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坤仪觉得她放倒鸿钧的难度就像黑店卖惯人肉的老板娘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简单。
这明摆着不科学。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把藏在怀里的“安眠原液”全给他灌了下去。
“这些都能让整个冥府的神睡上一个季度了,”睡神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丝毫不含糊,扒开鸿钧的眼皮看了又看,“我得给他编织一个美梦。”
死神终于不用顶着那对看起来傻透了的蓝眼睛装秘书了,痛快释放了自己的他当即挥舞着镰刀砍掉了那只蓝孔雀的头。
悬在半空中正在给墙上色的一个男鬼目睹了这惊人的场面,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但他已经是个鬼了,所以只能很不甘心地将眼皮翻下来,佯装淡定地漆墙。
血斜着喷了乐坤仪一脸,带着新鲜的腥臭味。那颗滴血的孔雀头擦着乐坤仪的脸弹到墙上,在反弹回来的路上后劲不足,直直地坠了下来。
乐坤仪手一抖,将手里抓着的瓶子当成死神的脑袋,狞笑着活生生地将它捏碎了。
蓝孔雀的无头尸体正在鸿钧的怀里抽搐,场面恶心又诡异。
乐坤仪将脸上的血狠狠抹了一把,耐着性子将鸿钧沾着血的外衣扒了,然后将他的身体摆弄成即将在卷宗海洋里溺死的疲惫样子。
三个人盯着沉睡的鸿钧看了足足将近半个时辰,才各自找了个地方坐着。乐坤仪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将四散的头发捋到耳后。
“我要砍他的头。”乐坤仪喃喃地道。
死神惊愕地地将他的镰刀杵到地上:“你说什么?”
“我要砍他的头。”乐坤仪用她白得像是干透了的浆糊的嘴一字一句地重复,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块和鼻翼边的血渍随着嘴角的牵动同频率地动起来。
“哥,她疯了?”
“不,我觉得她是喝醉了,”死神表情怜悯地将他苍白的手从黑袍子里掏出来,草草地摸了摸乐坤仪的发顶,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更有可能是精神过度紧张而发疯了。”
乐坤仪的精神的确暂时性的产生了错乱。
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所击中,却又感到无尽的恐惧和慌乱。她站起来冲到办公桌前将鸿钧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这个强大得堪称造物主一般的东方神被自己放倒了。
“嘿,女士,你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三十年没和男人上过床的更年期妇女。”死神痛心疾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对着乐坤仪吹了一阵口哨,他黑色的兜帽也如同很开心一般,左右摇摆起来。
“我现在真的很怕这个穿得和夜店牛郎一模一样的装嫩老头突然睁开他该死的眼睛然后把我一巴掌打回深海的牢里送我和那个冰块脸团聚。”
“然后我只能哭着和那傻|逼狱友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求他给我一剑结束我教科书式悲惨的一生,”乐坤仪对着满脸淫|荡表情的死神翻了个白眼,烦躁地又将头发放下来揉成一团,“都他妈的停手!吵死了!”
施工的鬼魂们齐刷刷地看向乐坤仪。
“啊哈,万众瞩目的一刻!”睡神摸了摸自己健硕的胸肌,掏出一朵半开的罂粟花嗅了嗅,志得意满地对死神说,“是时候满足这位美丽女士的愿望了!”
“诶你们先别——”
死神的镰刀在半空中潇洒地划出了一道银弧,在刀尖将要划过鸿钧脖子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流又潇洒的倒弹了回去。乐坤仪吓得尖叫一声,没空去管被刀背差点敲断鼻梁的死神,抱着头蹲在办公桌下面装死。
“你们看,我哥的脸现在和小时候我骗他吃大便的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桌子地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爬出来的乐坤仪:“……”
留着鼻血的死神:“……”
鬼魂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早知道干这一票前买个保险……”乐坤仪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结果,但还是十分不满地将情绪倾泻在一脸茫然的小弟们身上,一边骂人一边大力地将那烫金的“花开富贵”匾甩到墙心里,“一群蠢货!闭上你们的嘴继续干活!”
