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暗恋几分甜 第8章 八颗糖

喜欢把脑袋梳成跟蛋壳一样的除了德拉科-马尔福，放眼望去，整个霍格沃兹就没第二个人这么干。他的脑袋顶简直能反光，事实上也确实能反光，我还预想过在他的头上涂上吸光粉，那么一到晚上他的脑袋就能变成行动的灯泡。

要过去吗？我站起来又蹲下……蹲下又站起来，总之内心比较纠结。

这里就我和德拉科，去的话……有点尴尬，毕竟我们现在貌似正在冷战，或者是我被单方面冷战了。可不去的话，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反正都会知道我在这里，不打个招呼感觉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德拉科外硬内脆，心里住了个小公主，要是没打招呼指不定他心里又会如脱缰野马一样乱脑补什么。

……而且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实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或者就这样不去打扰他。

犹犹豫豫中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身体已经下意识挣扎着站了起来，想到也许德拉科并不希望他现在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开着的门虚掩上，无意中往德拉科那边看了眼，谁知他正好也抬起了头。

男孩头发没往日那么顺，像被人倒着摸过一遍似的，有几根头发呲了出来，看得人很不舒服。

像个刺猬头。

他成了刺猬。

似乎没想到天文台还有其他人，德拉科惊慌失措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发现是我后脆弱的表情很快收敛，转而变得充满攻击性。他沉下脸低吼：“滚开！别过来！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同情和安慰！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

我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全垮掉了。

我刚才真是赫奇帕奇善心发作才纠结那么无聊的事情！

“同情？”我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德拉科怒瞪着眼睛看我。

“你也配我同情，”我微笑，“放心吧，马尔福，我就算去同情海格养的三头犬路威没肉吃也不会同情你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居然拿我和一只愚蠢的狗相比！等等——我居然还比不上一只狗？！”

“你当然比不上了。”我冷笑，“我养狗狗还会冲着我摇尾巴，不是像你现在这样龇牙咧嘴反咬一口喂它的那只手！”

“哼。”马尔福狠狠盯着我，看上去恨不得把我吞掉，似乎因为忽然想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事，他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所以你现在也是来指责我的吗？就像弗林特那个蠢货一样——‘为什么不去抓金色飞贼马尔福？你是蠢驴吗？还是眼睛瞎了？’说的好像金色飞贼是他养的一样！”

我惊讶道：“原来马库斯偶尔也会说一点中听的话。”

“该死的！你——”

他气急败坏地从身上抽出了魔杖：“愚蠢的格林格拉斯！你太无礼了，信不信我给你几个恶咒教训你！”

我怒极反笑，连魔杖都懒得抽，三两步就冲到这个被情绪冲昏头脑的男孩面前，用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同那支魔杖——抬起来，让它正指住我的心口。

“来啊！”我生平第一次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声吼了出来，声音都尖到有些扭曲，“你现在就动手！”

“你……”他吓了一大跳。

我想现在如果有面镜子出现在我面前，那么里面反映出来的面孔也一定是扭曲的，因为我看见了德拉科惊恐的表情，他已经被我完全吓得忘记了动作，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我摆弄。

“用你的恶咒狠狠教训我，马尔福！”我冷冷地说，并抓住他握着魔杖的手往胸口处又戳近了一点，朝着他步步逼近。

德拉科不得已地步步后退，直到背部抵住天台边沿，他面露出惊恐之色。

“冷静！”他大喊大叫，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挥，最后牢牢地抓住天台边，生怕我把他推下去似的。

我轻言细语：“我想我足够冷静，需要我提醒你吗马尔福先生？还是现在由我这个一年级生给你上一堂黑魔法防御课告诉你有哪些恶咒？或者现在你只需要用一个爆破咒就可以把我炸的四分五裂！”

德拉科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的手冰凉冰凉，就好像里面的血液被全部抽走了一样，而且还在抖个不停，仿佛完全失去控制了，最后那只用了独角兽兽毛制作的魔杖也从他的手里掉出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别……”

他气场一下子就软化了下来，微不可察地呜咽了声，眼睛也有些红了，刚才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消失殆尽。

