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与赫奇帕奇同上的魔法史刚刚下课,德拉科先是故意拖拖拉拉落在后面,到走廊上又步履匆匆地往礼堂奔去,一路撞到了不止一个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多数人都懒得追究,毕竟被撞一下又不损失什么——当然,更主要的是这头标志性的淡金色头发飞扬跋扈惯了,除了忍让,还能有别的办法不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忍气吞声,比如赫奇帕奇的厄尼·麦克米兰,被德拉科撞上之后,一怒之下竟然揪着他不放了。
这时就体现出了两个体格壮硕的跟班的好处,克拉布和高尔一左一右推搡了那么一下,麦克米兰一个紧张,就让德拉科挣脱了他的手。
“有病。”德拉科揉了揉手腕,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次我赶时间,下次当心着点儿。”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毫不停留地转身往前,“我们走!”
克拉布和高尔松开麦克米兰,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把拳头捏得噼啪作响,大踏步地跟上了德拉科。
布雷司正纳闷他怎么就虎头蛇尾地放过了这桩挑衅,但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出仓皇的呼喊声:“火——着火了——!”“救命啊——”“快来救火!”
他扭头望去,只见后头的走廊陷入了混乱,好几个学生书包上冒起了火光,难闻的焦臭味伴着浓烟扩散开来,尖叫声、求救声、呐喊声顿时响作一团,好些人慌不择路地跌下台阶,连滚带爬地扑倒在草地上。
布雷司恍然大悟地偏头望去,恰好见着了德拉科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紧接着又转为傲慢和鄙夷,仿佛难以忍受这样惊慌失措的、不体面的、吵闹的同学。
“喂,”他手肘捅了捅德拉科胳膊,小声说道,“你算准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德拉科用虚伪的假声感叹道,“哦,这可真是一场闹剧……”
“清水如泉!”终于有人想起了这个咒语,在七嘴八舌的念咒声中,好不容易平息这场突发的火灾。
德拉科已经悠闲地迈过了礼堂大门,继续朝地窖走去。
突然一道身影窜了出来,拦在了他面前:“我都看到了,是你放的火,马尔福!”
见到这张令他反胃的脸,德拉科眯起了眼睛,格兰芬多三人组,很好,他还没去找他们呢,今天居然自动送上门来了。
又有两道身影匆匆跑来,似乎是打算阻止拦路者:“赫敏——”
周围渐渐有人群围拢过来,尽管这样对峙的场面在霍格沃茨不算新鲜,但牵涉到一场猝不及防的火灾事故,大家都很好奇。
“瞧啊,又是格兰芬多的天降正义,”德拉科奚落道,“你搞反了方向,格兰杰,等你慰问的人在那儿——”
“这是你的阴谋对不对,马尔福?”赫敏·格兰杰质问道,“书包起火的人都被你撞过,那是你在分散他们的注意,好趁机点火!”
她毫不畏惧地堵在走廊中央,即便加上两个同伴同样体格瘦弱的同伴,也无法将道路完全塞住,间隙中伸出了很多张观望的脸。
“赫敏,”她身后的黑发男孩儿扯了扯她的袖子,试图劝道,“冷静点儿,我们……”
他想说我们没有证据,他做得太隐蔽了,他们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办到的。但见到赫敏因愤怒而闪亮的眼睛,他又有些迟疑,因为如果现在不站出来,放任他回去销毁证据,那就再也没办法弄清真相了。
“只需要让教授调查起火原因——”
“调查?你以为你是谁,泥巴种?”德拉科不耐烦了,“要出风头也掂量掂量自己,我要告诉——”
“告诉你爸爸?”女孩身后另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儿嘲笑出声,“啊,好可怕啊——”他佯装惊讶地左右看了看,“但是哈利,你看到他了吗——”
“闭嘴,韦斯莱!”布雷司看见德拉科右手动了动,似乎想伸手去摸魔杖,但又犹豫了。
“大家都受伤了,而这里就你嫌疑最大。”赫敏冷静地说,“既然你说不是你做的,敢不敢留在这里等教授调查?”
“他不敢!”罗恩·韦斯莱大声说,“他是个只敢躲在背地里耍弄阴谋暗的胆小鬼!”
“你们也配?”德拉科冷笑,“靠你们那被摄魂怪吓晕两次的勇气?”
“你懂什么!哈利的守护神比你这头白鼬强一万倍!”
“哦,我们的罗纳德宝宝羡慕了吗?”他眼神恶狠狠地刮过三人同仇敌忾的脸,视线一如既往地钉在了哈利·波特身上,“住在泥巴味儿的格兰芬多宿舍里你一定非常渴望自己泥巴堆的家里有一盏守护神的稳定照明器以弥补没法认领一条来自阿兹卡班的流浪狗的遗憾?”
布雷司目瞪口呆地听完整句话,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为他一句话里面嘲讽了几个对象而疑惑,还是该为他毫不停顿地一口气吐完这个长句子而惊叹。
“什——什么——”
一听到那个敏感的词汇,哈利立刻拔出了魔杖,赫敏也陷入了愣怔。
他们都没料到,三个人还没保守三个月的秘密,就这样被死对头肆无忌惮地捅开了。
“决斗是吧,”德拉科也抽出了自己魔杖,平静地说,“现在这里可没有穆迪关照你了,有胆子你就动手——”
透过那副傻乎乎的圆框眼镜,他捕捉到了那双绿眼睛中迸发的光彩,不由想起黑魔法防御课上死掉的那只蜘蛛,是那么悲惨——
“塔朗泰拉舞!”
