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德拉科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他在有求必应屋想起其他事情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同常规魔法相比,黑魔法最显著的特征是它们常常强调施咒者必须激发心中的负面情绪以增加其威能,他必须全神贯注在咒语本身的原理上,因为记录它们的每一张书页都充斥着饱满的负面情绪。
制作这种魔法书籍的材料见不得光,圣诞节他从自家书库里带了很多这类书籍,原本只想用做参考,没料到终究还是得逐字逐句的研究它们。
这个周末的城堡过于安静了,德拉科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飘在魁地奇球场的上空,显然他们都在享受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阳光也洒在他的身上,替他驱散了黑魔法带来的阴霾。
德拉科拾级而下迈入门廊,城堡外面的场地上逐渐传来了鲜活嬉闹声和叫喊声。
忽而一个身影迎面走来,德拉科看到哈利·波特立在门廊的阴影里,孤身一人。
他插在长袍里的手握住了魔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假装那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家族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招惹这个霍格沃茨最大的麻烦。
然而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哈利出声叫住了他:“马尔福!”
德拉科迈出好几步才停下,他转过身冷漠地盯着这位重新被舆论追捧的“救世主”。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哈利瞪着他,声音急促。
德拉科扬了扬眉毛。
“这是你们策划好的是不是?你早就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你是不是有病?”
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德拉科忽然惊觉他好像有一整天滴水未进了,但他浑然不在意地继续讽刺道:“期末没进医疗翼住几天让你浑身不自在了?也是,今年都有人为你下地狱去了,你总该——”
哈利豁然拔出魔杖,翠绿色的眸子喷薄的怒火好像要熔掉他的玻璃镜片。
“波特!”声音从门廊的另一头传过来。
斯内普出现在通往他办公室的楼梯上,大步朝他们走过来,语气冷漠:“你在干什么,波特?”
“我正琢磨着在马尔福身上应该用什么咒语呢,先生。”哈利怒气冲冲地说。
斯内普瞪着他,喝令道:“马上把魔杖收起来,扣掉格兰芬多十分——”
“啊,我发现格兰芬多的沙漏里已经没有什么分可以扣了。”他看着墙上巨大的沙漏轻蔑地一笑,“既然这样,波特,我们只得——”
“加上一些分?”
麦格教授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走在进入城堡的石阶上,一只手拎着一个格子呢的旅行袋,另一只手用力拄着一根拐杖,看上去气色相当不错。
“麦格教授!”斯内普迎了上去,“看来你刚从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出来?”
“对呀,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抖掉身上的旅行斗篷,“我整个人焕然一新了。”
斯内普接过了她手里的旅行袋,德拉科沉默地望着他们,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接下来,”麦格教授抬眼看着墙上的沙漏说,“我想波特和他的伙伴们应当每人各得五十分,因为他们提醒大家神秘人回来了!你看怎么样,斯内普教授?”
“什么?”斯内普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么,波特、韦斯莱兄妹俩、隆巴顿和格兰杰小姐各得五十分。”麦格教授自顾自地说着,一大堆红宝石落到了格兰芬多沙漏下面的圆球里。
“哦,我想还有洛夫古德的五十分,”她补充了一句,一些蓝宝石掉进了拉文克劳的沙漏里,“现在你要扣掉波特的十分,斯内普教授,像这样?”
几个红宝石又飞回到上面的圆球里,麦格教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好了,波特,马尔福,这么好的天气,你们应该到外面去。”
德拉科果断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这群凤凰社成员一眼。
他以前是多蠢才没有发现,斯内普只有在他挑衅波特的时候才会跳出来“主持公道”,他究竟是有多害怕一位食死徒后代对邓布利多的“宝贝男孩”造成伤害?
尽管他从来没有主动拿魔杖对准过哈利·波特,尽管他从来没有练习过黑魔法,可他始终猜忌自己——父亲真的是他的朋友吗?
不,他不能这么想,德拉科及时醒悟过来,他不能再把这所学校里唯一能帮到他的人推远了,他也不能对斯内普教授的提醒与帮助视若无睹。
他一踏入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休息室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德拉科!”布雷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只金翎猫头鹰扑棱着翅膀落到他肩膀上,在他鬓边轻轻地啄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三天。”德拉科带着佩洛径自走向通往宿舍的走廊。
“你昨晚上去哪儿了?”布雷司跟了上去,“克拉布和高尔找你找疯了。”
“斯内普教授办公室。”
“你糊弄谁呢,他们问了教授,他说他不知道!”他对德拉科的敷衍很不满。
“那是他不愿告诉你们。”
他说得如此笃定,以至于布雷司开始怀疑是不是克拉布和高尔两个傻大个哪里惹到了斯内普教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德拉科低头逗弄着佩洛,它欢欣地啼叫了几声,拿它毛茸茸的脑袋喜爱地蹭着他的食指,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解下了佩洛爪子上的盒子,不出所料又是一盒点心,纳西上附上了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不用担心”两个单词。
“克拉布和高尔呢?”德拉科问,“又在厨房?”
