮书’,霍格沃茨图书馆所有的书加起来也不及它的一页纸贵重。”
“‘有始无终’?”德拉科捏着它薄薄的书脊,疑惑地望着贝拉克里斯。
贝拉特里克斯笑容转为得意,“每一位黑巫师都可以书写它,但只有那些有价值的文字才会被接纳。”
“它有智慧?”
“不,主人说是制造它的人在上面留下了强大的魔法印记,”贝拉特里克斯解释说,“就像魔法画像那样,它们能思考、能判断,但不可能有灵魂——主人让我指导你,我把所有他教过我的黑魔法记在人皮书上了,你翻到最后一页……”
她指点着德拉科使用这本诡异的书籍,德拉科依照她的话在最后一张书页上徐徐注入魔力,一行行漆黑的文字立即显现了出来。
“这是有关黑魔标记的,你最好尽快记住它们。你可以向人皮书提问,它会自动解答你的,我把它借给你,直到你完成主人的任务。”
“你有把握杀死邓布利多吗?”德拉科忽然抬起头盯着她。
“不能。”迎着他的目光,贝拉特里克斯断然说道,“但只要是主人的任务,哪怕死在完成它的路上,我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你和西茜的忧虑,”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主人一向赏罚分明,尤其在卢修斯遭遇那场惨痛的失败之后,你们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享受……我们得想个办法,德拉科,你没法一个人面对邓布利多……”
她在厚厚的地毯上踱着步子,“首先是大脑封闭术,你不能在动手前被邓老头儿发现,更不能泄露我们的情报……然后是魔咒,强大的魔咒,这一点人皮书会比我教得更好,我可以指点你怎么战斗……还有帮手……”
“你听着,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面色严肃地转向他,“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练习,回到霍格沃茨之后想办法打开一条全新的通道让我们支援你——斯内普的壁炉不管用了,邓布利多几周前一回到霍格沃茨就将学校所有连通外界的壁炉都切断了。”
“通道……”德拉科念着这个词,陷入了思索。
“等等,有客人来了。”贝拉特里克斯指了指窗户外边,从这里可以望见庄园锻铁的大门前出现的人影,远不止一个。
“你呆在这儿……”
“不用,”德拉科站了起来,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缓缓说道,“我妈妈还在客厅……”
越写越开心是怎么回事(捂脸.jpg),小龙啊,你要相信作者是亲妈(严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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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25.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