就像一只终于被人戳破的、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别这样。”德拉科用力挣了一下我的手，然而令人尴尬的是没挣开。他略带祈求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慌乱地把手松开收回去。

德拉科瑟缩地往后退了步，快速蹲下捡起魔杖别回腰间，然后飞快往天台门的出口跑去，结果没能出去。

——门被锁上了。

我跟着走过去看，发现开门咒没用，它只能面对锁用，现在锁在另一边。

“是谁？！”他失望地垮下肩膀，气得直跳。

我蹲下去从下面的门缝里捡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好好反思失败！”

“托你的福。”我随手撕掉纸条。

德拉科猜到了那是什么，面色一白，低下头不说话。

我们暂时只能回到天台上继续等，不过暂时也没关系，反正我原本的目的也是上来看星星。

……可遭不住旁边一直有人哼哼。

德拉科捂着手腕龇牙咧嘴嚷嚷痛，不过那上面确实红了一圈，加上马尔福家的肤色本来就白皙到苍白，因此这一圈就显得尤为明显，再重一点估计就要变青了。

我心虚地转开视线。

“你好凶啊。”他小声说。

我面带微笑地把头转了回来。

他和我对视了一秒——也许有两秒那么长，之后就转开头，含含糊糊地嘟囔：“你干嘛那么凶啊？”

因为你该。

然而我忽略了他的小心眼有多小，德拉科简直像珍妮说的麻瓜复读机，接下来不断扰乱我看星星的情绪，在旁边跟只走地鸡或者猫头鹰一样绕着我转来转去，时不时回头瞅我一下，尽量装作不经意、自然地、小声快速地重复：

“你好凶。”

“你刚才吓到我了，你要给我道歉。”

“那么凶没人会跟你做朋友的。”

我说：“我还可以更凶一点，反正我是格林格拉斯，不是你的朋友。”

德拉科抿抿唇，随后颇有些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搭上膝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小声强调的语气有点委屈巴巴——以及对我隐晦指控：“我今天已经很惨了！”

“可你还那么凶”——我猜他下半句话大概想这么说，但被我瞪回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星星。

我犹豫地看了下德拉科坐的那块脏兮兮的地面，站在他身旁的空地上，拿出魔杖(拿出来时德拉科还吓了一哆嗦，大概误以为我要揍他)来了三四个清理一新，勉强掀起袍子慢悠悠往下坐。

然后我就被人猛地一拉，身体一栽摔了个屁股墩。

我麻了。

摔得没多痛，但我已经可以想象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糟糕。

德拉科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毕竟他是个擅长并且喜欢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啊啊啊痛痛痛痛——我错了！对不起阿斯托利亚！”

我假装没听懂。

反正你得知道对德拉科-马尔福无需手软或心软，因为那纯粹是在自找麻烦和自讨苦吃，总之他就是一个不值得同情的家伙，不仅喜欢招惹别人，而且永远在怂和拽之间来回横跳切换自如——

怂了就拽，拽完秒怂。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掐在他腰上的手，掸掉身上的灰，呛了他一脸。

该！

重新坐定后，天上挂着的月亮已经露出了皎洁的脸庞。德拉科灰头土脸地往后一倒，瘫在地上，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夜空干笑了几声，语气颓然：“我真惨，真的。”

我没打算搭理他，专心致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拿到金色飞贼！就差那么一点点！金色飞贼就能被我抓住，然后胜利属于我，那本来应该是属于我的，而不是那个可恶的疤头！”

德拉科姿态粗鲁，毫无风度地咒骂，从他嘴里不断冒出和他那张干净小脸截然相反、花样繁多的脏话，在讲究的纯血家族里(特注：就是马尔福家)这种行为是绝对被禁止的事。

其实我觉得就算是马尔福家也不是不骂人，而是骂人必须讲究含蓄、富有技巧性地骂，最好还能具备点艺术性，简单地来说就就是那种你不仔细想一想都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的方式。

