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金妮被叫到了哈利的办公室。这本身就应该引起她的怀疑,因为哈利工作的时候,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假装不认识她。但是,一只浅紫色的纸飞机带来了他的召唤,让她在晚上下班前抽出时间去见他。
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她去了,手里拎着包,斗篷披在肩上。“怎么了,哈利?” 她站在他那狭窄的办公室门口说。她能听见安吉丽娜和钱伯斯在她身后说笑,他们都要下班了。
“坐下。”他说,朝桌子另一边的印花棉布扶手椅摆了摆手。金妮照做了,这次碰面的正式性让她更加好奇了。哈利皱起眉头,看着桌上一卷微微卷曲的羊皮纸,然后再次看向她的眼睛。“听着,在我开始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违反了部门政策,更不用说魔法部的规程了——”
“也许你应该告诉我怎么回事,这样我就能让你知道我是否赞同。”金妮提醒道。说真的,哈利有时候有点没完没了。
“好吧。”他把那卷羊皮纸隔着桌子推给了她。“我今早收到了纳西莎·马尔福的来信。” 他解释道,金妮拿起羊皮纸,飞快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她要求分管德拉科案子的傲罗去马尔福庄园和她一起喝茶。聊一聊他,还有我们知道的情况。”
金妮扬起了眉毛。“这严重违反我们的政策——”
“我知道,但我和魔法部的后勤人员谈过,他们告诉我,卢修斯·马尔福准备捐一大笔钱。我也很讨厌这样。”见到金妮想抗议,他赶紧说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最鄙视的就是任人唯亲——但是我认为这样是最好的。马尔福的案子很冷僻,金妮。没人见过他,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据我们所知,他可能已经死了。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告诉他们,德拉科找不到了,除非他走出来,宣布自己的身份。”
金妮听着哈利的话,一直在点头,不过听到最后那句话,她突然停了下来。“等等——我要去马尔福庄园?”她叫道。
他耸了耸肩。“你是负责他这个案子的傲罗。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就是这个工作的最佳人选。”
“但是马尔福一家讨厌我们。”金妮冲口而出。
哈利毫无幽默地笑了笑。“纳西莎在信里很有礼貌,而且我不接受拒绝。不要逼我打出‘我是你上司’的牌。”
“哦,麻烦。”金妮嘟囔道,阴沉地盯着纳西莎·马尔福工整的手写字体。“好吧。那我能去暂且告辞,去参加茶话会了吗?”
“好的,明天。别忘了你星期六还得为我们跟踪那个巫师。”
“当然,哈利。在爸爸妈妈家玩得开心。”她把纳西莎的请柬塞进包里,然后回家了。
整个晚上,乃至第二天早上的大部分时间,金妮都在思考马尔福一家的处境发生了什么变化。魔法部一发出传票要把德拉科带去审问,他们就把他失踪的事通知了魔法部——那是八年前的事。梅林啊,哈利打败汤姆·里德尔已经有那么久了吗?魔法部当时向马尔福夫妇保证,一旦有任何进展,会通知他们,有一段时间,因为他的情况有多种可能性,所以有找到他的一线希望。德拉科有许多朋友和他父亲那边的大家族,斯多吉·波德摩对这些关系进行了追查,给每次会谈都留下了丰富的笔记。不,自从汤姆·里德尔死后,他们都没有见过德拉科。不,他没有因为钱或住的地方联系他们。不,他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马尔福夫妇必须知道,没有新的消息了。德拉科从魔法世界的神秘逃逸在汤姆·里德尔倒台后的几个月里一直是新闻头条,因为他是所有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里最容易下手的目标。丽塔·斯基特特别喜欢猜测马尔福的继承人在哪里,他要干什么。她的《邓布利多传记》大获成功后,她又恢复了每周专栏,仅仅因为马尔福的故事,它就成了《预言家日报》上最受欢迎的版块之一。那些文章都收入他的档案里了,文书工作的间歇时间,金妮百无聊赖地在办公桌上翻看了一遍。
最后,大约在三点半的时候,她把头探进哈利的办公室,让他知道她要走了,然后走向魔法部的门厅,飞路回到她在霍尔本的公寓,收拾打扮。金妮因为要去马尔福庄园办公事,就拿出了制服穿上,整理好头发。前一天晚上,金妮已经让卢娜·洛夫古德——现在是斯卡曼德——跟她一起把社交茶会演示了一遍,因为她早就忘光了,她的外表也有了些许改善,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进入敌人的领地了。
纳西莎的请柬上有坐标,所以金妮又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幻影移形了,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土路上,路的一边是高高的树篱。此时正是夏天,草木葱茏,生机盎然,和煦的微风把青草、鲜花和泥土的浓郁芳香吹向她。金妮深深地吸了一口乡野气息,然后顺着小路朝她面前那扇气派的铁门走去。
“金妮·韦斯莱。”她对大门说道,觉得有点傻,因为她的视线里没人。“呃——来和——”
大门发出绿光,然后消失了。金妮皱着眉头,朝大门走去,她吃惊地发现她从大门中间穿了过去,仿佛它们像烟雾一样虚无缥缈。尽管阳光明媚,金妮还是有些发抖,她继续往前走,看着前花园里那只白孔雀,她走向前门时,那只孔雀一直用格外聪明的眼睛盯着她。
一个家养小精灵接待了她,把她带到一楼一间雅致的客厅里。所有家具都装上了浅绿色的软垫,高高的天花板在头顶延伸,这让她意识到,她真的处在奢华之中。纳西莎已经到了,她坐在一把靠背扶手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有人在给她画肖像,她金色的长发垂在背上,没有一丝卷曲的痕迹。金妮进来时,她站了起来,伸出一只细长的胳膊。
