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的花房是纳西莎最常去的地方,高低错落的花架上争奇斗艳的花朵竞相开放,盆栽里色泽鲜亮绿植的枝叶舒展着,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半覆盖着的藤曼照耀进来,她就坐在窗下的椅子里,闲适地将手里的杂志翻过一页。
德拉科推门找进来,就看到侧着身子坐在阳光里的纳西莎,她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一绺卷曲的头发被一枚红宝石发圈束出,柔柔的垂在她的肩头,让德拉科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她的头发还是那枚宝石在闪着光。
“爸爸呢?”德拉科揉了揉眼睛,在纳西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抬眼看着还穿着睡袍的儿子,笑着摇了摇头,“你老是这样追着我问卢修斯的行踪,我会嫉妒的,德拉科,有什么事情是你必须避开我单独找他讨论的?”
“好吧,他又不在,”德拉科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不满地抱怨道:“他昨天就没来车站接我,晚上也没回来……”
“我的儿子都不愿意对他妈妈分享心事了,”纳西莎故意低眉叹气,“可见我这个母亲做的真失败——”
“妈,你省省吧,我才不吃你这一套,虽然我知道他最后也会告诉你的,但不是我就行。”
德拉科摇头晃脑的样子逗笑了纳西莎,她放下杂志想伸手揉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却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儿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纳西莎嗔怪地说,“这几天卢修斯事情多,你那些烦心事少对他说,不然被关禁闭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他给我买火`弩`箭了,要买我早……”德拉科连忙打住,他灰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到纳西莎了然地一笑,懊恼地拍了拍椅子扶手,“我什么都没买,我发誓——”
“你啊,”纳西莎轻轻瞪了他一眼,“卢修斯想查你古灵阁的账户什么查不出来,你要是又背着他乱七八糟地买了什么,赶紧寄一封信到他办公室,还能争取个坦白从宽。”
“我说真的,你不信我?”德拉科气恼地说。
“那还不是你从三年级就开始缠着问你爸要火`弩`箭了,我可不敢信……”
“因为我想通了,”德拉科疾声辩解道,“我们家赞助了学院队,就我一个人换扫帚多不好意思啊。而且反正骑上火`弩`箭我也赢不了波特,你是没见过他抓金色飞贼不要命的架势,谁要跟这种疯子竞争?”
纳西莎意外地盯着德拉科,这令他有点不自在,他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怎么啦,我是不是很明智?”
“虽然长大变得不可爱了,”纳西莎弯起她金色的眉毛,笑吟吟地说道,“但学会了思考全局,也姑且算是一桩喜事——说吧,晚上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你先说晚上爸爸会不会回来吃饭。”
“我又不是他脑浆里的‘思想触角’,你要想知道写信去问啊。”纳西莎拿起杂志,德拉科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印刷字母。
“那还是算了吧。”德拉科苦着脸说,“你只要不继续做肉类点心,其他什么都好。”
“可以,你先下楼吃早餐,”纳西莎把注意力急中在文字上,不再看他了,“不过如果你想在我这里吃也行。”
“我还是去餐厅吧。”德拉科说。
德拉科离开了花房,他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他慢吞吞地游荡在走廊上,昨晚上纳西莎安排的晚餐太丰盛了,导致他现在还不想吃东西。
从紧张的期末考试一下子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里,他还有点不习惯,脚下踩着厚厚的地毯,又让他昏昏欲睡了。
