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平静而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月末的复活节假期被大量的功课堆满,毕竟在提前布置习题为考试作预备这方面,教授们总表现得毫不吝啬。
除了赫敏,其他人被功课牢牢拷住的同学真的很难认为写作业万岁。至少这阵子罗恩每天都要抱怨上几句,就像:“我真怀疑教授想把我们的午饭时间一块占走,或者干脆要把试卷搬上餐盘,一步到胃,由内而外的把功课消化,好让我们和知识有更紧密的联系。”又或者:“我现在根本不期盼下课,除非这些习题甘愿自动跳进教职员工的盥洗室,把他们的马桶塞住,让教授根本别来讲课。”诸如此类,非常罗恩式的幽默,是霍格沃茨学牲想发出的可恶诉求。
没有哪位学生能不认同罗恩一针见血的看法,(或许——还是除了赫敏)。不过一时半会的,安吉洛还想不到怎么去附和罗恩。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罗恩不满嘟囔着“如果斯内普愿意把他的时间用在洗头而不是批改试卷上”,结果被斯内普当场逮住阴阳怪气一顿,狠狠给格兰芬多扣掉十分以后,往他的餐盘里多夹一根鸡腿,给他一些人道主义的关怀。
尽管当事人认为这个关怀一点都不到位,“你明明一直在笑,安吉洛,”罗恩说,“你根本没有停过。”
安吉洛假装哈利也很饿似的,又把罗恩餐盘里的炸鸡腿拿走,若无其事道:“那一定是你看错了,罗恩。”
飞快过去的那些日子令那个乌漆嘛黑的晚上离他们几个越来越远。本来,安吉洛应该从哈利转述的来自他视角的禁林惊魂一夜游里发现更多东西,可是紧接着纷至沓来的测验和作业将他的注意拿捏,再回想起禁林里的意外,安吉洛竟然会产生一种那也是他在做大梦的错觉。
不过感谢心声。总会在安吉洛有这种错觉的时候,义不容辞(並且非常没有必要)地进行俏皮而不失礼貌的提醒:真的吗?
真的是在做梦吗——?
老实说,这个提醒不仅和俏皮完全扯不上关系,甚至非常欠揍。多亏安吉洛没法给自己一拳,不然一定有场冲突正在上演。
禁闭刚结束的头两个星期,哈利的表现总提心吊胆。好像他随时都在提防伏地魔踹开胖夫人的画像,入侵格兰芬多的塔楼。每次上课走过四楼走廊,他更要踌躇好久,确认三头犬仍然在那扇紧锁的门后面,安然无恙地活着。
后来他们因为鬼鬼祟祟被费尔奇捉了五次,扒拉着门往里听,三头犬睡大觉打的呼噜也一次响过一次。两个星期过去,在安吉洛忍不住开口阻止前,哈利终于沮丧的意识到他的行为非常多余,是连越来越喜欢到格兰芬多长桌前放莫名其妙的狠话的马尔福都比不上的多余。
况且,比起伏地魔,显然现在有件更迫切的事情正在发生。不止哈利,所有人都无暇顾及斯内普和奇洛和魔法石之间的爱恨情仇。
越来越炎热的天气悄然宣告着一年级学期末正渐渐逼近。安吉洛忧伤地发现在习题以外,现在他居然还需要面对来自赫敏小组复习计划的压力。课余时间被安排得一滴不剩,导致偶尔他做的噩梦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什么绿光、女人的哭喊,戴着兜帽的黑影。那些占据安吉洛大半个夜晚的抽象概念,在考试来临的前提下不值一提。
虽然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在那些梦魇里安吉洛多数充当的只是旁观者的角色。他仿佛隔着一层雾,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非常的不真切。属于是一觉起来,和心声相顾无言两茫茫,记得最清楚的只有一个绕着镜子神神叨叨的兜帽秃头。
那个秃头,怎么说呢,他照镜子的姿势还怪眼熟的。
安吉洛&心声:……
……不过说真的,他好自恋啊。
高强度的复习计划,令罗恩患上“一看见图书馆就头皮发麻”的考试恐惧症。但是这个症状在哈利身上体现得就比罗恩要严重很多。安吉洛合理怀疑,要是哪天哈利看书看到一头栽倒睡过去,那也不足为奇。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困,脸上的两个黑眼圈就没有消下去的时候。仿佛哈利晚上根本不睡觉,而是躲在被窝里偷偷读书。
心声强烈谴责这种偷偷努力的行为可耻。结果等安吉洛抄写完魔药配方,它又不甘寂寞地蹿出来,讲小秘密似的念叨给他听:
