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没升起多高便又西沉,这阵子白昼越发短得可怜了。黄昏时分,斯内普熄灭篝火,和西里斯分吃了剩下的食物和水,谁也没说一句话。斯内普念了段咒语,那个正方形隐隐地显现了几秒,紧接着,狼人把魔杖扔到范围之外,胳膊大幅度甩动,倒像是卸下什么重担。
这次变形前斯内普没脱衣服,只是做出了那个蹲踞的姿势,西里斯想他大概真的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从斯内普烧掉伊万斯的信后,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
“还不变形吗,布莱克?”斯内普轻声说,“别让我太无聊。”
一部分的西里斯其实有些期待,与另一个狼人搏斗也好,关于你死我活那部分也好。
“如你所愿,斯内普。”西里斯说着,蹲伏身体。
若有观众,这大概是个精彩的夜晚,可惜在深秋的山林里,连野兽都难觅踪迹。莱姆斯曾说过,化狼后的记忆几乎都只是些模糊的片段,且以痛苦和浓郁的气味为主,有朋友们陪伴后才好些,偶尔能回想起远处的灯火掠过。斯内普变形后大概也是一样,且要是西里斯稍有疏忽,他就能亲身体会这滋味了。
简而言之,这漫长的一夜令他筋疲力尽,两头野兽以利爪交锋,狼人的目标是黑狗的血肉,而黑狗的则是迫使狼人回到火圈正中央。到最后西里斯已感觉不到皮肉撕裂的疼痛,只剩下避开尖牙——靠向火焰的反应,腾起的火墙可以是致命的,但也能使狼人畏缩。
某一时刻他无力的身体终于被狼人撞得太远,西里斯紧闭双眼,等待终结。他越过那条隐形的线,鼻腔中充斥着自己毛发烧焦的气味,然后他睁开眼。
天亮了。
在他眼前,狼人的吻部变短,绒毛褪去,尾巴飞快地消失。西弗勒斯斯内普瘫倒在地,姿势几乎跟黑狗一模一样,他挣扎着半撑起身体,抓起碎石掷向黑狗,失望、愤恨、狂怒。
“你到底想要什么?”那狼人冲他尖叫,“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狗慢慢舔着自己够得到的伤处,不予理睬。
过了约一小时,斯内普爬了起来,抱着**的身体在寒风中发抖,收集起还算完整的布片。他勉力遮挡身体,警戒提防地侧对黑狗,去找自己昨天扔下的魔杖,脚步虚浮踉跄。大脚板没有干涉对方的行动,斯内普拾起魔杖,补好被撕成碎片的衣服,简单地处理伤处、恢复体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它。
“看来你是想这么死了。”男人背着光,影子投在大黑狗身上,“很适合你,布莱克。没人多少人会对山上有条死掉的狗感到诧异。”
大狗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伸脖子嗅嗅他身上的气味。斯内普立刻往后跳了好几步,但这次同样没有任何攻击。西里斯变回人形,蹲坐着,眼见刚才动摇了些许的仇恨再度熊熊燃烧。
“关于今天的午饭怎么解决,你有打算吗?”西里斯问,斯内普一怔,不必回复他也知道答案是没有,“山下镇子里有个教堂,圣玛丽教堂,那里每天为贫困者和旅人供应免费三餐,我去过两次,味道还不错。”
斯内普冷笑,“听起来很适合作为复仇之后的庆祝。”
“别装腔作势了,斯内普。”西里斯疲倦地说,“你不知道该怎么杀人,所以你总是把它留到晚上,你神志不清的时候。现在你已经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难道还打算动手吗?”