他拐进一条被挂毯装饰的长廊,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作为一座充满魔法的庄园,马尔福庄园里的走廊和楼梯虽然不像霍格沃茨城堡里那样过分“活跃”,但它们偶尔也会“罢工”,比如楼梯消失会使得某条走廊特别的长,直到进入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死角;走廊的消失要严重些,不熟悉的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迷失在房子里。
德拉科自然不会在自家的房子里迷路,只是他恰好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但倘若换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遇上“罢工”,他会用他的继承人戒指强硬地命令那些不知好歹的走廊或者楼梯乖乖现形,再重重地踏上去。
走廊上墨蓝色的挂毯和地毯一样绣着繁复壮丽的花纹,烘托着圆拱形的天花板上彩绘的马尔福血脉波澜壮阔起源故事,尽管这些激动人心的故事已不能令德拉科驻足观看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华贵的木门,德拉科一靠近,它就自动朝两边打开,后面是一间空旷的大厅。
大厅三面墙都是高大的展示架,都摆满了书籍和羊皮卷,记录的内容与外面走廊上的彩绘如出一辙,全是对历任家主歌功颂德的传记和赞美诗。
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挂着巨幅的深蓝色挂毯,德拉科走近挂毯,仰起头看上面那些用细细的金线绣着马尔福家族成员姓名的图案,流水一样的细纹将它们串连起来,仿佛一副奇特的星座轨迹图,又仿佛是一副流淌的河流画卷,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好像星星和波浪那样在闪闪发亮。
挂毯嵌在墙里,四缘用古老的魔文镌刻着奇诡的符号,他只能辨认最上面那排漂亮的拉丁文:缠绕灵魂的荆棘丛底,太阳在凝固的血湖中灭顶。
这是施有血缘魔法的挂毯,德拉科不清楚它是怎样运作的,才能保证每位当代家主的名字都不偏不倚,显现在毯子的正中央。他伸出手指想去摸一摸卢修斯的名字,那个金色的花体字却像游鱼那样灵活地躲开了。
德拉科眸光一闪,坏心眼地一个一个名字拍过去,挂毯上的图案顿时活了起来,一团又一团的花纹从他指头底下逃开,整幅挂毯被他搅的像一张儿童的涂鸦画,乱糟糟的花纹和线条交织,仿佛波涛汹涌的水面,完全看不出来它原先是一幅秩序井然的族谱图。
从幼年的时候起,他就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谁让那些名字都如此高傲,碰一下都不让。
在去霍格沃茨念书前,卢修斯闲暇时就会带他来这里,给他讲马尔福姓氏的荣光。
但卢修斯的故事里要么是马尔福先祖如何披荆斩棘创立家业,要么是他如何继往开来将家族产业铺向全世界,没有任何关于战争的影子。
所以德拉科一放暑假就想找他问……黑魔王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他们是不是重新为黑魔王效力了。
或许这种没有见面的本身就是一种征兆,但德拉科仍想当面找他谈一谈,他认为自己应该参与进家族事务中,而不是被卢修斯用各种奇奇怪怪的算术作业打发走。
他转出了陈列厅,这间房子后来一直是他的禁闭室,卢修斯喜欢把他关在里面反省,不光因为这里面没有窗户,而且因为唯有那条墨蓝色挂毯的走廊能够进出这里。
德拉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圆弧形的落地窗打开了,晨风鼓动着白色的纱织窗帘,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驱散了陈列厅带来的沉闷。
肯定是西比给他清理房间时打开的窗户,德拉科坐在床上对着猎猎飞舞纱帘出神,到冬天的时候,西比会将它替换为天鹅绒质地的窗帘,好像那样能使房间更温暖似的。
落地窗外的露台上摆好了他从学校里带回来的黄铜望远镜和光轮2001,他经常骑着扫帚从这里飞下去,只是要小心不要被露台下面的魔法喷泉淋湿了。
窗户底下的喷泉不仅干扰了他的飞行,还是一个吵闹的音乐盒,他以前赖床的时候,纳西莎就用它播放古怪姐妹的摇滚乐,闹腾到他起床为止。
喷泉往西是三座白色大理石小雕像,再往西就是庄园正厅前的大草坪,那上面有庄园里最恢弘的金色喷泉,它能演绎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交响乐,是家族举办露天聚会的场地。
他偶尔会想象庄园里所有魔法喷泉启动时,会呈现出怎样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大场面,可惜他至今都没有见过,因为那需要磅礴的魔力供给,上一次据说是他父母的婚典,专门聘请了十二名巫师操控喷泉。
