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紫]齐人之福 第3章 第三回

千年来，欧阳少恭也曾在魔域沉浮，魔域广阔无穷无尽，有数不尽的空间，如果不走两界通道，经过魔域和人界之间的天鹿城，没有破开空间之力，在其中必然永久迷失，再也走不出来。

那些空间奇异非常，匪夷所思，所谓大千世界，或许，就会有另一个世界，与自己所在相似，却不相同，而时间，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之前。

想到这里，欧阳少恭径直起身去临天阁找百里屠苏。

陵端本想对欧阳少恭一番敲打，让他吃点苦头，再好言相劝拉拢过来，等他带着几个师弟过来，却看到欧阳少恭只知道静静坐在水边，把自己的吩咐都忘了。

这么不被新来的放在眼里，陵端早就满腔怒气，只等欧阳少恭出来，让他无话可说只能领罚，这样多来几回，一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大夫吃够了苦头，不怕治不了他。

见欧阳少恭走出来，陵端立时走上前，面有得色，指指点点地说：“让你做的事你一件没做，刚入门的小弟子就这么大胆，以后还不反了天？别以为和百里屠苏走得近就能为所欲为，执剑长老可不会为你撑腰，小心被那个怪物害死。”

“阁下真有兴趣，为何不自己做？”欧阳少恭语声平平，脚步没有停顿，转过墙角，身影消失不见。

瞬息之间，陵端几人追上来，人却已经无影无踪，想他一个新弟子不可能会什么传送法术，觉得很是奇怪：“怎么回事，见鬼了？今天算你走运逃过，等明天有你好看。”冷冷一哼，带着人转身而去。

临天阁是紫胤真人及其弟子的居所，欧阳少恭对这里可是很熟悉，当年令魇魅入百里屠苏梦中取魂，紫胤身魂相离出手相救，虽保住了百里屠苏性命，但也被重伤，从此闭关疗伤，回想起来，也是一段趣事。

与记忆里不尽相同，欧阳少恭还是很快找到了临天阁，百里屠苏的房门半掩着，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生硬的拒人于门外，反而像在等什么人来。

难不成是在等自己？因为之前的那个“自己”……昨日看过他的伤，人处于孤独之中，一旦有了一丝温暖，就很难做到拒绝。

欧阳少恭直接推门而入，果然没有任何阻碍，一进门，就看到百里屠苏只着单衣，坐在床榻上出神。

“你来干什么？”百里屠苏没有抬头去看，冷冷开口，似乎对别人的闯入很不悦，“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你不必再来，没有师尊允许，其他人等不能擅闯临天阁。”

“既然不许在下前来，在下进来得这般容易，天墉城的规矩岂不是无人放在心上，百里少侠有伤在身，医者行医也不许，却是规矩之下不近人情了。”

百里屠苏从来都是个很容易看透的人，他喜怒不形于色，在欧阳少恭看来，却是什么都写在脸上，而面前之人好似比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更容易看透，冷言冷语，拒绝他人靠近，却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这也不是他所知的那个百里屠苏。

“你今天说这些，是不是……陵端又借用天墉城的规矩，找你的麻烦了？”百里屠苏面色略有苍白，想到欧阳少恭为自己被陵端为难，紧皱起眉，“用不着管我，倒是你，今日有些不寻常？”

“哦？在下有何不妥？”欧阳少恭温言笑道，当玩笑应对，心里这时却有些警觉，原来自己与此间世界本来的“欧阳少恭”，也是有所不同的。

百里屠皱着眉苏抬头看他，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自相识以来，欧阳少恭就是这样温文儒雅，知书达理，让人有一种忍不住亲近之感，但……

“少恭今天说话有些不同，言行举止更端庄规矩，沉静稳重，不像之前那么开朗，如果不是因为陵端心情不好，又是因为什么？”

一言一行都毫无瑕疵，淡淡疏离却又恰到好处，温润的声音中暗藏威严，虽全然不同，但这感觉就像师尊紫胤真人那般，在他面前不禁气势一弱，仿佛面对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这……”欧阳少恭一时倒真的想不到合适的解释，他从来就是如此，便顺着他的话道，“陵端确有为难，你也不必担忧，在下自能应付。”

这些话此时说来，更像是为了不连累别人，自己委曲求全的说辞，百里屠苏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安慰自己，哪里会想到欧阳少恭只是实话实话而已，心里已经认定今日陵端一定又使手段刁难了少恭。

“你还是离开为好，我体内的毒连师尊都没有办法，你一个普通的凡人大夫，又能做什么？”

百里屠苏心中不舍，但还是扭过头看似绝情地说道，希望欧阳少恭远离自己，其他弟子就不会再孤立他。

欧阳少恭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不想百里屠苏也会这般口是心非，倒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一次听到百里屠苏说这许多话，对欧阳少恭也是很新鲜的事。

“在下身为医者，一旦开始了诊治，就不能轻易停下来，看不到最终结果，总觉得少了什么。”欧阳少恭缓步走来，也坐在床榻边，“让我瞧瞧吧。”

百里屠苏竟然还是未动，欧阳少恭不知道他到底伤了哪里，又被什么所伤，对方不配合，只有抬手去试探。

“我自己来。”百里屠苏终于动了动，褪下了肩膀上的衣服，肌肤上有几道狰狞抓痕，血水与毒脓从伤口渗出，隐有妖气。

看着百里屠苏望向自己的眼神，欧阳少恭又一次感到了那种说不出的格格不入，他的双眼没有什么神采，不像记忆里的百里屠苏，冰冷坚韧，仿佛视整个世界为敌，反而……有些乖巧和柔软气，对自己怀着难以察觉的依赖。

要说信任，在最终决战之前，百里屠苏对自己都是全心的信任着，可若说是依赖，百里屠苏其人习惯了独来独往，本性坚韧刚强，怎会依赖他人。

能对认识几天的人心生依恋，此人是不是太好掌控了些。

欧阳少恭毕竟是大夫，伤口在眼前，他就认真查看，确认了病情以后，从带来的药中选了一颗递给他。

“伤得不算重，但因为你体内的煞气，伤口难以愈合，不过也不算太难，我会暂时用灵力护住伤口部分，不让煞气侵蚀，再辅以药石，半月之内能让伤口愈合。”

欧阳少恭一边说一边上药，百里屠苏依然定定看着他。

“百里公子，你有没有在听在下说话？”

“……在听。”百里屠苏默然低下头去，却又抬起眼皮看了欧阳少恭一眼，脸上依然木然，眼底泛红，显得无辜又脆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百里屠苏的神情，总让欧阳少恭觉得他在神游天外，双目无神，好像魂魄飞到了别的地方，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几乎都只是这么一副表情，并不是情绪不显，而是根本无所谓的样子。

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遇上这样的人，不骗他一回都觉得自己白来了。

风晴雪，百里屠苏，都和自己记忆里那个不一样，如今的天墉城连护城大阵都没有，对欧阳少恭而言是唾手可得，那紫胤真人呢？听闻他在闭关，以前的那个“自己”，也放了魇魅来天墉城？

如果紫胤也不是什么大麻烦，无论这里是梦境还是真实，他都要把自己的另一半夺回来。