我和卢娜珍妮具体讨论过这种事，卢娜觉得马尔福家真是无聊——就算是长篇大论引经据典骂人，可如果对方听不懂的话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而且这样还很不尊重对手(我：？？)。以及珍妮给这种骂人的手法取名叫做“麻瓜之译制腔式”或“麻瓜之咏叹调式”，在她给我听过什么是麻瓜的译制腔和咏叹调之后，我郑重地和珍妮表示，卢修斯和德拉科说话时语气正常，并不会带上一句“哦梅林，我发誓一定要狠狠踢你的屁股”，毕竟他虽然对德拉科要求严格，但说起溺爱来其实比纳西莎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咏叹调那就更无法想象了，卢修斯并不会像麻瓜的迪士尼一样说着说着就开始唱歌！

最多说话的时候喜欢加上一些伟大的麻瓜作家——莎士比亚，那种中世纪优雅(饶舌)风格的从句而已。

……大概是觉得这么说话显得比较有文化吧。

他开心就好。

然而脏话这种东西，就像有些未成年会忍不住偷偷地尝试烈酒一样，越禁就越止不住，至少现在就没能止住德拉科。

我一边数星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分神思考：德拉科就是个人前横，他绝对不敢在卢修斯面前表现的这么……叛逆，否则我就得让猫头鹰送花和祝福康复的贺卡去圣芒戈了。

“哦，该死的疤头！”等我数完天空的一小片区域，德拉科终于首尾呼应地叫了一声。

谢天谢地，以及感谢梅林，感谢霍格沃兹，感谢预言者日报……还有感谢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先生，因为他在一场自己并不知情的谩骂中遭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好在德拉科以无辜的哈利开始，又以哈利作为结束的抱怨现在庄严地宣告谢幕了。

以己推人，我觉得哈利根本就懒得理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自娱自乐个什么劲儿，如果不是被迫被关在天文台，我简直不想和他多待一秒。

不过说到哈利……虽然斯莱特林的败战的确让我有些失望，但我也不至于迁怒于胜利者，那样也太没品了，毕竟比赛本来就有输有赢，只有常胜没有永胜，既然赛场上没有谁阻止斯莱特林去争取胜利，那么斯莱特林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发光。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起码不是在今天，我会试着真心祝贺哈利的。

“你看到了对吗？”

德拉科结束了甩坩锅到哈利身上的日常之后，忽然把注意力转向我，干巴巴地说：“我是说——摔在地上的那个时候。”

三百二十八颗。

我依旧认真数星星，尽管我很想告诉德拉科，我确实看见了他意外降落摔在地上时劈的那个叉，搞不好他跳芭蕾还蛮有天赋的，学魁地奇没准还把路走窄了。

不过德拉科大概只是想找个人挥发一下他突然冒出来的倾诉欲，这代表着哪怕现在在他对面待的是头驴子也没关系，因此他也没打算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无论安抚或嘲讽，很快他就转过头继续仰望星空，并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没看到也好，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摔得那么惨，而且还叫出了声！简直就像一个大大的笑话，我敢保证绝对有人笑了，那些蠢笨鲁莽的格兰芬多，或者还有——还有斯莱特林，该死！”

他的语气急促起来：“哪怕他们没说，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平时一个个装模作样的，其实早就想找机会看我笑话了吧，居然敢嘲笑一个马尔福，我要——”

我想，后面那半句话应该是：“告诉我爸爸。”

然而到最后，我只听见身边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声。

那声叹息比夜风还要轻，就像是我的一场错觉，因为它所饱含的复杂和成熟情感不像现在的德拉科能拥有的。

我想起今天坐在座席上的卢修斯，他是特意来看比赛的，或者说——是特意来看德拉科取得胜利的，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德拉科丢脸的样子。我毫不怀疑如果德拉科受重伤他一定是第一个冲上赛场的人，但如果没有，那么毫无疑问，好面子的卢修斯绝对是最嫌弃德拉科的那个。

德拉科的声音有点抖：“……我让爸爸失望了。”

