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能保持镇静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是置身事外,二是目标明确。】
哈利颤抖的指尖摸到了冰冷的东西,是他的魔杖。
额头上的伤疤那灼烧的痛感也丝毫不减轻他沉甸甸的胃部传来的一种恶心感觉。
死了。
这是第二次,因为他而死的人,但是和比迪被毒牙贯穿而鲜血淋漓的场面不同,这个普通人死的太过轻巧!太过轻巧!——没有丝毫反抗,在一束绿光下睁着眼快的不可思议——而他只想要自己的妻儿平安,却因为自己而被利用,不仅如此,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能救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并丢失了自己的性命——他死了吗?真的?哈利死死盯着那个人的眼睛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他不能呼吸了,面色僵硬好像被不能动的照片里的人。
他死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
哈利被一种痛苦所灼烧、煎熬,那么深重。
因为伏地魔需要绑架他并杀了他。
那个人,哈利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恐怕他的妻儿也已经遭遇了同样的苦难。
哪怕哈利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任性妄为,要注意自己可能会带给别人的影响,他以为他小心一点一定可以的,不会害死别人的性命——哈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从他的脑子里破土而出——在他空旷而沉痛的心脏上生根发芽,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它极快地笼罩了哈利的内心。
哈利拽住了自己的魔杖,“除你武器——”
他听见一声冰冷寂静的喊声,它来自自己的口中,他也不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仿佛本能一般往地上一翻滚朝着跪在地上稻草发色的男人发射了一道魔咒——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这个缴械咒,他第一次使用是在遇见蛇怪那个晚上,他亲眼看见德拉科挥舞着魔杖——哈利就记住了它,并精准地用出了他。
那个男人毫无防备地被击飞了魔杖,他抬起头盯着哈利的面容带着愤怒和狰狞,好似让他在他的主人面前丢脸让他非常的恼火。
哈利爬起身就往外跑。
他想不到这个男人是谁,不过他记得伏地魔叫他小巴蒂,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也是食死徒的一员,但是他似乎不是那些逃出阿兹卡班的囚徒之一。哈利的脑子里可保存着完整的一份报纸上通缉的逃犯信息,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小巴蒂这个名字。
哈利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但他必须逃跑,否则他将死在这里。
他并不怕死,哈利沉重地想着,在经历所有的一切苦难中,唯有他自己的死亡是他最不恐惧也觉得最不值得恐惧的事。
但是哈利感觉自己从未比这一刻更想要自己活下来。
他必须活下来,带着他脑子里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的某种东西,坚强地活下去。
“抓住他!”伏地魔在转椅后冰冷而愤怒地下令。
哈利弄不清为什么这一回伏地魔不自己行动了,换句话说,为什么甚至不转过身来。
红光从小巴蒂的魔杖中射出,他已经捡回了自己的魔杖。哈利近乎本能地躲避,他并没有受到关于战斗的特殊训练,而这时他瘦小的身体成为最有利的优势,足够灵活,让他多次从各种颜色的危险魔咒中躲开。
“别让我小看你的本事,小巴蒂。”伏地魔冷酷地说。
哈利差点给房间里的东西绊倒在地,这个房间太小了,而那个有着比哈利更多战斗经验的男人正在一步步朝他逼近——哈利并没有觉得绝望,甚至他没有空想太多,他每次挥舞魔杖的时候都像是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个良好的机会——他没有本事像琉莉一样施展出会转弯的魔法,但是他这一刻脑子里却清晰地映出了德拉科的战斗技巧,用为数不多的魔咒战斗,“速速变大——”他跌跌撞撞地靠近房门,脑子里掠过的尽是些漂浮咒、放大咒、锁腿咒、石化咒——最有威力的也不过是缴械咒,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使用所有的魔咒。
他的腿很痛,不知道中了什么咒,仿佛承受巨大割伤一般不断流着血,如果不是他趁机将天花板上的灯打落,他已经被抓住了。
不过哈利意识到对方并没有用索命咒。
是因为伏地魔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吗?哈利异常冷静地思考着,意识到伏地魔想要活捉他。
就在哈利可以逃出房间的时候,他瞧见伏地魔所在的转椅转了过来,一声尖叫被掐死在他的喉咙里——那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婴儿!!!
