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走出校长办公室时,迎面遇上了斯内普。后者愣了一下,接着面色一沉,侧身让他通过,明显不想交流。他停下脚步。
“你们搬回去了吗?”他问。
“搬回去了,多谢你两周后施舍的关心。”斯内普冷冷地说,西里斯本能地想生气,但这的确是他自作自受。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今天或明天能否去看看贝茜?”
斯内普扯起一边嘴角,极尽讽刺地笑了一声。
“随时恭候,布莱克先生。”
魔药课教师拂袖而去,留西里斯站在校长办公室和八楼之间的台阶上,满肚子怒气无处宣泄。倒不全是因为斯内普的态度,早些时候,西里斯作为大脚板去小惠金女贞路看望了哈利,并且完全不喜欢自己发现的东西。哈利瘦小的身材使他想起贝茜,但显然那不是因为哈利的身体有问题,而是抚养他的人根本没有将他养胖的意愿。小男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闻起来孤独又不开心。
西里斯记得那个尖酸刻薄、拒绝参加莉莉的婚礼还在回信中羞辱她的佩妮·德思礼,他不信邓不利多在把哈利交给他们时,猜不到让佩妮抚养一个小巫师会是什么结果,这就是为什么他上门来找校长的麻烦。但邓不利多给出了相当有说服力的理由:莉莉留下的保护通过血缘存在于佩妮体内。哈利的安全是首要的,但西里斯仍然讨厌看到教子不得不留在那样一群麻瓜中间,这不该是唯一能保护哈利的办法。
他在八楼的石兽旁定了定神,朝楼下走去。在工作日的白天冲进城堡大概不太明智,尽管西里斯尽可能挑了记忆中没什么人走的路径,还是有部分学生看见并悄悄议论起了这个并非教授的中年男人,看来他最好赶在被认出曾是重刑犯前离开。
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西里斯内心颇为怀念。画像们比学生更快认出了他,近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城堡里的学生轮换好几批,但对墙上画像来说只是片刻。掠夺者们当时花了很大力气贿赂这些寂寞无聊的老画像,诱使他们透露种种密道的踪迹,却没想到还会有这份报酬——没准过个几百年,他们的尸骨化为泥尘,这群死者还记得他们。
至少,他们记得詹姆的时间,已经比詹姆的生命要长了。
打人柳还种在原处,算是另一件没变的东西。西里斯确认四下无人,用魔杖操纵一根小树枝戳中那处结疤,待挥舞的枝条静止后钻进了树根间的大口子。他很快变成了大脚板,西里斯从前不喜欢用四条腿走楼梯,但现在钻过长长的地下隧道对他的腰和腿不是特别友好。
尖叫棚屋还是老样子,除了到处都积满灰尘。西里斯对那张豪华四柱床上的尘土略作清理,仰面倒了上去。这张床是给前来变形的莱姆斯准备的,西里斯觉得更多是用于提醒变形前后的莱姆斯有人在照顾他,毕竟一个独自发狂的狼人可不会老老实实蜷在床上睡大觉。
他在尖叫棚屋待到斯内普结束下午的课程,又晃悠至蜂蜜公爵买了袋糖果饼干,估计斯内普该回家了,才走向村边那幢小房子。路口防止他逃走的咒语已经撤了,不过整幢小楼仍被复杂的保护咒笼罩,为了女儿的安全,斯内普自是不遗余力。
开门的是贝茜,小姑娘大概是已经听Omega父亲说过西里斯要到访的事情,预备好了腾腾的怒气,以至于西里斯对上她的目光,硬是没敢把手里的纸袋子递出去。
“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他说,非常讨好地笑了一下。
贝茜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显然是想直接摔门的,但斯内普来到她身后叫了声“贝茜!”,于是贝茜回头怒瞪父亲一眼,又对西里斯迸出一句“我恨你!”,用两倍的力道摔上了门。西里斯猛地后仰,才没失去鼻梁。
“呃,很高兴见到你。”西里斯咕哝。
屋子里传来另一声砰,贝茜一定是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西里斯料到了她会因为自己没马上去看她生气,但没料中她会气到如此地步。幸亏贝茜还不能合法地拥有魔杖,否则他这会儿怕是生死未卜。
门又开了,这次是斯内普。他的态度比在校长办公室门前见面时缓和了些,可能是因为觉得西里斯遭到了应得的惩罚,也可能脾气刚叫贝茜给磨没了。
“我猜你没看那篇文章。”斯内普说。
西里斯肯定是露出了惊怒交加的表情,因为啥?难道那些官老爷竟敢违背约定,让人来打扰贝茜?斯内普看着他的脸哼了一声,找出一张《预言家日报》,丢进西里斯怀里,西里斯为了接住它差点弄掉装糖果的纸袋。
跳进他视线的赫然是张大照片,肯定拍摄于餐馆的玻璃窗外。上面莱姆斯朝他微笑了一下,低头吃饭,西里斯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盘子推到对方面前,神情感慨。
配套的标题是“抛弃黑暗(Black)的新篇章”,文章内容西里斯就用不着看了。他瞪着那张照片,在不知情者看来,这确实就像……
“靠,这真是我的生活吗?”
