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金毛在不在有求必应屋里,用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确定:她先是在墙前兜了三圈随便想了一个别的场景,发现那道门并没有出现便心里有了底,接着把脑子里的念头改成“我需要一个藏东西的地方”重新想了三次,原本平滑不起眼的石墙无声无息浮现出一扇暗门,克莉丝多暗咽一口唾沫心说终于找对地方了,拔出魔杖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没必要上来就这么小心,本以为会是个类似地牢或者斯内普办公室那样阴森森的地方,结果有求必应屋的门一开眼前豁然开朗——她原本准备迎接暗处而睁大的眼睛被强光刺得立即闭上,过了几秒才适应过来重新睁开。这间屋子的面积比D.A活动室还要大的多,棚顶巨大透明的天窗投下明亮而刺眼的光线,举目望去全是乱七八糟堆积成山的杂物——八成都是费尔奇看见就得发疯的违禁物品,还有少数看起来似乎是**区偷出来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魔法书,以及几件甚至像是涉猎了黑魔法的物件。很明显,从绝大多数物品积灰厚度来看,他们的主人往少说早毕业离开霍格沃茨,多说乃至已不在人世——这些凝聚了不知多少代学生心血智慧的产物就在这座千年历史的城堡里最不起眼的房间里静静腐朽,造就了一种奇妙而诡异的沧桑景象。
克莉丝多片刻后才把这股惊叹之感压下去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放轻脚步小心绕过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标本和几把刃口闪烁着邪恶光芒的兵器,警惕地把魔杖举在眼前一点点迈步探索,终于在绕过不知多少面堆积到天花板上的垃圾墙后,远远看见了德拉科那颗阳光底下无比显眼的淡金色左后脑勺和一部分侧脸。
小哈的消息不假,虽然她现在看见这个小金毛没在欢呼庆祝,但确实看起来心情极佳,正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木柜子前按捺不住地脚尖不停敲击地面,像是心急火燎地在等什么。克莉丝多猫着腰在垃圾堆里迂回绕向他身后,她本就轻到几乎没有的脚步被德拉科紧张跺脚的声音更加完美掩盖,她从正后方一步一步接近他,最后拿魔杖突然一刺抵住他后心,开门见山:“柜子里是什么?”
德拉科被她吓得一抖条件反射就要转身跳开,却意识到对方魔杖尖正戳着自己脊骨只能努力克制住不动,咬牙切齿地哼道:“波特算一个,还有你……你们格兰芬多都是跟屁虫成精吗?不多管闲事是不是就活不下去?”
“柜子,打开。”克莉丝多懒得搭理他没营养的口水废话,小金毛听到她的命令反倒嘲讽笑出声:“我如果是你,史密斯,就不会做这么蠢的事,而且我会选择赶紧滚出去——以免待会儿丢了小命。”
如果是小哈在这里可能已经被激得直接上去踹柜子了,克莉丝多皱起眉更加戒备攥紧魔杖指着德拉科,心里却的的确确打了个突。确实很可疑,毫无防备被死对头学院的敌人制住,以他以往的怂样不应该是这么成竹在胸的样子,就好像他很清楚自己迟早会有帮手……可是。
克莉丝多狐疑地瞥了那只黑色大柜子一眼,可是她真心觉得伏地魔应该不至于被卷吧卷吧塞在一个破烂柜子里偷渡进霍格沃茨,小金毛侧头看见她脸上的犹豫,笑得更猖狂了:“你和波特不是一直在追查我吗?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都查出我身份了居然不敢告诉邓布利多——”
“看在你没坏我大事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机会——看见了吗,那是一个消失柜,就在刚刚我才把它彻底修好。而跟它凑成一对的另一只放在对角巷,再过一会儿我的同伴就会进到城堡——”
他极度恶劣地笑道:“所以,你还不逃命吗,史密斯?”
像是在故意印证他的话,破烂的消失柜忽然抖了几抖,接着是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从柜子里传出,隐约还伴随着数个成年人因为挤在一起产生的恼怒嘟囔,德拉科眼睛一亮,再也不怕自己被一根魔杖指着,他直接转身,满心以为会看见那个讨人厌的格兰芬多恐惧害怕着屁滚尿流逃走的背影,没想到克莉丝多依然在原地站得笔直,原本指他的魔杖毫不犹豫转个方向,一道魔咒直接打在消失柜旁的杂物山上,巨大的垃圾堆瞬间如山体滑坡轰然坍塌,不过一人多高的消失柜眨眼就被埋了起来。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德拉科!德拉科你死哪去了!”