德拉科尖叫着喊出咒语,几乎同时另一道念咒声落下,他魔杖射出的光柱与对面射来的光柱迎面相撞,转了个角度,击中了站在中间的女孩。
“哦不——”赫敏惨叫一声,双脚顿时不受控制地跳起了踢踏舞,往罗恩身上倒去。
高尔也发出了惨叫声,对面的光柱擦着布雷司的肩膀击中了他,一个个丑陋的火疖疮从他肥大的鼻子上钻出,五官都因痛苦而拧在了一起。
“你们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忽然一个低沉轻慢的声音响起,几乎瞬间,现场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人群自发给那道漆黑的身影让出了一条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们斯莱特林院长兼魔药课教授带着一身冷冽的古怪药香走进来,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解释一下,德拉科?”
“波特攻击我,先生——”
“是我们同时攻击对方!”哈利抗议道,哪怕心知无效,他也得争辩一下,“他魔咒打到了赫敏——”
赫敏仍旧无法控制双腿,如果不是罗恩抱住她,她恐怕要跳到黑湖里去了。
“我只看到了一位无辜中咒的同学,显然,攻击同学,格兰芬多扣五十分,波特和韦斯莱各罚一次留校劳动。”斯内普不怀好意地看了赫敏一眼,“虽然校规不禁止在走廊上练习踢踏舞……哗众取宠,格兰芬多扣十分。”
“不——这不公平——”
“你朋友得去一趟医疗翼,跟我来,德拉科。”
他用一种截然不同的和缓语气对德拉科说道,拖着几乎曳地的斗篷后摆往前走去,甚至没有给那几个被火熏出一脸黑烟的赫奇帕奇半个眼神。
德拉科欣然跟上,克拉布搀着捂住鼻子的高尔慢腾腾地跟在后面,布雷司想了想,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他们一离开,走廊上的气氛就松懈了,然而身后总不免有一两句闲话飘到了德拉科耳朵里。
“怎么每回斯内普教授都出现得这么及时?"
“嘿,瞧你说的,那可是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怎么敢让他出事?”
“马尔福收拾不了邓布利多,还收拾不了一个学院院长?你想想,要是密室那阵子,他被石化了,啧啧……”
他无聊地甩了甩魔杖,重新把它插回了长袍口袋。
医疗翼的庞弗雷夫人只花了一秒钟就治好了高尔的伤,连带脸颊上的青春痘印都一并消下去了。但斯内普坚持要高尔在病床上观察一会儿,以防那个“凶险的”恶咒留下什么“不可挽回”后遗症。
德拉科默默翻了个白眼,有必要这么麻烦吗,他相信斯内普教授要是肯出手,不用一秒钟在走廊上就能治好高尔。他哈利·波特会用这种恶咒本身就很惊人了好吧,要是还埋伏有恶毒的后遗症,没准梅林能给他颁发一个“勇于突破”奖?
斯内普领着他进入配药间,在工作台前站定的德拉科又不自主地往后退了退。他一只手撑在洁白的工作台上,微微低头凝视着那双浅会色的眼睛:“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赫奇帕奇麻烦……”
“我没——”
“不要企图糊弄我,”斯内普轻声说,“倘若磷粉的味道我都分辨不出来,那么或许由你来当这个魔药课教授更合适?”
德拉科张了张嘴,但在那双阴沉的黑眸注视下,颓丧地放弃了狡辩,整个人都不觉矮了半个头。
“出气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却选择了最坏的那一种——是你觉得自己背下了几本魔药大全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藐视所有人了,还是嫌你爸的办公室收到投诉信规模与你家赚的金加隆数量相去甚远所以不辞辛劳地为此添砖加瓦?”
“我就是想开个玩笑……”德拉科低着头,眼睛被散落的头发丝微微遮住,在头顶无影灯的照射下,他单薄的身形罩在宽大的校袍阴影里,愈发显出了少年人的苍白瘦弱。
“是么——”斯内普拖长了声音,脸上僵硬的线条没有一丝改变,“既然你如此热衷于寻觅知识的应用方式,那么身为你的指导老师,我也不能打击你的学习热情是不是?”
“不要!”德拉科感到大事不妙,知道这次糊弄不过去了,干脆不装了,“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那么蠢,中招了都反应不过来!”
他倔强地瞪着他,目光尖利而明亮。
“无论如何,你越界了,”斯内普警告说,“告诉我这是你最后一次玩弄这样危险的把戏,否则——”
“否则怎样?”德拉科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我爸不光嘱咐你给我补课,还要你多管闲事?”
斯内普微微眯起了眼睛。
倘若是别的学生见到这副模样的斯内普,恐怕都要吓得走不动道了,可德拉科入学前就跟他学魔药了,被逼急了摔门摔东西都是常有的事,怎么会被一两句口头警告吓到?
激烈的争吵声传到门外,高尔坐在病床上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咧嘴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克拉布瓮声瓮气地说,“反正每次最后都是我俩倒霉,我爸还说就因为德拉科不知道照顾人,所以让我们跟紧点儿。”
“我妈也这样说。”高尔说,“她还让我别只会抄作业,经常寄点心让我拿给他。”
“原来不是寄给你的啊,那你——”
“我哪敢拿给他,”病床上的男孩挠了挠头,“德拉科每天收到的吃的都吃不完,那些可比我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所以还是我俩分掉靠谱,”克拉布赞同地点了点头,“收到不喜欢的东西,德拉科会生气的。”
“不至于吧?”高尔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今年德拉科脾气好像变好了点儿……”
砰!
冷不丁的摔门声吓了他俩一跳,却见德拉科头也不回地冲出医疗翼,弹开的配药间门后,是斯内普教授冷漠的背影。
庞弗雷夫人诧异走出来,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看斯内普,黑着脸把他们统统赶出了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