斯内普可能笑了一下,西里斯不能确定,他抬头的时候,对方已是面无表情。
“显然,魔法部喜欢让人们看到你的人生没被他们的失误毁坏得多严重。”斯内普说,“旧情复燃也是广受喜爱的题材。”
“老天爷啊。”想到贝茜以为自己没来看她是因为忙于旧情复燃,西里斯简直啼笑皆非,“但愿莱姆斯这会儿没有女朋友,等等,那好像也很惨。”
斯内普脸上闪过怒气,他正要发话,贝茜的房门却又打开了,小女孩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来。西里斯刚认出那是他送的木雕,贝茜便将它往西里斯怀里一塞,差点怼断他若干肋骨。
“还给你!”她叫道,这时已带哭腔,“不要你的东西!不要你来我家!”
“贝茜——”西里斯和斯内普同时叫道,但贝茜谁的话也不听,冲回房间再次摔上门,西里斯好像还听见咳嗽的声音。
要命。
“她对你的事看得很认真。”斯内普静静地说,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个木雕,“收到它的时候她很高兴,不停地换地方摆放,想让你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但你一直没有来,两周后她把它收回了房间。然后就是这篇报道,你忙着跟卢平约会,把她给忘了。”
西里斯想辩解自己从没把贝茜忘了,却拿不出什么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几周不曾出现,只得说:“我没在和莱姆斯约会。”
“与我无关。”斯内普回答,“但你得知道这会伤害贝茜的感情。像每个孩子一样,她希望自己的父母和对方在一起,而不是别人。我试着劝她但——她并不总能听进劝说的。”
“但这只是个误会。妈的。”西里斯把报纸和木雕搁在茶几上,“我们只是去吃了个饭——”
斯内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说了这与我无关。”
“就他妈闭嘴听我说。”西里斯差点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但那样他的双手可能会被割掉,“莱姆斯根本就不喜欢男人,OK?他喜欢姑娘们,Alpha姑娘和Beta姑娘。我可不想你在贝茜误以为我背着你俩搞男人的时候助长这种想法。”
斯内普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但你能接受Beta。”
“我不挑剔,对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都一样。”西里斯说,“生理上可能倾向于Omega一些,因为你知道,本能嘛。”
不知道是不是西里斯的错觉,有那么几秒钟,空气中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张力。斯内普没有移开视线,西里斯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小于Alpha和Omega在正常社交中应当保持的程度,而他刚才急于向斯内普澄清自己,甚至随口透露了莱姆斯的取向,因为——
斯内普转身走向厨房,像是刚记起待客之道,开始准备饮料。西里斯下意识地跟了进去,但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我会向贝茜解释。”他说,“真抱歉搞出这种事情。往常我在对角巷活动都会化装的,那天不小心忘了。”
“你不可能一辈子化装活动,让她提前经历一次也不算坏事。”斯内普将水倒进杯子,“贝茜迟早都要认清事实,同时拥有Alpha和Omega父亲,不代表就能同时与他们两人一起生活。这次的卢平或许是个误会,将来还会有别人,她不能任意干涉他人的感情生活。”
“那倒不用担心,又不是说还有人会想要我。”西里斯接过柠檬水呷了一口,酸甜适中。失去嗅觉后,他对茶就没兴趣了。
斯内普的动作顿了一下,西里斯希望自己的气味没有很可怜。他来之前喷了掩盖剂,但既然他什么也闻不到,自也没法判断用得对不对。现在的掩盖剂据说更“个性化”了,但西里斯只觉得用着麻烦。
“她能闻到你的信息素。”斯内普说。
孩童在第二性别分化前对信息素几乎没有感知能力,除非是受到认可的族群成员,出于本能上寻求庇护的需要。西里斯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要激发我的内疚,你已经超级成功了。”他说,“我现在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对你承认这点简直让我想死但我活该,满意了?”
斯内普看起来不怎么满意。
“你的自怨自艾是你自己的事。”他生硬地说,“关于寻找新伴侣,你不需要对我们作出任何解释,这点我会跟贝茜说清楚。但让她白白等待这么久是你的错。就算你不想要她,也应该说清楚,而不是送给她一个告别礼然后消失——”
“我当然想要她!”西里斯怒道。
他们一时都怔住了,西里斯又忙解释:“不是说我想把她带走或是怎样,但在你允许的范围内我希望能尽到父亲的责任——”
“你不需要我的允许。”斯内普打断他,“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事,只关乎贝茜的快乐和健康。”
“嗯,当然。”西里斯说。
他将杯子和纸袋放在流理台上,无谓地整整头发,朝贝茜的房间走去。老天保佑这不会是场更艰难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