“弗林特骂我是个蠢货，说我居然连那么好的机会都错过就算了，后来也抓不到金色飞贼，实在是给斯莱特林丢人——全校的人都知道斯莱特林队有七把2001扫帚，装备是四个学院里最好的，可就算这样竟然也还是输给了哈利-波特，输给救世主的2000，所有人都在怪我——”

他猛地刹住。

“四百一十六颗。”我的眼睛仍然盯着星空，“怪你什么？”

“怪我输了比赛。”

“以及？”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怪我输给波特。”

“以及？”

德拉科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手撑在地面上沉默地坐起身，然后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声音有些模模糊糊：“明明……我接触魁地奇也比他早，装备也比他好，可一年级时被破格选进校队的是他，抢到金色飞贼的也是他。”

“所有人都在赞美哈利波特的天赋，像他爸爸一样是个魁地奇天才。”

我的目光一顿。

星空中极快掠过一只雪白的猫头鹰，不知道要把信送到哪去，一片羽毛从它的翅膀上落下，落在我的掌心之中。

今夜静悄悄。

如果不是足够安静，或者听力足够好，我差点就听不见那声近乎呢喃的轻语。

——“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他？”

德拉科马尔福永远都嚣张又狂妄，哪怕这更像不知天高地厚，其实内心敏感又脆弱，看样子今天弗林特确实骂他骂得够惨也够狠，以至于自尊心都碎成了块块，现在居然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是雪枭的毛。”我低下头摸了摸毛毛辨认出品种，“你养的是只雕枭，对吗？”

德拉科没猜到我的话题转折跳跃度如此之大，当下就愣住了，但他也没了那点儿不自在，说到猫头鹰又有些自豪：“疾风是飞得最快的种类。”

我说：“我记得疾风参加过猫头鹰飞翔大赛，它这里面唯一一只雕枭。”

德拉科：“它还拿了第二名——毕竟参加比赛的有上百只猫头鹰！”

“但第一名是只雪枭。”我说，“只是普通的猫头鹰。”

我张开手，掌心里的白色羽毛又随着风迅速远去。

德拉科看我：“你想说什么？”

“你把天赋看得太重了。”

“难道不重要么？”

“当然重要，不然疾风也拿不了第二名。”我说，“可是那么多只猫头鹰里，也就只有一只疾风。”

德拉科张了张嘴，眼里还是一片失落和茫然：“……我不明白。”

“天赋是什么？”

“啊？”他一愣。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你以为，天赋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戳到了他的思维盲点，或者他从来都没有去细想过，德拉科下意识回答：“不管做什么都能轻轻松松赢过其他努力的人。”

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

声音不大，可是德拉科却突然脸红，气势不足地质问：“你笑什么？”

我转回了头，继续去看星星，天上的星星更有看头点，但他还是喋喋不休追问。

“因为好笑。”我给出回答，一如前些天因为“泥巴种”称呼闹矛盾时那么简单，“所以我想笑。”

德拉科的呼吸有些急促：“难道你也觉得我很可笑么——”

“你真的努力了吗？”

我冷声打断他：“‘轻轻松松赢过其他努力的人’——你努力了吗？告诉我你是怎么努力的，你是像你厌恶的那个格兰杰一样为了考第一天天在图书馆钻营了？还是像你们在魁地奇赛场上的对头伍德一样狂热痴迷魁到经常不分时宜把球员拉起来讨论战术以至于举校皆知了？或者是像“卑鄙的弗林特”那样为了获得胜利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了？告诉我你干什么了？啊？你怎么努力了？是，你觉得你今天在赛场上尽力而为了，已经很努力了，是哈利他们运气好有天赋，张着嘴都能等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所以你才输了比赛，错的是这个世界和梅林，不是你，别人不应该再苛责你了——你是想听我这么安慰你吗？对吗？”

他整个人僵硬成了树桩，木木地呆坐着，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苍白的脸汹涌起一片红。

我不在乎他是否被刺痛，我只觉得他总是喜欢推诿责任而不反思这点天真自私的可笑：“你以为天赋是在赛场上能做多少个高难度动作么？再难的动作一次学不会可以学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会的那天。努力到极点才是真正拼天赋的时候，可绝大多数人都远远做不到这一步，而你根本对不起努力这个词，因为吊儿郎当的努力根本就没用！你怎么好意思将失败归咎于天赋不如人上？”