但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婴儿,那简直太丑陋也太让人心生恐惧了,没有毛发、身上仿佛长着鳞片,皮色暗暗的、红红的,像瘦了伤的嫩肉——见鬼,哈利觉得自己跟吞了蛞蝓一样恶心——那是婴儿吗?不,那是人类吗?!那张脸正对着哈利,一张扁平的可怕的蛇脸,还有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这是伏地魔——对,哈利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呕吐出来。
不过马上他就没空先多想了。
完了!
哈利脑子里只闪过这一念头。
一道魔咒从那个婴儿伏地魔的魔杖里发射了出来,小巴蒂趁机扑了上来将他钳制住,一把夺走哈利的魔杖——他的力气并不比弗农姨父大,但是也绝非哈利能够挣脱的——小巴蒂抓住他,将他绑住,而无论哈利如何挣扎都是无用的。
他必须——逃出去——活下来。
“很好,抓住他了。”伏地魔冷笑着说。
果然还是逃不掉了……
哈利的绿眸深处隐隐有渐渐绝望的灰败蔓延而出。
“主人,接下来是最后要做的了。”小巴蒂恭敬地说。
“这不是最后,小巴蒂,这只是开始。”伏地魔依旧用那种尖尖的冰冷的声音说话,还带着笑声,极为刺耳。
小巴蒂将被绑住的哈利一脚踹出房外,哈利透过碎裂的眼镜看到一口大锅。
这是一口足以塞下一个成年男人的大锅,哈利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
…………
德拉科从霍格沃茨校长室的壁炉里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有些不自然,很快,但是又克制着这种步速。
校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这大约出乎他的意料。在德拉科看来既然邓布利多将凤凰福克斯派来找他,必然是有话想对他说——关于哈利,关于绑架,关于安危。而且他也确实需要从邓布利多口中得知关于哈利的一些消息,他盯着办公室里闪闪发光的银器看了一会,走到了校长室的门那里,拉了一下门把——锁着,打不开——他又走到壁炉边上,安静地站了一会,慢慢地抬头盯着那些拉着帘子的校长肖像画。
“果然……”他低声咕哝了什么,在安静的校长室里竟也听不清。
德拉科在校长室里来回踱步了几次,神色却丝毫不显焦虑,嘴角微微下撇,整张脸在光暗的交接下高深莫测;到最后,他竟然大大方方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似是好整以暇的模样。
如果在平常倒没什么,但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古怪。
校长肖像画纷纷将目光停留在这个格外冷静的少年身上。
他们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房间之外的魔法界正乱作一团。但他们确定德拉科来此是出于邓布利多的授意。
坐在椅子上的德拉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加隆,闪闪发光并无特别,他歪着脑袋,淡眸对上其中一幅校长肖像画,“我来是想告知邓布利多,哈利·波特不可能在魔法界。各位前校长——如果你们有谁能够将这个消息告知邓布利多,不甚感激——但我想这些话是不必要的,我可以假设这一信息邓布利多自己也能够料想到。”他语气冷硬地说,很平常的话,却让人觉得别扭和违和,唇角下撇的模样微妙地有些嘲讽。
说完,他又将深深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金加隆,掏出了一只怀表。
同时,远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餐厅里。
有着一头浓密蓬乱头发的女孩——赫敏,正在飞快地翻找着一本很厚的册子,页面上标记着1930-1940年的年份字样——她的手有些发抖,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和焦虑,一行又一行,她努力地从潮湿模糊的眼睛里去辨认每隔一个字母,“汤姆——T——汤姆·里德尔——R——”她低低地、重复地念着,看起来像是着魔了,握着羽毛笔的手一刻没能停止颤抖。
她在害怕。
她找不到。
没有任何消息。
赫敏绝望地盯着每一行上的名字和后面的家庭地址,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其实她才看了几分钟,但是赫敏却仿佛能听到耳边传来钟表走动的声音,漫长而可怕,她不敢想象的惊恐正在卷席她。
