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望着德拉科,好像在等着他发言。
“这就是你们找到我的目的?”德拉科环视一圈,有点不太习惯这突然严肃起来的氛围。
“那不然呢,”弗米尔瞪着他,“你都害死我了,给个答案而已,有那么难吗?”
“您外甥女跑到我面前冷嘲热讽的时候可是极力赞美您的英勇就义,”德拉科说,“您本人要亲自站出来批驳这条谬误了吗?”
“她骂你什么了?”弗米尔奇道,“你给我说说,我回头一定好好——”
“鼓励她再接再厉?”举着水晶球的女巫忽然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说道。
“嘿,你又知道了,荣克斯,”弗米尔瞥了她一眼,“也是水晶球告诉你的?”
“水晶球很平静,”名叫荣克斯的女巫说,“不过我已于那黯淡之中看到了蓬勃的明光……”
“没准是你该洗脸了,”弗米尔嘲弄道,“你们家报丧的生意做了几百年了,盘算起改换门庭了么?”
“我养的宝贝们还没死呢,你准备欢迎它们在你坟头上开派对了么?”荣克斯不甘示弱地嘲讽回去,“它们最喜欢吃新死人的肉了,那半腐半湿的软嫩口感,霉菌像浆果一样在舌尖爆开……”
“行了行了,”她旁边那位印度裔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下场,一脸同情,“能把腐尸的味道描述得那么详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英国是美食盆地了……”
“你们不也为手抓咖喱饭配圣水佐餐汤沾沾自喜?”立即有人跳出来与他对垒。
“这是传统,传统……”印度裔嘴里嘟囔出了几个大家都听不懂的词汇。
“所以你究竟怎么想的,德拉科,”温德林强行把话题圆了回来,“依照我们上次的经验,必须将战争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不然我们恐怕要像远东地区的魔法师那样,被置于麻瓜政府之下了。”
“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神秘人不仅满足于掌控英国魔法界,”弗米尔掏了掏耳朵,“你问这个要人家小朋友怎么回答?”
“小朋友?”温德林呵呵一笑,“我看弗米尔家族传到你这代真就差不多了,卢修斯刚才怎么说来着,不能正视现实的家族还是早死早好,免得拖累别人——”
“你也就会过过嘴瘾,不就是输给我了几个点让你不爽么?”弗米尔面露不屑,“这次协约是我提议的,小朋友的接线人是我安排的,你温德林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倒龙粪吗?你脑子里的倒干净了没?”
“我们家的龙粪有人排着队要,反倒是你们家的杉木林价格又跌几成了?”
德拉科静静地看他们俩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了好几轮,最后是卢修斯看不下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德拉科?”
长桌上声音顿时一空,成员们纷纷做出庄严肃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望过来。
“根本谈不上我的想法,”德拉科平静地说,“在伏地魔面前谁还能有其他想法。”
几道惊诧的吸气声响起,空间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哈哈——”
弗米尔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他开怀地拍着桌子,只是手掌悄无声息地穿进了桌面,“我就说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再怎么性情大变,这娘胎里带出来的傲气怎么可能转得那么快——”
“你又知道了?”隔着大半个桌子,温德林锲而不舍地用眼神给弗米尔传达着他的不屑,“英国影业痛失你这位天才导演可真是导致他们近年来对抗好莱坞接连失利的根源。”
“但我们不可能再倒向凤凰社了。”卢修斯皱起了眉毛。
“我恰好理解了一点邓布利多的计划,”德拉科语气笃定,“他从十六年前就设计好了一切,而伏地魔却在那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凤凰社可不是什么正确的道路,”那位光头巫师提出异议,“温德林说得很清楚了,神秘人最多要我们的性命,凤凰社挖的可是整个魔法部的基石。”
“我不知道在座的居然有魔法部的代表人。”德拉科面无表情地开了个玩笑。
“你放心,安东尼,”弗米尔替他解释道,“我们这位马尔福未来的家主脑子清楚的很——”
“——虽然手腕还有些稚嫩,”温德林接口道,“我们都看到了你维护巫师性命的举措,但那太刻意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计划拿那笔赎金笼络一批人?”
“要我说是太心软了,”弗米尔冷哼一声,“那些人死了就死了,不付出血的代价,他们就不晓得什么叫痛!”
“您站在岸上当然可以这么说,”德拉科转向温德林,“我想全魔法界的人都知道马尔福家不缺金子。”
“但这件事可以摆上台面,令一大批观望的食死徒——”温德林话语一顿,“不对,你不是要拉拢食死徒,你的目的是——”
“古灵阁。”
德拉科微笑着说出了答案,长桌上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温德林抬起头,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起他,“如果不知道你的真实立场,所有人都会被你在神秘人阵营中的表现迷惑——但我有一个疑问,你们马尔福家已经深陷其中了,你帮助凤凰社岂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屋子?”
“既然我们和凤凰社暂时有共同的目的,举手之劳而已,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把呢?”
德拉科坦然地承受着形形色色的目光,以一种沉静而近乎漠然的语调抛出一句震怖人心的话语:“谁说伏地魔死了,我们就输了?”