接下来也许他会生气、发怒，我在脑袋里已经把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演绎完了，顺便打算给自己的耳朵来一个暂时听不见的恶咒，以免即将到来的尖锐噪声攻击。

唯独没料到的是德拉科忽然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我的天赋比波特差？”

我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这什么奇怪的抓重点能力？！

“没有。”我干巴巴地说，“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我听到了！”德拉科得意地大声说，“别想抵赖！”

他的快乐来得莫名其妙又简单，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原谅你了。”德拉科单方面宣布。

“随便你。”

“说真的，阿斯托利亚，你发起火来真凶，就像一个燃烧的粪蛋——”也许是感觉到不对，他求生欲发作，吞掉了后面的话，“你掩饰的可真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梅林啊，差不多有六年了！我居然这么久都没能发现你的本性——呃，我是说，坦率，热情。”

五百一十八颗。

“其实……”他又躺了回去，似乎有什么话羞于启齿，半天才迟迟疑疑地说，“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

五百二十颗。

“斯莱特林输了……虽然有些人嘴上说不在意，其实根本就不那么想，看他们那种恶心的眼神就知道——表面假惺惺安慰我，说不定心里在骂我蠢货！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安慰，可偏偏一个又一个人都跑过来安慰我——”他有些厌恶地停了一下，“可那不过是在一次次提醒我、嘲笑我比赛的时候摔得多惨，我有多失败罢了。”

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弗林特甚至说我就是个垃圾！他凭什么那么说？就算我是没拿到金色飞贼，可弗林特还不是去年的时候就输给了头回上场的波特！而且去年的找球手希格斯也没能拿到金色飞贼。”

“那场比赛我看过。”我说，“那个时候的希格斯和哈利都发现了金色飞贼，可金色飞贼在飞快地往地面俯冲，他们两个都跟着冲了下去，希格斯在快靠近地面时放弃了，他已经做得很棒了，只是哈利——波特坚持到了最后一秒。我想知道，如果你参加了那场比赛，你觉得你会是希格斯还是哈利-波特？”

德拉科愣了愣，他没有果断地给出回答，思索片刻后沉声说：“……希格斯。”

“我很想说我不会比哈利-波特差，可是我确实不会像他那么做，那样做是有很大风险的，就算波特成功了。一旦出现意外就算去医疗翼也没用，也许会被直接送往圣芒戈待上一段时间。”

他说：“奋不顾身的是格兰芬多，明哲保身的才是斯莱特林，无所谓正确或者错误，我们天性使然。”

我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希格斯和马库斯已经在天性使然的情况下全力以赴了，所以没有人去责怪他，尤其是马库斯。”

我转开话题，对上德拉科不满的眼神，“你尽可以说马库斯-弗林特卑鄙，无耻，下流，为了赢得胜利不择手段，因为你我皆知事实的确如此，但他在魁地奇上投入了足够的心思，一心想的都是如何获取胜利，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可以指责他坏，却必须正视他为斯莱特林带来的胜利，至少他有比赛精神——哪怕手段确实不够光彩。而你没有，你对待魁地奇比赛就像一场儿戏，比起比赛输赢，我想马库斯更生气的是你的态度。”

德拉科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两下，我想里面大概装了很多的火气，但最终他还是沮丧地等我说完，然后拔高了声音：“你这么会说，那你行你上。”

“我会的。”我冷声反驳回去，“等我二年级时记得好好卫冕你的找球手位置吧，至少我会专注比赛，而不是为了挑衅救世主忽略金色飞贼，也不会在追金色飞贼的途中分神去嘲弄他。”

想起今天的比赛我还来气，本来就算失去一开始的先机，德拉科后来也凭借扫帚的优势冲在了哈利前头，如果他不那么多废话的话，赢面是相当大的。

他脸红了红，然后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向我：“找球手？！”