一个食死徒疯狂砸门怒吼,小金毛跟见鬼一样死死瞪着她,他短暂不到半秒的犹豫后狠狠一咬牙,而克莉丝多正后悔自己怎么就不会个真正群攻大杀伤力的黑魔法直接一波带走这帮人,下一刻却冷不丁斜向窜出一道淡金色的影子一头撞过来推着她冲进另一座垃圾山,德拉科就在她的脑袋边大声吼道:“出了点问题,等一下马上就好!”
“等个屁!滚开点,老子直接炸了这破门——”
他完全就是贴着她耳朵吼的,克莉丝多被那一下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直响,小金毛听见食死徒的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血色尽失。
“统统石化——”他拔出魔杖匆匆小声念咒,然后使劲一推硬把她往杂物堆里一个残破的桌子底下塞,克莉丝多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差点让他给折断了。自己则站起来扯过一条破布似的巨人斗篷呼啦兜头一罩,前脚刚完成这些事,后脚消失柜就连着一小堆垃圾被炸开了,几个男人的声音骂骂咧咧伴随着杂物残片被踢开的响声由远及近,还有一个尖刻的女声在要求他们闭嘴,然后克莉丝多听见小金毛的名字被提起:
“做的好,德拉科,等成了大事,黑魔王一定会好好奖励你——现在带路吧,去邓布利多那个老不死的办公室!”
那件斗篷实在破得厉害,上面大窟窿小洞眼比比皆是,克莉丝多从织物破损的地方正好看见德拉科的一片后背,估计他也是怕被食死徒从布料破洞里突然看见一只眼睛之类的才一直挡着,却不想实在心理素质不够过硬,紧张的表现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怀疑。
“等等。”
另一个之前没说过话的食死徒突然开口,他的嗓子听起来像是被砂纸磨过,克莉丝多惊悚地听到斗篷外的空气里响起野兽一样的低声喘息,“别着急,我闻到一股鲜嫩的味道……像是个女学生……”
她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德拉科勉强镇定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我修柜子的时候有个蠢女生闯进来,早就被我赶走了。”
“不对,不对。”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仍然像嗅兔子的狼一样嘶嘶吸着气,“我说了,味道很新鲜,而且很浓郁……也许那只可爱的小动物并没有被你赶走,她还藏在这里,让我好好找一找,然后一口咬断她细嫩的脖子——”
一股寒意混着恶心从克莉丝多脚底升起,她连呼吸都死死屏着不敢吐气,眼球也因为石化咒不能合上眼皮而干涩得疼痛,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渐渐钻入她的鼻孔,狼人已经嗅着味道离她越来越近——
“——格雷伯克!”
德拉科毫无征兆怒吼一声,克莉丝多却分明看见他背后的校服袍子在轻微打着颤:“黑魔王派你来是为了帮我杀邓布利多!不是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被挡住视线不知道狼人做出什么反应,她只知道小金毛刚吼完就肩膀一抖瑟缩着退了一步,这时候刚才那个夸赞过他的女人又说话了:“行了,芬里尔,适可而止。而且这里可是霍格沃茨,待会儿有的是学生的喉咙给你咬,别忘了我们的大事。”
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后,芬里尔·格雷伯克重重地骂了句脏话。
食死徒们离开后,有求必应屋里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克莉丝多在斗篷下的阴影里蜷缩着全身动弹不得倍感煎熬,时间一点一滴无声地流走……食死徒闯进了霍格沃茨,邓布利多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一个丧心病狂的狼人进了城堡,而罗恩赫敏他们还对此一无所知……她自己倒是被德拉科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勉强保下一次,可他们呢,驻守霍格莫德的凤凰社成员们需要多久才能赶到,今天会是小天狼星在那轮值吗……
这个念头刚刚进入脑袋,一股冰冷的恐惧就瞬间渗透了克莉丝多的每一个细胞:一般情况下凤凰社每天留两人巡逻,以备非常事态一人传递消息一人跟踪,就他那个急性子,一听到城堡被攻陷的消息绝对什么队友同伴统统抛在脑后毫不犹豫就冲进霍格沃茨,肯定不会乖乖等到凤凰社和傲罗的增援,而食死徒都跟着德拉科一起行动,要是小天狼星跟他们撞个正着,他孤身一人,食死徒却有四个,算上小金毛那个二五仔就是五个……
她不敢再往下细想,进有求必应屋时她忘记看表,但怎么想天色也应该早就暗了,因此她无法从永远保持明亮的外面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有无穷无尽的焦虑和未知折磨着她的内心。
她真的想不通。
邓布利多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吗?为什么要包庇德拉科,为什么不让她把一切告诉哈利?
