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剑三]归乡 第17章 危机

嫘祖顺利生下一子后才休息了不到一个月便匆匆带着缙云返回了西陵。据说西陵战事吃紧，刚勇的西陵战士与以一敌百的巫之堂都难以相抗，亟待着真正的领导者稳固民心。朔姯因为身体的关系只能干巴巴地留在有熊，而嫘祖不在，她又一向不喜人多喧闹，只是留下两个月帮嫘祖处理了剩下的事务后，便直接回到了白梦泽。

一到家门口，朔姯便瞧见脚旁黑乎乎的一团。带着蓝紫色薄翅的小家伙缩紧了自己的身子，大抵是感觉到有人到来，想要从门边趁乱逃走，却没想到还未出门就被发现了身影。

她感到旁边的大家伙蹲下了身子，于是连忙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朔姯一直以为自己不告而别半年多，这小家伙会自己离开，没想到它还在此危险之境徘徊。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魇兽悄悄从身子的缝隙中睁开了眼，瞧见了熟悉的笛子，一下子松开了对自己的束缚，一把抱住了身边人的腿，发出呜呜的哭声。

朔姯叹了口气，从堆得满满的杂物里翻出它平日里用的那只陶盆，为其倒了一碗从城中带来的饮料。谁知小魇兽面对着满满一大盆果汁无动于衷，反而盯着朔姯往屋外去的背影，令她背脊发寒。她回过头去将它拎起来放在肩上，又顺手取了一个不足她三口的奈果放在它细弱的手臂上，就这样出了门。

小家伙吃得很慢，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大眼睛里流露出为难的神色，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怎么了？”朔姯疑惑道。小家伙捧起奈果，摇摇头，低下头似乎很愧疚的样子。“你吃不了这个？”朔姯抬眉严厉道，“你要求还挺多。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

小家伙摇摇头，欲言又止，将头低下去埋在朔姯的颈窝里。

在朔姯即将拐入平日散步走的小道时，肩上的兽突然暗暗尖叫了一声，用力扯了扯她的头发。朔姯被刺得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小道与过去并无差别。傍晚时分的橙红色阳光沿着树叶间的空隙争先恐后地蹿入层层叠叠的树林中，给小道两侧的花木镀上了一圈金边，仿佛仍处秋季，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的银杏。气氛幽静而瑟雅，辉煌却又萧条。

如果忽略其中隐隐绰绰的几缕杀气，那么这还当真是一幅绝世之作。

杀气并不明显。微弱却又不加掩饰，看起来像是一个杀伤力并不大的新手，但是放出的小蜘蛛们却没有发现一丝人类的痕迹。

“别乱动。”朔姯有些不耐烦地拍掉了拽着她头发的手，借着洞口茂密的灌木的掩护匍匐身子往里走。山洞里幽暗阴冷，隐隐有水滴落入池水的声音回荡在不算高的山洞中。洞口越来越远，微弱的日光将身边黑色的石块照的微微发亮，在一片漆黑的洞穴里宛若晨星，却不见清晨的微白。

水声越来越近了。地下水的清凉扑面而来，周围石头上的水也变得多了起来，朔姯走在滑溜溜的石头上愈发有不祥的预感，便停了下来。她拾起周围的碎石向前轻轻丢去，果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咕咚”声，水花飞溅到她的脚上，冰冷刺骨。

忽然，她感到发丝被吹起，抚着她的耳畔。

是...杀气！

朔姯连忙想要向后跳开，却不想滑倒在地，那风便顺着她的动作将她压倒在地。

一团黑黝黝的不明生物压在她的身上，明明宛如一团烟气却力大无穷，仿佛要将她的四肢生生压断一般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与腰部。她想要伸手将其从背后扯开，却发现自己甚至没办法抓住眼前的怪物，每每碰到它那一角身体便如烟雾般从她的指尖溜走。