我说真的：“你不好好珍惜位置，总有人会替代你，就算要拼爹——”

我顿了顿，这个奇怪的词汇是珍妮告诉我的。

“卢修斯能捐赠七把扫帚，格林格拉斯同样可以。”

德拉科连气都忘了气了，咽了咽口水：“……这世上还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吗？”

有啊。

我别过头。

在天台上已经待了好几个小时，中间又吵了一架，肚子早就饿了起来，德拉科一开始还想装蒜表示没事，结果看到我拿出来的小食盒之后就不淡定了。

“我饿了。”他理直气壮。

带的东西够多，我也没打算在这种事上卡他，拿出魔杖对食盒用了个速速变大，巴掌大小的盒子一下变得有小腿那么高。

我打开保温食盒拿出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和培根披萨，然后随德拉科兴致盎然地在里面挑挑拣拣。

“奇怪……”他嘟囔。

“什么奇怪？”

想想我带的食物种类还蛮多的，就连水果都带了苹果、梨子菠萝和西瓜。

“……没什么。”

他拿出了一个三明治。

有吃的，现在总算是有一点赏景的心情了，我心疼地看德拉科飞速地消灭了好几个我喜欢吃的熏鸡肉热狗肠面包以及鸡腿和炸小羊排。

“说起来你不是去医疗翼了吗？喝了魔药胃口还这么好。”

德拉科这下气得连面包都不吃了，蛮不讲理地质问我：“你就这么希望我受伤？”

……你都去医疗翼了。

他哼了一声，开始翻旧账：“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的心凉的就像块石头，明明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我把你当朋友，要知道这可是一个马尔福的友谊！可你呢，居然因为一个——一个麻瓜种对马尔福摆脸色，而且我还给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反省，你居然都不来跟我道歉！”

我咬了一口酥软的菠萝面包：“我不会道歉的。”

“你！”

“我不喜欢那个词，因为那让我听着很不舒服。”我捂住胸口，“我阻止不了你，但我也不喜欢强忍不舒服，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你要把我气回圣芒戈吗？”

“……知道了。”德拉科抿着嘴安静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你就是这样的，阿斯托里亚，你有主意的很。”

我继续吃东西了，从食盒里找出了一块我不那么喜欢吃的蓝纹干奶酪面包给他递了过去：“来一块？”

德拉科接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就紧紧皱起了眉头：“我骂格兰杰那个麻瓜种，是因为她说——我是靠爸爸捐的那七把扫帚买进校队当找球手的。”

“那你是吗？”

“……我不知道。”

德拉科茫然：“我不确定弗林特是不是事先知道——他肯定知道我进校队会带来足够的好处，可我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飞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擦掉手上的干奶酪：“如果你和韦斯莱，我是说亚瑟-韦斯莱，在不考虑年龄门槛的情况下，同时去应征魔法部的职位，你觉得谁会被录取？”

德拉科古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提了个多么奇怪的假设。

“当然是亚瑟-韦斯莱。”和之前的犹豫不同，德拉科这回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哦，别那么看着我，我虽然优秀，但不过并不过度狂妄自负。”

他说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德拉科傲慢地说：“韦斯莱那一家红毛虽然令人讨厌，但老韦斯莱却有工作经验以及阅历和见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荒唐却依然待在魔法部而不是被开除，而且——他确实有那么点受欢迎。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作为一个马尔福，只要给我一点成长时间，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哦。”我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回应，“那么如果是你和路威一起去应聘魔法部呢？”

他怒吼：“当然是我！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比不过一条狗？！”

“为什么魔法部会选你而不是路威？”我没理会他的反应，“别这么说路威，据说它可能继承了尼可-勒梅的金库，说不定现在比你还要有钱的多。”

德拉科试图向我表达他的愤怒，然而不太成功，他挫败地叹了口气：“……我虽然没有老韦斯莱那样的工作经历，但我会学会看会做，而且基本工作也能处理好——我爸爸教过我。就算路威比我更有钱，难道魔法部会忽略掉我身上的优点去选择一条更有钱的狗吗？”