这次长桌上的吸气声更响了,大部分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为他表露出的野心和胆魄所震慑。
“我支持你!”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亮起,是那位玩塔罗牌的女巫,“你比伏地魔好看多了,加油!”
“谢谢您,”德拉科的嗓音重新变得温和,“从某种意义上说您算是我的姑姑?”
“德拉科……”卢修斯搁在桌上的手交握在一起,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你有几成把握?”
“邓布利多尚且谈不上把握,何况是我……”
德拉科看了看父亲父亲凝重的侧脸,欲言又止。
“他吸取了在波特家失败的教训,全面掌控了庄园的防护咒。”卢修斯盯着自己碰在一起的拇指,“尽管我们能强夺控制权,但他一定会知道,而且足够时间应付了。”
“我清楚您的忧虑,但恕我不能透露邓布利多的计划,”德拉科歉意地说,“正是出于对协约保密魔法的信任,我才愿意对诸位坦白实情,可这不表示我有资格用别人的秘密换取自己的筹码。”
“好小子,我欣赏你!”弗米尔赞道,“在我的祖国,你这样的人最值得敬佩!”
“咳咳,”不出意料又是温德林,“恕我直言,老伙计,你的祖国正是被我们这样的人瓜分掉的,而且你们家不也……”
“闭嘴——”
弗米尔神情第一次有了波动,他淡色眼珠鼓起,死死地瞪着温德林,让他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你还是这么不知分寸,亚当,”荣克斯对着水晶球左右照了照,拈起一绺枯黄的头发,“骂人不揭短,难怪温德林混了一千多年都拿不到一个校董席位。”
温德林不吱声了。
“很遗憾我不能给你意见了,德拉科,”卢修斯没有理会这段小插曲,“你选了一条远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更艰难的路,但是你可以放心,世界上没有牢不可破的魔法,却有用性命维系的承诺,‘荣光协约’给你的是这种承诺,一如家族对你的承诺那样。”
荣克斯对面的老头呜咽着将他雪白的胡须塞进嘴里,一脸感动地望着他们父子,“呜呜……真好……”
“所以你要接受我的条件,”弗米尔平复了情绪,“要把中立家族赶得远远的,防止脑子不清醒的人做着一步登天的梦给你添乱。”
“您竟然不认为食死徒阵营里都是这种人?”德拉科笑了笑,“您大可不必对自己的家族传承过于悲观,维系血脉方面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卢修斯警告似的盯着他,德拉科立刻不说话了。
“你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亚当,”弗米尔咧开嘴笑了,眼里流淌出和蔼的光,“我们的小朋友真是不那么‘马尔福’。”
“喂,老头,”瞧见卢修斯愈发不满脸色,德拉科抗议道,“我刚说的是要帮你吧,你怎么……”
“好了,”卢修斯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你不光背着我钻研黑魔法,但这里不是你卖弄的地方。”
“您又知道了……”德拉科小声嘀咕着,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知道,我亲爱的儿子——”卢修斯拖起了圆滑的腔调,此刻他变回了德拉科曾经最熟悉的那位傲慢刻薄的大贵族,“我们家的血脉炼金术通常的用途是为刚出生的继承人洗礼,你就如此渴望再回到被你可怜的老父母拥在怀里的婴儿时期吗——”
长桌上飘起了嗤嗤的笑声,德拉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卢修斯却不依不饶地数落着,“你别不服气,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族的血脉源头——你去年一年长高了哪怕一英寸都算我输……真是见鬼,对我们这种注重现世的家族而言,把那些埋进地里的肥料挖出来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得了,卢修斯,”温德林不忍直视地撇过脸去,“炫耀儿子之前先收拾收拾你那翘上天的尾巴好吗?”
“你们不是注重现世,而是注重永世,”弗米尔不屑地哼出了声,“一帮子为了所谓的家族辉煌甚至对寿命进行自我限制的疯子——”
“一群平均寿命不过七十岁的疯子……”
玩牌的女巫咯咯地笑着,荣克斯则视线抽离了水晶球,目光炯炯地望过来,“你就是太古板了,卢修斯,不然我们还能更进一步——”
卢修斯斜了她一眼,但无法阻止旁边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但是你要理解,德拉科,”温德林适时开口,“协约的支持不是无条件的,协约注重保密,除此之外并无半点强制性,我们通常都是用它敲定细节,再用牢不可破誓约乃至契约订立盟约。”
“您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来这里听故事的?”