朔姯连忙换手去够身后的骨笛，可还为等她来得及将笛子送到嘴边，那怪物便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一记猛锤击在了她的手臂上。剧痛宛如中秋时节的钱塘江上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她意识的堤坝，她咬着牙挣扎得更为厉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左手将怪物的头挥向一侧，趁着它惨叫的空档，用左手夺过笛子凭着记忆吹出四个音。笛声在狭窄的洞中回荡，几重叠加之后令人眩晕，久久不去。充斥着灵力的笛声将怪物喝退，它发出痛苦的吼叫，身上的雾气波动得宛若汹涌的海潮，含着凶煞的怒气，如同飓风一般冲击着朔姯。她左手扶着石壁，想要支起身子，可是疼痛折磨着她的大脑，骨头受伤后又麻又疼的痛感不断刺激着她全身的神经，抽搐、无力的身体阻碍了她完全站起来的努力。

怪物在歇斯底里之中冲向朔姯，它总算展现了它的全貌。

这是...蒙灵灭族时的...！

愤怒完全支配了她，甚至掩盖了那无法让人忽视的疼痛。她靠着身边湿漉漉的石墙，瞳孔紧锁着，像是无意识地将笛子低到嘴边，将剩下的音尽数挥出。

怪物没有被震退，却一瞬微微顿住，它感到了一股令它恐惧的力量在它的周围...不，在整个白梦泽中轰然而起！它的智慧不高，但是全凭直觉生存的它也明白自己除了将眼前的人杀掉外别无退路。它将自己完全化作烟雾，化作片片利刃向对手飞冲而去。就在即将碰到她鼻尖的瞬间，巨大的蛇影将其全数包裹，黑压压的虫群将影子包裹的烟雾团团围住，用它们没有实体的獠牙把那股极恶的灵力吸食殆尽。

朔姯死死拽着自己的右手，顺着石壁跪倒在地。

狂暴的蛊虫没有了主人的控制，膨胀的食欲将它们的理智吞没。它们将最外层的黑气吞噬后犹未满足，又将其中的宝石般的黑石层层覆盖，几乎是在一瞬间，那怪物便被吃得一点不剩。几大已成蛊的圣兽此时才赶到现场，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压迫的杀气。它们将刚刚汹涌的虫潮尽数吞噬入腹，一顿饱餐之后它们忽然闻见洞中微弱的“杀气”，便如同一群刚吃完饭却看到甜品的孩子，扑向了最深处的水池。

朔姯微微一怔。

因为她明白，蛊虫狂暴后这群饿鬼最喜含灵力之物，它们如此饥渴地冲向那如同死水一般地池塘只能说明...！

这汪死水有着深厚的灵力！

她刚刚高度紧张无法看清前面的景象，此刻接着五圣兽身上咒印的光亮才发现那水池上竟全是刚刚那只怪物一般的黑影！它们有的已经从池水中探出半个身子，有的却已经成型漂浮于水上。她刚刚那探路的石子想必是惊扰了那附近的黑影，所以才会有后来的袭击。

看着蛊虫渐渐将水池中的黑色全数吞噬，她才破音叫停，所有的蛊虫尽化为虚影逐渐从眼前消失。

疼痛依然折磨她，尽管被受伤的气息吸引而来的碧蝶已经将那恶魔般的狂潮抑制，但那痛感却像是残留在了身体中一般，仍存着其过去的威慑。她依靠着石壁轻轻喘息着，灵力大量消耗，再加上触碰如此凶恶的“灵气”，她的意识被千吨重的虚弱压迫着。

一眨、一眨，一下、一下，那沉重的眼皮如同一点一点往她的意识上添加的稻草，轻轻地落下，千千万万地落下，将那细弱的木条压垮。

“朔姯大人！”

她眯着眼睛，循着微弱而朦胧的光亮。

谁？

谁在...