从他卧室的落地窗可以望见庄园的大门,幻影显形到庄园外的人必须通过它进来。但显然今天他不会从那里看到卢修斯的身影了,反正他们家在伦敦有好几处宅邸,他父亲可以在魔法部办公一辈子。
德拉科倒在床上,他闭上了眼睛,在微风的沙沙声中睡着了,静谧的阳光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阴影投在了眼睑上,落地窗外的喷泉也安静了下来。
纳西莎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嘴角含笑地给他盖好毯子后,通过壁炉离开了庄园。
卢修斯并不在魔法部,他在古灵阁——准确地说是在一所伦敦的公寓内,坐在沙发上同古灵阁的妖精董事商谈。
纳西莎从壁炉里出来的时候,那只妖精惊讶地瞪着她。
“好吧,“妖精伸出细长的胳膊拿起了他的缎面礼帽,从沙发上站起来,尖声尖气地冲他们说道,”既然您用这种方式,那我就不打扰了。“
端坐着的卢修斯没有起身,他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嘲弄地看着妖精的“表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妻子,纳西莎。我想你见过她,亚维瑞,以后我们的所有生意,都由她和你谈。“
名叫亚维瑞的妖精这次真的惊讶了,他转过身拿黝黑的大脑袋对着纳西莎,高高隆起的眉骨下是一双看不清神色的小眼睛,皱起了硕大的鹰钩鼻。
“你好,亚维瑞。“纳西莎走近他,半蹲着朝他伸手。
妖精不高兴地和她握了一下,又朝卢修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谈好的方案不作数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卢修斯倨傲地俯视着他,即使他坐在沙发上,依然比亚维瑞高出不少,”但若是你们以为拖延的计策有效的话,我们不介意陪你们接着耗,在你们拿出真正的合作诚意之前——“
“我们由衷地希望达成双赢的合作而不是单方面的抄底,亚维瑞。“纳西莎优雅地在卢修斯身边坐下,用她黑色的眼睛审视着妖精,好像在考虑她是否要接着与他们合作。
“哦、当然,是合作,“妖精干巴巴地说,”我需要先回去和其他董事们商量。“
“慢走。“卢修斯对他举起了高脚杯,深红色的葡萄酒在水晶吊灯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看到妖精忿忿地摔门出去,卢修斯嘲讽地勾起唇角,放下了酒杯。
“贪婪的妖精。“卢修斯说。
纳西莎也冷笑一声,她端起丈夫放在茶几上的红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西茜?“卢修斯侧过身来,不解地看着他的妻子。
“贪婪的妖精?”纳西莎举起酒杯对准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高脚杯中晃动的红酒仿佛细碎的红宝石,在她修长的指间折射出炫目的光芒,“你就不贪婪吗?”
“你怎么了?”卢修斯问。
纳西莎盯着酒杯笑了笑,她又重复了一句:“我们就不贪婪吗?”
卢修斯被妻子莫名其妙地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他皱起眉毛,不耐烦地说:“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可以先回庄园去,我来和福吉解释。”
“你还用向他解释?”纳西莎看向自己的丈夫,尖刻地笑道,“福吉和邓布利多分道扬镳了,现在他只能倒向纯血家族,我们志得意满的纯血家族领袖——至少明面上的领袖,终于成了魔法部的影子部长、完成平生之志了?”
“说人话,纳西莎。”卢修斯的语气也冷下来了。
“福吉好摆弄,威森加摩呢,傲罗指挥部呢,凤凰社呢?”纳西莎讽刺地说,“你的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改变主意全心全意地投靠他?”
卢修斯腾地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纳西莎对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冷冷地说道:“马尔福没有主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纳西莎靠在沙发上没有动,“你已经转移完了大部分产业,为什么偏偏把核心的草药行业留在魔法界?——因为西弗勒斯?还是贝拉?”