“……哈利全心全意地投入考试,尽量忘记前额上剧烈的刺痛。自从他上次从禁林里回来,这种疼痛的感觉就一直纠缠着他。……实际上,他不断被过去的那个噩梦惊醒,而且现在比过去更糟,因为噩梦里又多了一个戴着兜帽、嘴角滴着鲜血的身影……”(注一)
同样作为兜帽怪人和噩梦的受害者,安吉洛完全可以理解哈利夜里睡不着的心情。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毕加思索,决定去医疗翼问庞弗雷夫人要一剂助眠的魔药。
显然,这段时间霍格沃茨很普遍的一个小问题就是失眠。被学业困扰的学生太多太多,安吉洛没费多少功夫,从医疗翼离开时,口袋里已经装了整整一大瓶的生死水。
重点应该在一大瓶,心声说这剂量何止好牛,灌倒整整一头牛都没有问题。安吉洛本来想回答他确实,但这时刚巧他转到平时很少有人会来的走廊——这里其实有条通往八楼的密道。安吉洛走捷径走得正大光明,却不想才过拐角,与一股淡淡的蒜味不期而遇。
奇洛:……
安吉洛:……?
有的邂逅总是猝不及防。两位当事人可能进行了一阵无声的大眼瞪小眼。奇洛面色苍白,显得有些紧张。他一只眼睛在抽动,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些,将脚边的什么东西挡住。或许他很快意识到这是错误的举动,因为安吉洛的目光自然而然让他制造的动静吸引,往下瞥:一把竖琴。
奇洛根本挡不住。最后还是那目光蜻蜓点水的,先被安吉洛慢腾腾挪开。
安吉洛眨眨眼,打招呼道:“日安,教授。”
“伊–伊–万斯,”奇洛结结巴巴地说,“很高兴–兴见–见到你。”
可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是高兴的样子,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心声抢答这题我会,在它公布答案之前,安吉洛露出理解的笑容:“这是教授的爱好吗?很特别。”
特别得怪才对。
其实作为曾经烧掉奇洛头巾的罪魁祸首,被迫和奇洛面对面,安吉洛自己都很难不心虚。奇洛倒像有被他的话提醒到,僵硬地点了点头。
“对,对啊。一—一点小—小兴趣。”
他们再次对视。奇洛眼神闪躲着,偏偏却像强迫自己看向安吉洛眼睛似的。明明偷懒的密道就在眼前,但是显然,奇洛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安吉洛反而能诡异地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特别希望自己快走的讯息。
山不来就我,安吉洛可耻地低头,在大蒜味道的威胁下选择撤退。他总不好当着教授的面说:让让,借过,你挡着我开密道了,属于谁说谁自爆傻蛋。
临走前,安吉洛若有所觉瞅了奇洛最后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将奇洛面容上的松一大口气捕捉得彻底。
他这一口气只松到一半,余光与困惑不解的绿眸交接。只见走了、但只走了一半的安吉洛歪着头回望,奇洛气没捋顺,狠狠地呛个正着。他一边咳嗽,一边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尬住的模样甚至一度让安吉洛觉得眼熟)。
奇洛好像还有话要说,还是安吉洛见势不妙,早早的溜掉。
直觉他就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慢腾腾爬八楼的路上,靠和心声唠叨打发时间的安吉洛再次发现盲点,他记起来哈利睡不好的原因是他做噩梦惊醒。而一瓶生死水非但不会从根源解决噩梦,还会主动送哈利到梦里做噩梦。衔接一个恶性循环,意思等同于“送他上路”,没准还不如安吉洛给哈利一拳,把他捶晕过去。
就是说这趟医疗翼安吉洛白跑,还要听心声的嘎嘎嘲笑。搞什么我笑我自己,安吉洛一直不是很明白。他只能到书里找知识麻醉自己,惹来罗恩的侧目:
“你在看什么呢,安吉洛?老实说,你摆出这副深仇大恨的表情。好像要把整本书吃掉似的,”被魔法史折磨完的罗恩自找乐子,“我差点以为看见第二个赫敏。”
真正的赫敏瞪了罗恩一眼。
“这没什么。”安吉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只是在想给哈利一拳。”
“……?”和困意做搏击的哈利努力睁开眼睛,“或许,呃,是我犯困错过了什么吗?”