“那么斯莱特林校队为什么不选路威当找球手？要知道它也可以提供七把扫帚或者更多——如果它的监护人海格以及教授邓布利多没意见的话。”

德拉科的嘴角抽了抽，又忍不住往上扬：“原因很简单，它魁地奇的技术并不好，重视胜利的马库斯显然也不是个瞎子。”

“斯莱特林加十分。”我喝了口奇异果汁，“钱是个好东西，没必要为这个感到羞耻，有钱的人不少，马库斯不是非得选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德拉科的心情好像就由阴转晴又转大晴了，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变色龙还快。

他伸手进巫师袍里摸了一阵：“其实我本来确实得进医疗翼的，但是摔在地上的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力量护住了我——是这根带子，潘西送给我的，我能感觉到上面有魔法的存在，不过刚才忘了问她上面用的是什么魔法。”

潘西怎么会知道？要是去问一定会露馅，我差点被果汁呛住：“……是附魔纹，如果你愿意多读一点《古代魔法物品》的话就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说。

“因为……潘西想给你祝福，”嘴里的奇异果汁忽然酸的涩口，我放下杯子，轻声说，“所以她偷偷找到我，说想保护你，又不好意思让你知道，就让我帮忙找图案。女孩子家脸皮很薄的，都说了要保密，你就不要去问她了，她会不好意思的。”

德拉科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潘西做的？”

“是啊。”我握紧杯子，笑着说，“她缝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是想把最好的给你。所以……一定要好好对她。”

“早知道这样，刚刚就不该对她发脾气。”他叹气，认真地收好缎带，说：“我会的。”

也许是把德拉科关在天台上的人觉得惩罚已经差不多，也不想让他再待下去被费尔奇抓到扣掉斯莱特林的分数，总之夜风已经发凉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

门后没发现有谁在，想追究也追究不了，也许追究反而没有必要，在斯莱特林输掉比赛的这个档口，德拉科被关这么一下反而能抵消不少人的愤怒。

我说：“快走吧，再不下去就要被费尔奇抓到了。”

“阿斯托利亚。”德拉科叫我。

“嗯？”

“阿斯。”

“……怎么？”

“阿斯！”他走到我面前，微低头看我，“我叫你阿斯，可你却叫我马尔福，这不公平——”

“是你先叫我格林格拉斯的。”我说。

“你也叫了我马尔福！还对我那么凶！”

“德拉科！”

“嗯。”他笑，“就这么叫我。”

我们沿着昏暗的楼梯走了一阵，有时说话，有时不说。

他显然一直惦记着路威那件事情，三不五时就念：“为什么你老觉得我比不过它！马尔福会比不过一条狗？根本就不可能！”

我说：“好吧好吧，你比路威强行了吧。”

德拉科满意点头：“我当然比它强——不对，我比一只狗强有什么意义？等等，我为什么要和一只狗比？！”

也许今天否极泰来，一路走来竟然也没撞上费尔奇，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快走到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

我知道潘西就等在里面。

“晚安。”我道别。

“晚安，阿斯。”德拉科说，“你今天似乎是去天文台数星星的，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好吧，虽然已经打扰到了，你一共数了多少颗星星？”

我说：“一千三百一十四颗。”

他吃惊：“这么多啊，我都没怎么看见你数。”

我说：“我在心里数。”

“一千三百一十四。”德拉科说，“希望能成为你的幸运数字。”

它不会的。

珍妮告诉我，这个数字在遥远的东方，别有意义。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

德拉科感叹：“今天天气不好，星空看不太清楚，不然还可以数到更多星星。”

推开门，红着眼睛守在沙发上的潘西惊喜地站起身，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扑进德拉科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哭着说。

德拉科伸出一只手抱住她，说：“谢谢。”

潘西疑惑了一下，似乎不解他说这句话的用意，但也没再究原因，含糊地说：“……回来就好。”

我背对着他们，踏进休息室，轻轻地说给自己听：“不用更多，这么多，已经很够。”

因为多一颗，少一颗，都算不得一生一世。

狗那段是顾里的话。

至此已大修完毕，开始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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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