“不知道,你要找他们吗?”
“他们总会回来的。”
德拉科抽出魔杖在门牌上刻有他名字的位置点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佩洛开心地飞了进去,德拉科在沙发上坐下,灰色的眼睛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布雷司。
“蜂蜜酒还是葡萄酒?”
“蜂蜜酒。”布雷司挠了挠头,“有必要特地问一句吗,搞得我像客人一样……”
德拉科凭空变出两只高脚杯,又从零钱袋里取出一支蜂蜜酒给他们倒上。
“我怎么每次看它上面的花纹都不一样,是同一个袋子吧?”布雷司好奇地打量起他放在茶几上的墨绿色零钱袋,漆黑的斑点构成了精美繁复的菱形花纹。
德拉科抓起零钱袋抛给他,“因为它是‘活的’。”
他把它放在手上仔细地观察着,时不时用手指戳一戳捏一捏。
布雷司刚拨开绳结尝试打开它,那些黑色的纹路立即像刺猬那样竖起,狠狠地扎了一下他的手掌,令他痛呼出声:“哎哟——痛痛痛!”
零钱袋化作一道乌光,钻进了德拉科的长袍口袋里。
“都说了是活的,你非得亲自当窃贼体验一把?”
德拉漫不经心地说着,端起高脚杯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再渴也不能把酒当水喝啊,”布雷司略带担忧的看着他重新斟满了酒杯,嘴里叨念着,“太浪费了,而讲道理按,高脚杯哪里是这样用的……”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道理?”德拉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礼仪不过是讨别人欢心而已……”
“你这话说的……”
德拉科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我从小就讨厌礼仪课,九岁之前我平均每三个月气跑一位礼仪老师,直到全伦敦的上流社会都对我爸的礼仪家教聘书避之不及。”
布雷司抿了一口蜂蜜酒,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然后我爸威胁我要关我禁闭,我就报复他烧掉了他最喜欢的龙血兰花园,结果他真把我在家族荣誉室关了一个下午,我也第一次知道家族荣誉室还能用作禁闭室。”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他此后放弃了逼我学礼仪的计划,但代价是其他课业统统翻了一倍。”
“这是亲爹了……”布雷司感叹道。
“其实还好,一开始我觉得他板起脸的样子很吓人,”德拉科又满上了一杯酒,“后来渐渐发现他每次都是装得很生气,实际上根本不在乎我搞得那些破坏……”
“你爸可心真大。”布雷司浅浅地咂了一口酒。
“所以我就非常气愤,他越不在乎,我越爱逗他……玩着玩着,终于有一天我把他的书房给烧了……”
“咳咳咳咳……”
布雷司顿时被呛得不轻,他捶着茶几缓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我说……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家房子啊……”
“生气起来谁会在乎这个,”德拉科斟酒的动作一顿,“反正我爸那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要打我,我跑了一路,他追着我骂了一路……直到我赌气跳进后山的湖里,魔力暴动了一次……”
“梅林啊……你可真是……”布雷司瞪大了眼睛,他掂量了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那次的结果就是我爸赔上了他两处书房,给我郑重其事地上了一课,他耳提面命地告诉我,马尔福绝不会以自己的安危为筹码威胁家人。”
德拉科凝视着杯中的琥珀色的蜜酒,布雷司看不清他眼底的神采,“我那时还挺不服气的,总觉得自己吃亏了,拼命想找补回来,危险的事情是不敢做了,但其他调皮捣蛋的事情统统做了个遍,还养成了偷溜进他书房的习惯……”
“我算是明白了,”布雷司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能活到现在,不光是你家有钱,而是你家有钱,才能活到现在。”
“差不多吧……有几年他和我妈妈常常忙不过来,就送我去麻瓜界念小学,同时雇了个管家照顾我。我就是那个时候起讨厌麻瓜的,他们连幽灵都看不到,还敢抱团联合孤立我。”
在布雷司惊讶的眼神中,德拉科自顾自地说道,“于是我只好教训他们一顿,大不了再换一所学校,就这样我把全英国的贵族小学念了个遍。”
“够狠的啊,兄弟,换做我妈早把我揍到屁股开花了,你爸怎么给你处理烂摊子的?”