遗憾(?)的是,直到考试来临,安吉洛依然没有做到给哈利一拳。正式考试的那天天气很热,盛夏般的蝉鸣在每个考生的耳边捣乱。一旦放空思绪,脑子里的挥之不去的知知声仿佛时间流逝的提醒。要安吉洛来形容,它们的聒噪程度与心声不相上下。
提供给笔试专用的大教室很闷,套上心声的原话,那些个闷到流汗脸红的格兰芬多简直是在蒸笼煮熟的、腾着热气的狮子头:神秘的中国菜。红烧的那种。
虽然没真正见过,但可恶,心声把安吉洛说饿了。
另外实际操作的考试,和笔试一样,安吉洛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他只要让凤梨跳着踢踏舞,摇头晃脑走过书桌、或是把老鼠变成漂亮的鼻烟盒,拿到O就是凡尔赛级别的容易。当然,鼻烟盒在考试通过后变成一盘香喷喷的肉丸这种事,(安吉洛后来才知道那是红烧狮子头),完全归功于那只老鼠很有想法,与他安吉利洛没有任何关系。
心声心虚地吹起口哨,说那个凤梨瞧着味道不错。
至于魔药学的考题,则是需要他们熬制一服遗忘药水。考试的时候阴沉着脸的斯内普就在教室前面站着,密切地注视着所有的人。他的眼神好像有实体,把毒蛇斯斯吐蛇信的冰冷动静喷洒在每一个学生的后颈,令纳威紧张到险些将自己的手伸到坩埚里去。
顾及以往一起搭档做魔药的情分、以及纳威的考试座位就在安吉洛旁边。对炸锅高手有正确认知的安吉洛,不得不在捣鼓坩埚的同时想尽办法给纳威树立信心。
相信在斯内普看来,这时候交头接耳一定和作弊没有区别,因此安吉洛委婉地低咳,直到纳威转头,才悄默默用手轻点斯内普的方向,又指指桌上的魔药材料。
他的本意绝对是要纳威把斯内普与魔药材料一视同仁。只是恰好指到的材料是磨碎的蝙蝠翅膀。于是它变得有点嚣张:斯内普,蝙蝠,渣。
好吧,安吉洛得承认,这不是有一点嚣张。这是有亿点嚣张。虽然它的效果还不错,把不明所以的纳威逗笑,他的确放松很多——当然,另外一个好消息是,这些小动作也成功惹到斯内普的全部注意。
安吉洛假装等待坩埚里的水烧开,并且对统一分派的小刀产生莫大兴趣,一直盯着看,没有抬头。他敢肯定斯内普一定气笑了,因为教室遥遥那头罗恩和哈利投来的注目礼饱含那样明显的同情。
但只要胆子大,不安都放下。到结束考试,安吉洛顶着斯内普的冷笑面不改色上交作品,事后罗恩回忆,他用他目前以来会的最高等级的形容词称赞安吉洛的壮举:一个当之无愧的格兰芬多。
安吉洛:……
谢谢,拿到这个称号并不会很开心。
罗恩对他被安吉洛的心声嫌弃这种事一无所知。他要知道的只是他们最后一门考魔法史,而考题似乎是宾斯教授从犄角旮旯搜寻出来的,角度非常刁钻。
题目包括但不限于:比如是哪几个古怪的老巫师发明了自动搅拌坩埚、比如试分析怪人尤里克水母帽子的种类、又比如探讨历史上第一个养龙的人到底刑不刑。安吉洛觉得哈利他们应该对养龙这段历史感触颇深,分数精光的教训,可不是开玩笑呢。
等安吉洛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宾斯教授宣布考试结束,他们放下羽毛笔把答题的羊皮纸卷起来,听到哈利和罗恩止不住雀跃的欢呼,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考试成绩公布前,接下来的整个星期将由他自己自由支配。
不上课,又没有回家。安吉洛打算开启探索霍格沃茨计划2.0——从绘制一张城堡平面图开始。或者研究简单朴实的通讯工具,他仍然记挂着那天栽到活板门下面的失联状态,那未免太不方便。
安吉洛打着无聊的呵欠,跟哈利一块走出教室。他把所有计划定在明天生效,赫敏眉飞色舞地说这些考试比她想象中简单。她看起来很想和安吉洛对答案,但是罗恩强烈反对:
“考完试还对答案简直在犯罪。”
哈利的愿望就很简单。他只想回寝室补觉,这和安吉洛的想法不谋而合。哈利揉着自己的前额,无奈又恼火地说:“它一直在疼,也许是警告,预示着一种征兆。”
赫敏提议:“你应该找庞弗雷夫人看看。”