其实他也没指望这群人,如果不是卢修斯的意思,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虽然很无奈,”温德林慎重地点了点头,“但我们得正视现实,小马尔福先生。”
“我没意见,”德拉科干脆地说,“不过我希望诸位做好一个聪明人,不要误入了什么飞黄腾达的‘梦境’。”
“你这话说的,”温德林又摇了摇头,“我们能够暗中帮助你,一方面牵制凤凰社的行动力,一方面分化魔法部的势力,就我们家族而言,魔法部野兽办公室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还有飞路网管理局……”
“国际贸易委员会……”
长桌上的人相继表态,弗米尔仍是坚持他的说法,劝他收下他们家族的条件,德拉科均不置可否。
他太清楚这个协约里的人了,魔法部陷落在即,所以他们乐意卖好,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家莫不是这样过来的——
——落井下石?那是一定的;雪中送炭?不存在的。
真是难为这个“荣光协约”了,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初面对黑死病时,他们还是不是这样的事不关己,各自为战。
弗米尔只说对了一半,血的代价或许能行效一时,却不能旷日持久,毕竟人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来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赫尔墨斯终于拔出了他的拐杖,德拉科在退出影像的瞬间,一道血光掠过他的视野。
德拉科握着三棱镜思索了片刻,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怪不得卢修斯对那只“荣光之手”始终抱有微妙的不满,一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哟,这就回来啦?”维克多愉快地同他打招呼。
他看了眼腕表,时间比想象的要短,因为构建这座迷你金字塔的魔法框架中,有时间魔法的痕迹。
“你和弗米尔什么关系?”德拉科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是我老板。”维克多回答得也很直接。
“可以啊,”德拉科起身,眼睛还盯着手里的金字塔,“为欧陆委员会卖身,为弗米尔卖命——”
“我们做的可是正经生意。”维克多睁大了眼睛,一副“你凭什么污人清白”的模样。
“但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就不是人了?”他躬起背笑出了声,“你还别说,那老头看人真是见鬼的精准。”
“没点本事的人怎么拿得到霍格沃茨的校董席?”德拉科轻笑道,“对比我们那位至今都没能拿到国籍的、全英国最奢华的百货商店所有者,他运作的结果堪称奇迹。”
“那老头……”维克多坐直身子,“有这么厉害?”
“没关系,”德拉科低着头往湖边走去,“我刚知道我爸怎么搞到的那头驺吾,你既然是他的托付人,那就把它领走吧。”
“想都别想,”维克多脸色一变,断然回绝,“难不成你还想再薅一次我们的运费?”
德拉科手里的三棱镜消失了,闪着微光的湖面倒影在他灰色的眼底,映照出一片澄澈的光影。
“而且不管怎么说,”突然改变的风向让维克多的声音有些飘忽,“抛弃宠物是一件极其不道德的事。”
“你在和我说道德?”德拉科没有回头,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湖面上,又被微风搅成一池不安分的光影。
“哇,驺吾那么可爱,你好残忍——”
维克多走到他背后,伸出了脑袋,忽而呲起了牙齿,目露凶光,“——不如我们把它烤了?”
德拉科抬眸朝他身后望去,但笑不语。
“哇,你别吓我——”
还没等他扭头,一道姜黄色的飓风猛地扑来,把他掀翻在地,惨叫过后,他趴在驺吾肚子底下定睛一看,德拉科不知何时退到了数米开外的地方。
“贝斯特!”维克多嚷道,“你个忘恩负义的蠢货!”
驺吾无辜地睁大了它琥珀般的猫眼,硕大的脑袋来回蹭着他的胸脯,发出了喜爱的呼噜声。
“你够了,贝斯特!”
维克多费劲地推开了它的脑袋,气喘吁吁地往外一指,“你主人在那儿呢,看见没,还不赶紧巴结去?”
贝斯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歪了歪头,德拉科正微笑地望着他们。
它懵懂地转着脑袋,四根魁梧的獠牙都表达着相同的疑惑,似乎在努力寻找有关这个人类的记忆。
然后它眼睛一亮,四肢一蹬,又是一个飞扑,却只听见砰的一声,撞上一堵无形的气墙。
维克多惊诧地嘶了口气,“你未免太……”
贝斯特惊奇地绕着德拉科转啊转,好像没能搞清楚状况。
“这可是你家的猫哇,可怜这小家伙名字还是你起的。”维克多一骨碌爬起来,扯着自己皱巴巴的风衣,一脸“你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
德拉科自己也很茫然,按理说驺吾与独角兽同属于光明侧生物,为什么独角兽会排斥自己,而驺吾却依然乐于亲近自己?
“我记得我们还没有订契约……”
他迟疑地递出一只手,贝斯特开心地蹭了蹭,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
“我没时间喂你,贝斯特。”
他最近明显感觉自己魔力迅速提升,不光是成年这个时间刻度带来的魔力成熟,似乎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力量“缠绕”于自己的魔力上,倘若不是他对自身魔力的精准掌控,绝对发觉不了这股力量的存在。
德拉科再次用魔咒隔开了贝斯特撒娇般卷起尾巴凑上来的动作,眉眼间的笑意却好像被微风漾开了,银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清凌凌的光。
维克多愣了一下,不由也跟着笑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要劳逸结合啊,我们德姆斯特朗大部分规定都是放屁,唯独禁止我们连续长时间练习黑魔法的规定最有良心。”
“不用你提醒我回忆当初自己为什么没选德姆斯特朗。”
德拉科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这几天大概会隔日更,更新时间不定,大概率在晚上。
荣光协约——(八百年前的)大型魔法网络线上交流(互怼)平台。
感谢小天使们的推荐,作者觉得又可以了!
考虑到最近写得会议太多了……古灵阁的支线被作者决定砍掉,不然本文可以改名心之会`所……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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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2.肉食者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