“他可是个硬点子,所以我让你们不要冲动,先观察观察嘛,”乐坤仪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拼命地想去缓解此刻尴尬的气氛,“能让他丢脸一回也很不错了,等我们研究出怎样把他从天道这个恶心的防护罩里拉出来,再考虑考虑让你们痛快的行侠仗义……”
“你说做什么保险?”睡神悄悄地走过来躲在乐坤仪身后。
乐坤仪眼睛一亮。
“如果能说服后土以六道轮回控制住鸿钧的元神,哪怕只有几百年,也算够本了诶!”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是谁?”
“后土是我们那里的|神|的|名字啦,能力类似于盖亚?”乐坤仪也解释不太清,只能将就着对比一下,“不过她现在在衰弱期,估计也顶不上用场。”
她看着被神秘的东方力量震惊的兄弟两个,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要不要一起找她试试?”
“试试,一定要试试!”死神立刻放弃了将有金色双瞳的东方龙救于水火的初衷,一心想把鸿钧这个老变态置于死地。
他把披风震得哗哗作响,脚一跺就要冲出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阎罗刚巧急匆匆地要冲进来,对这个差点将自己抱个满怀的长相丑陋的怪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立马切换成甜腻娇羞的语调,弓着腰给乐坤仪递上两封信,“您请看,是青玉坛来的信~”
乐坤仪“啊”了一声,不无遗憾地说:“是刚到的么?我先前在奈何桥上翻了一回,结果被你给等到了。”
阎罗瞄了一眼人事不省的鸿钧,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道:“小的来这儿不光是为了给您送信,还有……”
他特意顿了顿,才谄媚地继续道:“我还以为十殿阎王是在说笑话呢!没想到您真的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乐坤仪摊了摊手,不愿与他多废话,“如你所见,他只是睡着了。”
死神跟着如风一般旋出门外的乐坤仪,犹如一只吸饱了血的巨大的黑色蝙蝠,张开翅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老头,别挡道,”睡神笑嘻嘻地朝他脸上吹了一口带着罂粟花味道的气息,“忘掉你所看见的一切,做一个深沉的美梦吧。”
乐坤仪拿着欧阳少恭从青玉坛发来的信,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了一半。虽然没空打开浏览信中的内容,但也起码知道众人全都安全地在青玉坛等着她参加厉初篁的掌门继任大典,尽管她十分卧槽地被抓走了。
薄薄的几张信纸里头夹着一张质感坚硬的卡片,也许上面用丝绸华丽地打了一个蝴蝶结。乐坤仪隔着信封按了按,可以轻易地感应它的存在。
乐坤仪就捏着这张令人莫名安心的卡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后土的老巢。
她喜欢这么称呼这个地方。
后土的居所是地府的一个偏远角落,幽暗阴冷,和客居在此的地藏王菩萨正好做了邻居。乐坤仪觉得这个连鬼嚎都听不见的地方实在有损后土身为十二祖巫之一的身份,曾经多次发信强烈要求她搬到市中心来住,哪怕是个城中村的别墅也比这破烂地方强。
但是后土拒绝了。她觉得这个潮湿黑暗的地方是她找遍了整个地府才选定的风水宝地,最适合冬眠。
乐坤仪:“这他妈连片彼岸花的叶子都看不见!”
后土慢腾腾地抖了抖手上握着的两条腾蛇反驳她:“彼岸花有个屁的叶子。”
于是有着严重深海恐惧和幽闭恐惧的乐坤仪只能含恨接受了后土的选择,并且暗暗发誓,如果不是遇见了“要命的大事”,除非有人八抬大轿一路抬着自己走,死也不踏进这个地方一步。
“你好?”乐坤仪敲了敲面前布着细细水珠的大门。后土的地盘上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光没有苔藓,连野生的蘑菇都没有。
“有人吗?”
“Hello?”