“你瞧,”罗恩快活地说,“哈利的脑袋也被复习压垮了。要我说,千万别再记挂占卜学,我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或许真的是种警告呢。”他们并排走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安吉洛稍加思索,“让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警告。”
哈利嘟囔道:“或许。”
不能否认,床和休息的双重诱惑太有吸引力。哈利被安吉洛说服,他们一拍即合,于是这个久违闲置的下午,安吉洛痛痛快快地把自己丢到床上。倒头就睡的梦乡是黑甜的、轻盈的,连心声嘟囔着“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也在远去。
只有一件事情值得烦恼:安吉洛睡死的这一小段时间,记忆碎片强硬地将一张陌生男人张扬的笑脸怼到他面前。那男人高大,消瘦,戴眼镜,榛色眼睛弯得消失没边,长得还算英俊,头发却乱得放浪不羁。尤其是后脑勺翘起的那撮,尤为叛逆。
除了那双眼睛,他像哈利。
安吉洛才听到他说,嘿,我的儿子……他才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念头,死鬼托梦。微妙的笑点被一下戳中,促使他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见到半掩的床帘外透来昏暗的光。床帘完全掀开后,暖橘色的落日余烬经由窗台挥洒。黄昏是安静的,混淆进悲伤静静流淌,安吉洛盯着看了会,一种奇怪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大脑慢悠悠地,拼凑出迟钝的指令。
安吉洛:……
继哈利觉得他像他妈妈以后,现在轮到他觉得哈利像他爸爸了是吗?
太怪了。他想,这太怪了,真的。
完全睡醒之后,安吉洛原先打着去找哈利他们的主意。然后,拧开房门时,他发现这个主意有点难以实现。外面的门把上别着一张字条,是哈利的字,上面写着他们去猎场小屋,晚上回来庆祝考试结束。
安吉洛没有和牙牙贴面礼的想法,乐得一个人坐到公共休息室看书。他从魔咒大全中摘抄下一些和即时通讯有关的咒语,揉着脖子,听到公共休息室的入口那边响起闷哼。
安吉洛扭过头。没有马上认出跌进休息室、一头栽到地上的那个后脑勺属于纳威。而是先注意到他的两条腿紧紧粘在一起,显得很不自然。心声立即看出这是被施了锁腿咒。它高深莫测的表示:这个剧情最终是落到我手上了。
安吉洛同样高深莫测的把自己的笔记合上。其他忍不住笑出声的同学不知道他很想给心声的一拳,只看见安吉洛跨出扶手椅。“这是怎么回事?”他弯下腰,扒拉出破解咒的咒语,伸手要扶纳威起来,碰到他时发觉他颤抖得厉害。
“马尔福,”纳威的声音很含糊,他使劲眨着眼睛,“我在走廊上撞见他……他说他一直想找人练习魔咒。”
被施了锁腿咒的人还能坚持回到格兰芬多的塔楼,安吉洛必须得承认,纳威很有毅力。不过这不妨碍他不走心的提议:“去找教授告他一状?”
纳威犹豫着摇了摇头。
“我不想惹麻烦,”他嘟哝着。忽然,他像想起什么,呆了一下,神情变得有点着急,“对了,哈利!马尔福偷听哈利他们讲话,他们要去找三个脑袋的大狗。哈利一定不知道马尔福偷偷跟着他们……”
虽然这么做很不礼貌,但是,好吧,纳威剩下的话安吉洛没听完整。他就是顺着回忆想起那只三头犬,那个四楼走廊。还有似真似假消失不见的那些糖。他想坏了,偷偷闯关的报应来了。
纳威正说着,没留神,眼前好大一个安吉洛从旁边溜去。他愣愣地收声,迟疑地问:“你要去哪?”
安吉洛往肖像画洞口外迈出的脚步一停。他朝纳威摆摆手,闷闷地说:“去找教授告他们一状。”
注一:出自《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第十七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期末与考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