克莉丝多这辈子从未这么后悔过,早知如此,她就是宁可吃喝拉撒全赖在校长室也要逼邓布利多表一个态,她为什么就那么轻易被糊弄过去了?如果有谁死在食死徒的手中,那么就一定都是她的隐瞒造成的——
不要……
罗恩、赫敏、金妮……还有凤凰社的成员们……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作为补偿,求你们,千万别死……
…………
彻底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对时间已经再无概念的克莉丝多终于听到有除了自己心跳之外的声音,她的眼睛早就看不清东西,整个大脑嗡嗡作响,仅有些微的感知意识到有人一把掀开罩在上方的斗篷念了声“咒立停”,她的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也同时倒下去,脑袋咣一下在桌腿上磕破了皮。
有两个人连拖带拽把烂泥似的她从杂物堆里弄了出去,克莉丝多用了好几分钟——有可能实际比这个要短,但她真的分不清,才让涣散的瞳孔能够重新聚焦,发现正在搀扶她的人是罗恩和赫敏。
“找到了!”
罗恩扭头向垃圾堆一样的房间另一端喊了一声,克莉丝多看到哈利和金妮各自丢下手里的东西赶过来,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声音:“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马尔福。”小哈低低回答,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战斗过后还是别的,听起来哑得诡异,“就在他跟那些食死徒逃走之前……”
克莉丝多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血迹,“战斗结束了?有没有人……我的意思是……比如学生、凤凰社成员——”
“比尔被那个狼人咬了。”金妮直勾勾盯着地板;“不过今天不是满月,所以他应该不会……”
尽管这样很不地道,克莉丝多居然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可抑制地偷偷松了一口气,万幸她听到的名字不是小天狼星,万幸关键字是“被咬”而不是“死了”……
“还有……”
“邓布利多死了。”
……
是幻觉吧?
一定是她被石化时间太长,大脑供血不畅产生的幻觉吧?
怎么可能啊,她不就是被小金毛塞进垃圾堆里呆了一小会儿,没能出去帮忙击退食死徒是她的错,可也不至于要跟她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那可是……老邓啊。
“小哈,哪怕是你,再这样我可要骂人了。”
克莉丝多伸手去抓他领子,金妮下意识要拦,哈利却摇头阻止反而主动凑过来任她抓,以往翠绿明亮的眼睛死气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在魂器那里为了破解机关元气大伤,刚回到学校就遇上食死徒,然后……斯内普对他用了一个死咒。”
“斯内普?你跟我说斯内普?”她都被气笑了,“不管谁提出怀疑都被老邓驳回,因为这事还凶过你的那个斯内普?别他妈跟我开——”
一个冰块似的沉甸甸的东西瞬间浇熄了怒火,哈利没再说话,只是往她颤抖的手里塞了一个挂坠盒,盖子已经摔裂了——一定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
绝无任何,生还可能。
……
她对自己是怎么走到校医院这件事已经不记得了,屋里其他人说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有人一靠近直接就躲,最后想了想,从挂坠盒里掏出一个纸团展开铺平,开始一遍一遍地读。直到面前无声无息多了一双脚,一只大手盖在信纸上阻隔了克莉丝多的视线,她面无表情抬起头。
病房里已经快走空了,现在只剩下韦斯莱一家围着比尔的床位,小哈不知道去了哪,卢平和唐克斯也不见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好像唐克斯神情激动地拉着卢平说了什么,按往常她应该觉得喜闻乐见的,可是……
“走开。”
她漠然地说,但小天狼星一动也不动,从他指缝里信纸的最后一行字露出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无声地读那三个字母。
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明明没见面时那么担心他出事,现在看见他毫发无伤站在面前,克莉丝多从来都没这么抗拒看见小天狼星的脸,她试图挪动发麻的双脚从地上站起躲开他,小天狼星却固执地始终挡在跟前,忽略她抵抗的力气,缓慢而不容抗拒一点一点拥抱了她。
额头碰到温暖坚实的胸膛一刹那,克莉丝多的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眨眼间湿透了他的衣襟。
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就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同时,在克莉丝多看不见的身后,小天狼星的手里握着仿制品挂坠盒和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紧攥到破裂的碎片深深刺入他的手心,鲜红的血珠悄无声息渗出,浸染了黯淡的工整字迹,与写在右下最后署名的墨痕浑然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