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兰斯·波特 第236章 236

有很长一段时间，沃特家成了整个锡沃斯村的街坊邻里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原因无他，村庄里巫师家庭们的孩子们都已经不小了，很多小孩最早在三岁的时候便经历过了魔力波动带来的失控，再迟、六七岁也经历过了。对于巫师而言，孩子的魔力失控不是坏事，反而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巫师父母们会恭喜他们的孩子正式成为魔法世界的一员。

可是，沃特家的小达西已经八岁了，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锡沃斯村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确定是巫师种子，只有达西，无法确定。

邻居们聚在一起没什么聊的时候，就会谈起这件事。达西是沃特家的独子，而且达西的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年迈的父亲照料他。如果达西是哑炮，那对于老沃特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

魔法界的坊间似乎流传着一个毫无根据的民间习俗：越早出现魔力波动的孩子越聪明，如果过了十岁才出现魔力反应，恐怕就算不是哑炮，也不会聪明多少。

随着达西的年龄逐渐靠向十岁，老沃特似乎便越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因为不论他们去哪里，都会人问他达西的情况。

说实话，老沃特很自己的儿子，即使他真的是一个哑炮，他也爱他。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儿子就像是父亲从心中挖出的肉，怎么可能不爱呢？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受到来自其他人的伤害，老沃特也仍然会对此感到沮丧。

哑炮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魔法部不会记录哑炮的身份，这在某种程度也说明，哑炮在魔法世界是几乎没有尊严、受人歧视的。他们必须要取得比巫师更大的成就，才会被人认可。但这一点对于没有魔力的哑炮而言，多么困难啊。

老沃特甚至开始暗暗地想，如果儿子是哑炮，他们就离开锡沃斯村，去普通人类的世界。

可是说得容易，沃特先生老年得子，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儿子却还那么年幼，即使离开魔法世界，对他们来说也会是十分巨大的考验。

而当父亲忧心忡忡、外人遥遥观望看热闹的时候，达西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八岁的达西很快乐，很开朗，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孩子。同龄的孩子在最初都和他关系很好，可是外人议论的多了，逐渐的，没有人再愿意和他玩儿了。

达西便成了一个人。

然而，他不气也不恼，事实上，他很随意，他甚至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喜好在其他的孩子眼里本来就不那么理解。

达西最喜欢爬锡沃斯村背后的那座山，他喜欢爬到山顶最高的一棵树上，坐在树梢上，一边晃着脚一边看向北方的山林，据说越过这里的更北边就是海，他从未见过海，他想去看看。

达西喜爱随手携带一个小本，在上面抹抹画画，村庄里的孩子们因为他可能是哑炮而不跟他玩儿，他就坐在树上画画，他还交了一只漂亮的杂色鸟当朋友，每一次他吹口哨，小鸟就会蹦蹦跳跳地停在他的肩膀上。

到了九岁时，达西的身上还是没有显露出任何的魔法踪迹。锡沃斯村的人几乎都已经肯定他是一个哑炮了。

这到是个稀奇事儿，村庄已经有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哑炮了，上一个是哑炮的男人到了五十岁还是一个单身汉，后来一个人离开了这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达西平日总是在傍晚才玩够了回家，但有一天，他下午时便背着自己的斜挎包蹦蹦跳跳地回家了。来到院子里时，透过窗户，他看到老沃特正坐在沙发中掉眼泪。达西停住了脚步。

“爸爸，你为什么在哭？”达西缓缓地走入房间，他迷茫地问。

沃特先生赶紧抹眼泪，他向他露出笑容，伸出手。

“又去画画了吗，儿子？”

达西便走过去，坐在了父亲的怀里，他从包里拿出本子给沃特先生看。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他已经能画出色彩细腻搭配合理的画来了，那些树木、动物和人物都栩栩如生，即使是大人也自叹不如。

“真棒，达西，我的好儿子。”老沃特牵起他的手，轻轻地轻吻他的手背，“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最棒的。”

即使父亲强颜欢笑，可达西能够感觉得到，沃特先生的悲伤和沮丧正在他的胸腔里震动着，紧贴着他的后背。而父亲的指尖也在颤抖。

达西明白了。

“你担心我是一个哑炮，是这样吗？”达西小声说，“可是我想当一个画家，画家不够好吗？”

“不，儿子。画家很好，你会很出色的。不论你是什么，爸爸都爱你。”老沃特强忍着哽咽说，“别担心，我们会去人类的世界生活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达西知道不仅仅是这样，他知道父亲更希望他是一个巫师，这是必然的。而不是一个邻居口中‘拿着画笔弄脏了满手的愚蠢哑炮小孩’。

即使他出生在魔法世界里，可达西从不认为当巫师算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事情。他在话本里看到，巫师要使用魔咒，一切能用魔咒代劳而却要自己亲自来的事情，都是被视为很没有水准的行为。魔法界里越优秀的人越要精通魔法。

而且巫师的画都会动，可达西喜欢自己亲手画画。巫师有能够发出各种声音的笛子，达西却喜欢用树叶吹出小曲。

达西不想当巫师，他只想当他自己。当一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人。

可是，他知道，村庄里所有的邻居都在等着看他到底是不是哑炮，他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父亲沮丧垂泪的样子，他想做自己，可是他更爱沃特先生，他不希望他难过。

或许，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完全自由自在。

书上说，巫师的孩子体内的魔力，会自然而然的在危险时刻保护主人，所以即使魔力波动的小孩子会惹出麻烦来，却很少见过他们因事故而死。

于是，在十岁生日的那个夜晚，伴随着清冷的圆月，达西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爬上了山顶那颗最高的树木。天太晚了，只有风和月亮还陪伴着男孩，繁星温柔地包裹着沉睡的村庄，他站在树顶，注视着山下已经熄灭灯光的小城。

他又低下头，看向身陷于星空下的森林。黑暗的森林看起来有些恐怖，脚下的树林像是深渊一样黑不见底。

达西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从那棵树古老的高树上纵身越下。

群星变成他的斗篷，无声地注视他。树叶拍打着他的面庞，似乎在训斥他的愚蠢。树枝做着无力的挽留，却毫无作用。最后微风赶来，稳稳地托住了他，他落在了地面上。

如果达西是哑炮，他将会摔断自己的脖子。

可他的血液里流动着魔力，他证明了自己。

一年之后，达西·沃特和村庄里的其他十一岁孩子们一齐收到了来自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巫师了。

达西带走了自己的本子和画笔，还有一枚来自那颗树上的叶子。他将其他的一切都留在了家乡，留在了那片夏天中沙沙作响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