斯内普的回答化为一条深绿的蛇,它缠住西里斯的四肢,使他脸朝下摔在地上。斯内普走近,踢了他的肩膀一∠。
“还那么确定吗,布莱克?”他轻柔而恶毒地说,“我随时都可以积蓄起足以杀了你的仇恨。”
但不知怎的我还活着,西里斯想。不过他暂时不想改变这一状态,也就没反驳。
“既然不用再满世界找我,不妨想想在我得到应有的下场后要怎么办。”他提议道,“我是你的了,可以慢慢想,有了答案再杀我不迟。”
斯内普的表情动摇了一下,他挣扎着,试图恢复昨晚的决心。西里斯摇身一变又成了大黑狗,那条蛇立刻将他的骨头勒得咯咯作响。等待了好一阵,斯内普手腕做出施咒的动作,有什么在大脚板颈上收紧——一个皮项圈。紧接着是绳索,连到斯内普没拿魔杖的那只手里,男人这才撤走那条见鬼的蛇。
“既然你那么喜欢做狗,就做下去好了。”斯内普说着又踢了他一记,“去,去。”
大脚板呲起牙齿,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点,它毛茸茸的大尾巴摇了摇,一瘸一拐地领着临时主人下山。
尽管斯内普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金发短鼻子男人,牵着这样一条大狗的陌生人在山间小镇总是相当惹眼的,吃完这餐他们就得赶紧撤退。看不出斯内普脸皮倒薄,对着丰盛的免费午餐硬是不好意思伸手,抓了些面包和水果就溜出了教堂,这里边自然没有西里斯的份。但西里斯有自己的办法,大黑狗在牵绳允许的范围内朝每个路人谄媚,总能讨到点零碎。没多久还有人专门去拿了两根香肠给它,大脚板快活地嗷呜着,往对方手心里蹭,斯内普冷眼旁观,并不阻拦。
但难以避免地,西里斯身上的伤痕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斯内普治了自己的伤,对大黑狗可没有这般好心,它现在看上去十足像被什么猛兽收拾过一顿(这算事实),或者被谁用带刺的工具打了。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来与斯内普交涉时,西里斯就在一边偷笑,于是斯内普拖起绳子就走,勒得他只喘得出半口气。西里斯报复性地向前猛冲,几乎让斯内普跌一跟头。
“我随时可以把项圈收紧一半。”斯内普警告道。
大脚板往他手上舔了一口,他一巴掌打在黑狗脑袋上。
这时,黑狗不易察觉地绷紧了肌肉,耳朵支棱起来。斯内普第一反应是防备撕咬,但对方并没有咬他的意思,黑狗的脑袋往他手心里顶,咬住绳子轻轻拉扯。斯内普顺示意一看,几名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并无异常。只是有个两手插兜溜达街角的男人姿态有点像准备以魔杖出击,但那人一晃而过,看不真切。
不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是很明显的了。大脚板跳起来就跑,斯内普不情愿地被拖走,假装是狗狗失控。跑出半英里,西里斯在无人处稍作停顿,抬头嗅嗅,对方果然跟了来。那人同样伪装了相貌,但气味依稀是上个满月夜出现在他屋子里的捕狼队成员之一,万幸他们天亮前没找到斯内普的藏身之处。
“附近至少有三名巫师,肯定都是他们的人。”斯内普低声说,“这里还没被反幻影移形咒覆盖。”
西里斯自觉地靠向对方的膝盖,斯内普停顿了一下,手指勾住皮项圈。下一秒,西里斯立刻决定自己再也不想作为大脚板随从显形。
他一边舔自己被幻影移形通道挤歪掉的牙齿,一边打量他们的新地盘。这是栋建了大半的房子,已经封顶,内部完全没装修,肯定荒弃很久了,只有上次在此寄住的流浪汉留下的陈旧排泄物气味,附近也没多少人烟,倒有几幢类似的房子。天知道斯内普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尽管冬天还是有冻死的风险,总比露宿荒野强得多。
“他们短时间内跟不上来。”斯内普没话找话地说,谁都知道跟踪幻影移形的人是不可能的。
大脚板低下头,喷了喷鼻息,在厚厚的尘土里激起小漩涡,然后打了个喷嚏。
“我知道十几个这样的地方,这处在威廉堡附近的郊区,好像是一个没开发成功的度假区。”斯内普边走边说,他来到房子里相对最避风的房间,着手清洁。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净,看来他的确不是初次到访。
大脚板拱着身子在墙上蹭了一阵,弄掉还嵌在背上伤口里的小石子,然后歪着脑袋伸长舌头费劲地去舔。他讨厌尘土和血的味道,但没什么好选择。
“别指望我给你治。”斯内普冷冷地说,西里斯才注意到他在看。
他抖抖毛表示不屑,继续那项浩大的工程,后背,然后蜷起身体舔胸腹部的抓伤。全身肌肉都在力竭地打颤,等处理完西里斯非得马上好好睡一觉。
斯内普借着打扫卫生把他赶来赶去,纯粹是折腾狗而已,这地板已经让他清洁得快能盛饭了(考虑到斯内普大概真会这么给他吃的,这点比较有利)。西里斯索性到房间外边继续,男人又坐立不安地在里边转了几圈,又开始跟墙面过不去。一根钢筋吱吱呀呀地弯了出来,泥灰簌簌掉落,这下刚才算白忙活了。斯内普又加固了那部分墙面,让那根钢筋形成一个铁环。
行吧,西里斯这下知道它是干嘛的了。
“我去找必需品。”斯内普说,大脚板被拴在铁环上,自顾自地卧下。
这东西设计得实在缺德,绳子留得过短,他贴墙趴着都觉得勒脖子。
“如果我回来前你敢在这里大小便,我就把你的洞全部封上。”斯内普下流无耻地威胁道,满意地看出西里斯毛炸了一下。
【好啊,我保证当着你面这么干,没准就弄你脸上。】
斯内普听不懂狗语,他幻影移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