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狼狗时刻 第1章 第一章

作为一条好狗，你会闻到许多该闻到或不该闻到的东西。

作为一个好人，你会无法对即将发生的恶行视而不见。

作为一个能变成好狗的好人，西里斯躲到了灌木丛里，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出现，目前未见成效。

然后他试图假装自己没在等的人出现了。

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博恩斯司长身材高挑、肩膀宽阔，留着男式短发，单片眼镜闪着光；她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步伐方向笔直明确。很难用美或丑来简单形容阿米莉亚·博恩斯，她称不上美丽，但五官和神情自带一股威势，令人过目难忘。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你既不会将她误认为男人，也不会意识到她是个女人，而是会本能地感觉：妈呀，这人绝对可靠/难搞。

接着西里斯意识到，她当然难搞，她可是近一个世纪来最年轻的司长，没准儿过个三五年还是下一任魔法部长候选人。

说真的，如果是她主持的话，他倒愿意上一次法庭。这女人看着就像他妈法律成了精，就算是像他这样自知铁证如山的犯人，也会想听到她宣告判决。至于克劳奇那傻逼，跳过审判更好，多看他一眼西里斯都嫌麻烦。

他从脑海深处挖出了若干关于埃德加博恩斯的片段，这兄妹两个似乎颇为相似，他记得社员之间发生争端时，埃德加时常从中调停，给出双方都信服的方案。凤凰社成立的第二年，埃德加·博恩斯及其全家遭到杀害，仅小女儿阿米莉亚因身在霍格沃茨逃过一劫，博恩斯家族就此衰落。听说邓不利多后来安排阿米莉亚住到了姓赛尔温的亲戚家里，借着血统和姓氏的护佑，她得以平安度过最黑暗的年头，那时社员们为这小姑娘的命运还颇感慨了一番。谁能想到呢，十几个年头过去，他们话题中埃德加可怜的小妹妹如今却大权在握。

犬类的形态不太适合叹气，西里斯基本上是伸着舌头喘了两下，然后跳到路中间结束了自己的愚蠢。

作为非战斗人员，阿米莉亚抽出魔杖的速度值得称赞。除去肢体上的警戒，她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或害怕的表示，这位威森加摩成员除了在法庭上铁板一块，没准打扑克也是把好手。离她两尺远的地方，西里斯一屁股坐在自己后腿上，仰着脑袋摆出最可爱最无辜最可怜兮兮的狗狗脸。

“嗯哼。”

呃，不是说他希望她宣告“有罪”然后当场把这只乱闯的野狗击毙，但是，“嗯哼”？

令他深感冒犯的是，阿米莉亚脚步一转，打算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西里斯用这个形态打过狼人，还曾经把自家教子吓得差点出了车祸，他对自己的威慑力和魅力都从没怀疑过，而阿米莉亚表现得就好像面前是个消防栓什么的。考虑到对方的魔杖还没收回去，西里斯就地一趴一滚，肚皮朝上的姿势既能拦住对方去路，又足够可怜。

要说坐牢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他早就把仅存的尊严丢尽了。往回找个十五年，要西里斯摆出这种姿态，还不如把他当街打死。

而阿米莉亚，无动于衷地看了忍辱负重的西里斯两秒，说：“可以让一让吗？”

如果不是他的语言系统和人类出现了隔阂，那么尊敬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可能是在试图跟一条狗打个商量。

为了掩饰自己过于人类的反应，西里斯果断地张开嘴，在对方裤腿上舔了一大口。

这丫头对衣物清洁剂的品味不错。

阿米莉亚歪着脑袋看了他两秒，就好像面对一本她刚发现有点儿意思的卷宗。她单膝蹲下，抓魔杖的手搁在膝盖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根。

不仅是羞耻心的问题，要害暴露在上的姿态足以令他所有的犬类和人类本能尖叫着抗议，但是——一个威森加摩成员好像不应该这么擅长揉犬类的耳朵。

如果是知根知底的人这样碰他，西里斯早就一口咬掉对方的手然后变回原形了。但他现在的角色是一只不会激起他人攻击反应的流浪狗，等阿米莉亚顺过他脖子上湿漉漉的毛开始挠他瘦骨嶙峋的胸膛，西里斯已经像一条很久没有被人类摸摸的幸福的大狗那样彻底瘫在地上，甚至摇起了尾巴。

嗷，他该担心自己逐渐流失的人类意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做人类有什么好的？

“好狗狗。”阿米莉亚夸赞道，“我该走啦。”

西里斯呜呜了两声，阿米莉亚站了起来。

等一下，她是在用摸摸贿赂拦路狗吗？

而他真的被贿赂了？

西里斯及时一个打滚站起来，使劲抖抖毛，甩了对方一身的泥水。他衷心希望如果自己因此遇害身亡，尸体不会变回人形。

阿米莉亚停顿了一下，可敬地仍未显露任何受惊的迹象，在她的法庭上当辩护人肯定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她单手叉腰，有点好奇地打量他。

“我不觉得你是个陷阱，如果我的敌人浪漫到能想出这种主意，他们应该会选一条更可爱的小狗。”

西里斯抗议地龇牙，阿米莉亚漫不经心地俯身拍了拍他的头。

“你脖子上没有项圈，又不像是受过训练，而且我也没见过你这样品种的宠物狗。”她继续道，“可是作为野狗，你对人类未免太亲近了。”

西里斯悄悄压下快要竖起的毛发，阿米莉亚也许对一条狗态度过于随和了些，可她显然不是个草包，没有任何要收起魔杖的迹象。要是此刻露出破绽，他的逃犯生涯恐怕就要提前结束了。

他伸舌头追逐阿米莉亚的手，讨好地继续摇尾巴。

“我还没吃晚饭，你饿了吗？”阿米莉亚问。

西里斯的尾巴顿时摇出了风声，他那都不叫饿，他快不记得“饱”是什么意思了。他上次吃人类的食物是什么时候来着？不过他的犬类味觉对狗粮也相当欢迎，要是阿米莉亚带他去买那个，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鉴于西里斯是一只没戴项圈没牵绳而且身量和熊有得一拼的大狗，他乖乖藏在街角，等着阿米莉亚从一个香气缭绕的餐车买来三明治。暮色渐落，他们在行人稀少的小路上找到了条长椅，阿米莉亚拿出一个招牌芝士烤牛肉三明治，将整个纸袋放在了他面前。西里斯把脸埋进袋子里使劲吸了几口，一半是为了确认食物没有问题，一半是因为它们闻起来相当不赖。

很快他面前就只剩了些沾油的碎纸，西里斯一边舔掉上面残留的芝士，一边斜着眼继续观察阿米莉亚。看来司长也不是什么好活儿，一顿饭的功夫她手边来往的纸卷子就没停过。其中一个纸卷子让她抬了抬眉毛，导致西里斯很是好奇上边写了什么，难道有个犯人提出要□□出庭？可惜为这个直起身体太可疑了。

“嘿，啧啧。”阿米莉亚发出那种逗狗用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

她一本正经地这么干，反倒像个小孩。西里斯迁就地从纸袋上抬起头，她从自己的三明治里挑出一块牛肉丢过去，他一张嘴接住了它。

“好狗狗。”

于是又有了第二块、第三块，看看他为了不让一个好人在自家门口被伏击作出了多大牺牲。就算他的犬类本能为这场玩闹欢欣鼓舞，那也是牺牲。西里斯四爪离地，精彩地接住抛高的一块，等着对方单调的赞美。

他等来了一道红光，然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