赫敏好像听到哈利温温和和的声音,就在她翻着这本册子的每分每秒里,从远方绝望地说着救救他。她最好的朋友,可能要死了。
她不敢想。
眼泪从她发红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在纸上晕开。
有生以来,赫敏第一次这么讨厌一本书,也这么讨厌书上的每个字母。
如果眼睛能带来杀伤力,这些纸大概要被她看出个洞来。
这是德拉科交给她的任务,也是她的希望——虽然赫敏并不能非常清楚德拉科为何断定需要这一信息,但是她别无他法——她要从五十年前的学生联系名单里找到一个人,以及这个人的联系地址。韦斯莱双子被指使去探听魔法部的消息了,他们大难不死的男孩在魔法部部员的眼皮子底下弄丢了,魔法部难辞其咎,必然会全力搜寻,或许他们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报;罗恩也被要求回家试图从他的父母(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夫人)口中探听哈利的消息,尽管凤凰社并没有真的回归,但德拉科判断哈利被绑架必然会让邓布利多联系凤凰社的成员再次行动起来。
这才过了几分钟,依旧没有消息,赫敏紧绷着神经,甚至不敢安慰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赫敏的手指一顿,在1937年找到了那个名字——她瞪大了眼睛,意图从她被泪水沾湿而模糊的视线后确认那个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赫敏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找到了——里德尔——德拉科我找到了——”她的声音哽咽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更深的恐慌,“沃尔孤儿院……”
哈利会在哪里吗?
他们可以肯定哈利不会在魔法界,
不会在魔法界的任何一个让人熟悉的角落,只会在与魔法界毫无关系的麻瓜村落。
但是这样的村落太多了,英格兰太大了。
那么——他会在这个普通的孤儿院里吗?
她抱着那本学生名单手忙脚乱地往外跑,椅子被撞到在地上发出巨响,“德拉科——”
而一个人拦住了她。金黄色的头发有点乱,身形比赫敏长得更小些,她很坚定地拦在赫敏面前。
“卢娜——我找到了——德拉科说的汤姆·里德尔——”赫敏或许从未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睛里留下来,声音挤在一起带着哭腔。
“他已经去了。”卢娜安静地说。
赫敏呆住了。
半晌,她的理智才慢慢地从那些绝望的思绪里拔了出来,像是没能明白卢娜的意思,“你——你说什么……?”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让我们参与。”卢娜的神色淡然又笃定,那疯疯癫癫的外貌之下似乎掩埋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也无人知晓的通透与睿智。
赫敏呆坐在地上。
而远方霍格沃茨的校长室里,铂金发色的少年合上了怀表,那双淡眸稍稍抬高望向了天花板,在闪闪发光的银器照耀下,他的眸子竟然慢慢变深,转为一双狭长微倾斜的棕色眼睛。校长室的肖像画们似乎都愣住了。德拉科·马尔福在他们面前变成了另一个斯莱特林学生——布雷斯·扎比尼。
布雷斯唇角微挑,手指把玩着那个金加隆,轻声自语:“如你所料,德拉科,邓布利多确实只是想要把你关在这里,从而保证其他人不会自作主张地行动起来。正如你所做的那样……”他那双对任何人都是轻蔑、漠不关心的棕色眼睛里第一次真实地出现了对一个人的认同与赞赏。
他从窗户望向远方,犹若望向了英格兰的某个角落。
………………
…………
在黑暗的杂草丛生的地方,一个轻巧的“嘭”声惊得停在红豆杉上的乌鸦飞了起来,发出难听的叫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俯身眯着眼,兜帽下隐隐露出了铂金的发色。
2018.9.15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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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判断题Test ninet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