“不错,你还能叫你姐姐贝拉。”卢修斯尖酸地说道,“在她曾经‘好心的’给过德拉科一个昏睡咒,害他差点醒不过来之后?”
“我得调整好心态,毕竟那是我的丈夫未来不久后的同事——想来你已经谋划好了如何让他们从阿兹卡班越狱。”纳西莎表情平静,“但是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卢修斯,既然黑魔王不会关心马尔福家的财富来自巫师还是麻瓜,只要我们能源源不断的拿出金加隆,你又何必在他的阵营里越陷越深?”
“我们不能放弃魔法界,纳西莎。”卢修斯说,“‘魔法即强权’——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威慑力保护我们的财富,你也不希望十四年前我们被压榨的场景重现,对吧?”
“是啊,战争和贪婪……”纳西莎垂下眼睛,低头抿了一口红酒。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直到她再次发问:“你觉得他这次能赢?”
卢修斯没有回答,纳西莎抬起头来看到丈夫脸上冷硬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好像我们还有得选似的。”
“他变得更可怕了……”
卢修斯转过身去,窗户外下起了绵绵细雨,行人匆匆从施了魔法的房子外跑过,但永远无法透过窗户看到房子内的景象。
“可邓布利多仍然看好他选的‘救世主’,”纳西莎说,“看起来他似乎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人能看透的计划。”
“那就阻止他——”
“不,卢修斯,”纳西莎反对道,“黑魔王有对手,他的仆人才有价值。完全胜利的黑魔王会留下奉他若神明的贝拉,而不是摇摆不定的马尔福。”
“你的想法很危险,西茜,我完全看不到邓布利多胜利的可能。”
“十四年前又有谁能料到他会死在波特夫妇手里呢?”
“那是——”
“那绝对不是意外。”纳西莎说,“波特家族的历史不比马尔福短,想想我们庄园里最后的手段吧,卢修斯,邓布利多遮遮掩掩,但哈利·波特能在一岁的时候从他手里活下来,我敢断定是波特家族古老魔法的效果。”
“十四年前我们就讨论过了。”卢修斯背对着她说道。
“也对,轮不到我们替对手操心。”纳西莎呵呵一笑,“所以你还是操心一下回去怎么面对你的好儿子吧。”
“德拉科?”
卢修斯转身坐到纳西莎对面,皱起眉毛,“他又怎么了?”
“你别以为他不知道你躲着他。”纳西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房间内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德拉科可聪明了,他今天早上对我说他想明白了你为什么不给他买火`弩`箭。”
“聪明?你确定?在两年之后的今天?”卢修斯不满地挑起一根淡金色的眉毛。
“你不能指望一个陷入偏执的人坦白。”纳西莎笑道,“他恨不得你能满足他每一个要求,而你偏偏要和他对着干。”
“他太不珍惜他得到的那些东西了。”卢修斯说,“我给过他机会的,你太溺爱他了,挫折才能让他成长。”
“等你真能狠下心来教育他,我再与你探讨德拉科的教育问题。”纳西莎白了他一眼,“而且谁说德拉科没有成长啦,他在家里等了你两天,就为了找你谈黑魔王的事情,还以为能瞒过他妈妈……”
“他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我除了不理他之外还能怎么办?”卢修斯用魔杖给自己变出一只高脚杯,递给纳西莎。
“你就不能重新开瓶酒……”纳西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匀了一半倒给卢修斯,“你准备两个月都不回庄园?那可太蠢了。”
“不然呢?”卢修斯对妻子举杯,纳西莎不理他,“全部告诉他之后给他一个‘一忘皆空’?”
“你敢!”纳西莎登时竖起眉毛瞪着他。
“我的高级遗忘咒练的不错……”卢修斯半开玩笑地说道,“而且我不能真的两个月不回去吧?”
“你负责找理由,”纳西莎强横地做了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
“遵命,我的女士。”卢修斯笑着说。
改了一个小bu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2.烦恼的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