“韦斯莱小姐。”金妮握住她伸出的手,她亲切地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呃——谢谢你的邀请。”金妮红着脸说。
“你不和我一起喝茶吗?”纳西莎朝两把安妮王后椅中间的小桌子挥了挥手,金妮看到一桌丰盛的茶点正等着她们。
“那太好了,马尔福夫人。”她说,然后她和纳西莎坐了下来。
“我知道这对傲罗办公室来说很不寻常。”她们都倒上茶,拿了饼干之后,纳西莎轻声说道。“不要以为我对你的到来毫不感激。”
“马尔福夫人,我很困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金妮脱口而出。也许应该开门见山,她想。“你知道,魔法部承诺会将我们掌握的有关他下落的任何线索都告诉你们。我们没有新消息了。”
“我非常清楚德拉科案件的情况。”纳西莎轻声说。
“那么你会同意我的看法,最好结案,不要继续追查了。”金妮说,向前俯了俯身。“马尔福夫人,他——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纳西莎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她小心地克制着自己,她整个人都是克制的。“所以我是对的。”她说。“魔法部已经放弃了。”
“一切都是死胡同。”金妮证实道。
“韦斯莱小姐——”纳西莎气若游丝地笑了一声。“你必须明白一些事情。德拉科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只想再次把他抱在怀里,因为不管他多大,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他今天就二十六岁了。”她说。金妮十分惊讶。“我错过了他生命中的很多东西。我受不了——我——”纳西莎低下头,把手指压在嘴唇上,指关节都变白了,但是她干涩的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他还活着,”她嘶哑地轻声说,“会重开此案吗?这样够吗?”
今天绝对是惊喜的一天。“你知道吗?”金妮谨慎地说。“你怎么——”
“跟我来。”纳西莎突然站起来,走出了房间。金妮只好跟上她,穿过简单的长廊,来到一个宽敞、通风的画廊,画廊的椽子上挂满了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金发男人和女人的画像。金妮进入他们的视野时,有些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大多数人只是继续打扮自己或睡觉。奇怪的是,右边那面墙的最下面挂着一个空画框。
“马尔福家族。”纳西莎指着画像说。“从远古时代起,马尔福家族的每个人都在这个画廊里有一幅画像。你知道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的魔法吗?”
“不知道。”金妮承认道。
“每一位校长去世后,他的画像就会自动出现在桌子后面的墙上。”纳西莎解释道。“这里也是一样的。一旦一个马尔福死了,他或她的画像就会添加到这个画廊里。”
金妮盯着最下面一排的画像,发现上面的日期是最新的。德拉科不在其中。“那么……他的画像不在这里。你认为这意味着他还活着?”
“我知道他还活着。”
“但是那个呢?”金妮指着那个空画框。她仔细一看,发现它上面没有铭牌,跟其他画像不同。“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为他准备的?”
纳西莎光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是为我准备的。”她轻声说。“我要死了,韦斯莱小姐。治疗师做出诊断的那一刻,这个画框就出现了,不久的将来,我的名字将会出现在上面。”
金妮轻声叫道:“不!”
“在我死之前,我很想最后见一次德拉科。”纳西莎说。“这就是我要求傲罗办公室重新启动他的案子的原因。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儿子,韦斯莱小姐。”
金妮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人在法国和意大利看见了他。”她轻声说。“但是——”
“他会回家的。”纳西莎说,微微点着头,好像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就这么了结了。“他总会回来的。他属于威尔特郡,这是他的天性。”
“如果他被找到,他将会因为逃逸和侵犯他人受审。”金妮说,很想避开纳西莎·马尔福忧虑的眼神。“那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回家。”
“但是他会回家的。”纳西莎说,“对卢修斯和我来说,这就是我们所关心的。我们想让我们的小男孩回来,韦斯莱小姐。你只是找他的女巫。”
金妮半心半意的反驳没有说出口,她跟着纳西莎沿着走廊回到了门厅。“和你一起喝茶很愉快,韦斯莱小姐。”她正式地说,然后挥了挥手,一个小精灵打开了前门。“希望下次我们见面时,你能带来好消息。”
“日安,马尔福夫人。”金妮轻声说,又握了握她的手。她转身离开庄园,听见沉重的橡木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金妮知道纳西莎已经完全改变了她的想法。德拉科最初失踪时,她没有负责这个案子——是斯多吉·波德摩和海丝佳·琼斯,他们后来都被分配到其他案子了——因此,自从德拉科失踪的那个可怕的晚上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近距离地见过纳西莎·马尔福,也是在那晚,唐克斯和卢平被害,弗雷德失去了生命。
这就是金妮为什么知道,她必须接手这个案子,坚持到底。因为弗雷德。在他死后的最初几年里,莫丽的眼睛里有着同样的神情:心如死灰,无助,无尽的悲伤。父母不应该比自己的孩子活得长,弗雷德的死刺痛了莫丽的心,就像金妮看到德拉科的失踪正在蚕食他的母亲一样。
金妮会找到德拉科。她此刻在威尔特郡迷人的金红色落日余晖中发誓——她发誓在纳西莎死之前,她会再见到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