啊，是幻觉吗？

“朔姯大人！您...！”

眼前的光亮被一团巨大的东西挡住了。黑暗，这最后一根稻草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吧嗒。

意识应声而断。

“朔姯大人！”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屋里的。

她望着屋顶有些恍惚。若不是手臂上折磨人的痒，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在白梦泽的房子中小憩一刻。

伤已经完全不痛了，但手还是使不上劲。她试着动一下自己的右手，尽管还不太灵活，但至少在她昏迷的时候碧蝶已经将她的骨头接好，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左手撑着地，她半支起身子，借着腿力坐直，而后慢腾腾地起身。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朔姯大人。”

她站直后才抬头。是蒙桑。

朔姯松了口气，道：“谁送我回来的？”

蒙桑摇摇头：“是我不熟悉的战士。先别管这个了，朔姯大人！”听她突然严肃的语气，朔姯眯起自己的眸子，一股比先前更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头来：“说。”

“嫘祖大人出战被困...”

“什么？！”愤怒与惊慌一下子冲出了她平静的脑海。她不由自主的大骂道：“是谁让她现在就出征的？西陵没人了吗？！”

“最近战事是在吃紧，西陵折损了太多将领，这又是关键一战，嫘祖大人为鼓舞士气便亲自上阵...先不说这个，朔姯大...”

“不说这个？！她是我的表姐！我...”朔姯怒地打断她，黑色的瞳仁中泛着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唤出隐藏在周围的蛊虫，将人间屠尽。

“姬轩辕大人！”蒙桑大吼着再次打断眼前冲动的少女，“姬轩辕大人带着千余战士前去营救！”

朔姯刚想松口气，结果后来一想，那口气便卡在喉中，逼得她再次瞪大眼睛，仿佛要眦裂眼角。

千余！这可是有熊几乎全部的战力，姬轩辕他疯了吗？！

“这个...蠢货！”

朔姯一把挥开蒙桑，冲出房门，吹奏起悠长的歌谣，给布置在白梦泽的蛊虫们下达转移命令，将它们安排在有熊的围墙附近。妥当之后她赶忙向蒙桑要来传信鸟，将轩辕丘空置的消息借灵力刻在鸟身之上，立即传信西陵。

千余人，有熊，轩辕丘，姬轩辕是想要那么多年的努力化为空城吗？

“他留了多少人？”

蒙桑道：“昨日听带您回来的战士说，不足百人。”

真是疯了。要不是她在这里...

就算是她在这里也没有用！

如果敌人的细作发现了这一点，再用法术发出信号，赶来直接占领有熊完全来得及，而城中的平民百姓都要为其这一次冲动陪葬！

“我睡了多久？”

“如果从发现您的那天算起，已经是第八天了。”

“嫘祖这次在哪里打？”

“听说是距离西陵两百里外的隘口附近。”

找个时间算，敌军就在这两天就可以直接跑到这里偷家了！

朔姯气得实在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命令道：“传我命令，让战士们优先保护城中百姓，让他们不要靠近城门。白梦泽蛊虫已经回撤，现在都守在城墙四周，敌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分几个人帮我把密室里的蛊虫搬出来，随我去城门布阵。”

她对阵法一道一窍不通，一直以来只是对着师父的遗稿依葫芦画瓢死记硬背，运气好确实可以送这个时代的敌军上西天，可是她对毒经本就不熟悉，再加上硬啃下来的东西从未消化，失败的概率远远大于成功。

可是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拼一把了。

与她和剩下的战士们不同，有熊的平民百姓们还过着与往常一般忙碌热闹的生活，丝毫没有感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星星之火正在被饱含雨水的乌云笼盖。

她吹起骨笛，密密麻麻的蛊虫从罐中涌出。那些罐子仿佛无底洞，蛊虫接连不断地从中争先恐后地占领城墙的一席之地，逐渐爬满了整片城墙。随着笛声的渐渐隐没，蛊虫也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只剩下一粒粒的虚影，远远看去，整片城墙都宛如被独特的法术隔离于人世之外一般。

那便来吧。

就算粉身碎骨，碎尸万段，再度化为人人生厌的“遗孤”，此后留下魔女的恶名，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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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