“来了来了。”死神听到了一种类似丝绸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他不禁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冷颤。
容貌不减当年的后土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了欢迎。
虽然她偏爱安静,但是长久的冷寂之中,熟人的到访还是让她倍感欣悦。乐坤仪注意到她的蛇尾和背后的七只手有节奏地轻轻摆动着。
“她真像一个法力强大的女巫。”睡神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
“你可以觉得她是。”乐坤仪贴心地替后土将大门关上。
“给您带了珍珠粉。”乐坤仪将一个乾坤袋递给后土。
“向您致意。”睡神和死神参差不齐地对后土说。
“真是谢谢你了,上次的份正好用完了,”后土打了个哈欠,接受了乐坤仪的经典礼物,“我去给你们泡茶,顺便让你洗把脸。”
后土叉着腰笑,身后的手像水草一样摆动着,指着乐坤仪的脸。
“不不不,还是算了,我们喝白水就好,”乐坤仪撩开袍子席地而坐,小声对睡神抱怨道,“连桌子都化成土了,天知道她这里的茶叶放了有几千年。”
一番寒暄过后,乐坤仪好不容挑了个可以切入鸿钧来访的节点,借此委婉地交代了她的来意。
“这不可能,我做不到。”后土瞪大了眼睛,身后的蛇尾不安地甩来甩去。
乐坤仪缓慢地收起了之前佯装的和善笑容,神色冰冷地看着后土。后土将手上捏着的杯子放下,同样冷淡地回看着她。
“这太荒唐了!”后土强装镇定地将双手拢到袖子里,可她颤动的睫毛充分地暴露了她的内心活动。
“我很久之前就幻想着这一天的来到,我在东海的那段日子里,无时不刻不想着如何干掉伏羲这个婊|子养的,结果没等到他,鸿钧却送上门了。”乐坤仪将声音放得温文尔雅,配合着她恶鬼一样惨白的面庞,成功地让后土感到了恐惧。
“我的地盘我做主。”说完这句话,乐坤仪示意死神和睡神热情鼓掌。
乐坤仪之前在后土心中的完美形象像她此刻被棕红色的干涸血迹弄花了的脸一样碎了个彻底。
“你绝对是个疯子。”
“你也不是第一天见我。”乐坤仪又笑了起来,尽可能地使自己笑得甜蜜又温良,但这样做作的动作使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乐坤仪用袖子沾了杯子里的水,细细地擦她因为用力咳嗽而显得嫣红的双颊。
“当年巫妖大战,你觉得鸿钧没从你兄弟们的死里头得到什么好处?”乐坤仪讲道理讲得有点不耐烦,想拆开信封看看欧阳少恭写了点啥,索性直接威胁她道,“我连鸿钧都敢动,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只需要将他的神魂困在六道轮回之内,相当于上了两层保险,出了事你尽管推到我身上,这样的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天道!你忘了天道!”后土激动地提醒她,尾巴都快要打到乐坤仪头上了。
“拜托了,小姐,现在东方神系已经衰落成,那样了,天道管他,个屁。”死神激动起来中文就说得不利索,带着股怪腔怪调的烂咸鱼味。还好他用生动形象的表情扳回了一成。
“就是啊,这位……这位美丽的女士,再考虑考虑?”睡神将他的领口拉大,斜着身子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企图用他的美色击垮后土的心理防线。
“你要是不放心,我在西方神系里替你加个位置,在那里天道管不到我们——”
“这不可能,我、我办不到……”后土慌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万万想不到乐坤仪的胆子大到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事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龙卷风卷过后土当机的大脑,所有的理智全部当场去世,只能徒劳地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不要说了!砍她的头!”乐坤仪打开信封,看了两行,突然捂着脸尖叫起来。
死神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立刻照办了。
“地府里死人的味道就像是一坨没有被消化完全的屎。”乐坤仪扫了一眼后土身首分离的尸体,皱着眉头说。
————————我是迷人的小剧场——————
随着剧情的推进,诸位演员集中在一起,开始了最后的决战。
乐坤仪作为最后的BOSS暂时没有出场,所以被编剧安排为百里屠苏一方的治疗师。
方兰生和尹千觞在战斗中受伤严重,被小兵抬着来接受治疗。
乐坤仪一心二用,双手输出,满头大汗,但是尹千觞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乐坤仪正准备问他感觉如何,突然,他掏出一把四十米的长刀捅向了乐坤仪的心脏。
全场都震惊了。
导演差点被他气得当场晕厥。
尹千觞双目含泪地对乐坤仪说着台词:“对不起,我是少恭派来的卧底,我知道少恭做法极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乐坤仪捂着胸口颤抖地说:“那你捅他啊,你捅我干什么?!”
乐坤仪悲愤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你他妈忘记设定里写咱俩是一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