“魔法部不会管学龄前的小巫师……闹大了他们才会派几个记忆注销员处理一下,我爸只要和当时的魔法部长巴格诺打个招呼就没事了。”
“你这么折腾居然还有学校敢接收你,你说有钱多好啊……嗝……”
布雷司打了个酒嗝,歪歪扭扭地倒在沙发里。
佩洛降落在沙发扶手上,斜着脑袋瞅着他。
“我来霍格沃茨上学后才知道我们家其实不穷,我妈最会装穷装可怜了,她告诉我她参加晚宴是为了乞讨,我还傻乎乎地信了许多年——话说我从没在那些宴会中见过你,你真的不出席任何麻瓜界活动?”他惬意地眯起眼睛。
“我爸是去结交又不是去结仇,”德拉科一边斟酒一边说,布雷司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的第几杯了,“我已经把他的私人社交圈祸害光了,他脑子抽了才会带我出去。”
布雷司感兴趣地挑起了一根眉毛,“比如?”
“比如趁他们取餐的时候偷偷让餐桌消失、在他们碰杯的时候假装魔力失控炸掉酒杯。”
“还是你会玩,”布雷司忍俊不禁,“我妈差点以为她儿子是个哑炮,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赛努不会捉老鼠,终于魔力暴动了一次,她简直喜极而泣。”
“你和你家的鹰倒是感情深厚。”
德拉科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猫头鹰,佩洛猛地扭过脑袋面向着他,呼噜呼噜地叫出声。
“然而我那会儿都快被他们气死了,悲痛欲绝的那种。”布雷司说,“我同她大吵了一架,然后我们的关系就老这样时好时坏的。”
“所以你故意拿混乱的私生活气她?”
“谁家还没个家庭问题啊,说得好像你在霍格沃茨惹是生非不是为了引人注目一样?”布雷司哼了一声,“而且我发誓我每段恋情都是认真的,我可没那么无聊。”
“在麻瓜学校教训人习惯了,来霍格沃茨上学意味着整整一个学期没人能管我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后面也干脆懒得改了。”
“亏我一年级还纳闷你欺负人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原来是早就练过了。”布雷司闭上眼睛,“其实你没必要同那些麻瓜较真,就让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好吗?”
“是啊,”德拉科轻声说,“我要是早点学会退让多好……”
“现在也不迟啊——别闹,佩洛——”
布雷司挥手赶走在他头上扇动翅膀的猫头鹰,“你五年级以来不都做得很好嘛……”
德拉科又给自己倒上了满满的一杯酒,没有接话。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布雷司诧异地睁开眼睛,却无法从德拉科苍白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只有茶几上蜂蜜酒的酒瓶见了底。
“你一个人喝了一整瓶,不会醉的吗?”他皱起眉毛。
“刚好我准备睡一觉。”
德拉科站起身来,背对着他朝浴室走去,“你知道吗,布雷司……”
布雷司望着他的背影,听到了他声音里久违的情绪波动,“我和我爸冷战快一年了,我现在真的好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给他道歉……”
他愣在沙发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布雷司愣愣地听着浴室门咔哒一声锁上,听着水声哗啦啦地响起又落下,听着佩洛不安地拍打着翅膀,忽然感到心慌意乱。
等到德拉科穿着睡袍走出浴室,布雷司只能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没事吧……”布雷司神情前所未有的忧虑。
“你太多管闲事了,”德拉科俯视着他,姿态傲慢,“你的中立原则呢,沙比尼。”
他把那枚金光熠熠的门钥匙丢还给布雷司,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卧室。
门钥匙跌在地毯上,连一声微弱的响动都未能发出。
布雷司呆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该死!”
他低声咒骂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难道熬夜真的让他脑子锈住了?他想不明白德拉科前后判若两人的举动,是他遗漏了什么关键问题吗?
不就神秘人回来了,这和他们的友谊有什么关系?
佩洛飞到茶几上,它低头啄了啄德拉科杯子里剩下的蜂蜜酒,喜悦地在茶几上跳来跳去。
“蠢鸟!”布雷司瞪了它一眼,离开了起居室。
他还是先找到克拉布和高尔,这两个傻大个蠢是蠢了点,但德拉科一直挺照顾他俩的——他总不至于那么绝情吧?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德拉科行踪飘忽不定,布雷司带着这两人找了几天就不耐烦了,正好他也想通了,既然是德拉科自找的,他何必上赶着去多管闲事?
他才不是“热心肠”的格兰芬多,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正确的教育当然还包括社交,巫师没有小学,也没有大学,作者就瞎吉儿设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23.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